長寧印象中的秘境,不說是太上洞天般的人間仙境,起碼也要像陰煞嶺那種世外桃源般的景色,可眼前的秘境卻是一片屍橫遍野、斷壁頹垣的光景,尤其是地上的屍體皆爲兵器所殺,死狀自然不會太|安詳。這秘境的環境似有些特殊,這些屍體也不知道存在多少年了,屍身只變成了乾屍卻沒腐爛,這也更添幾分詭異。
長寧、何宛然再藝高人膽大,看到這情景,都下意識的倒退了一步,兩人緊緊的握住了對方的手。長寧心中默唸了一遍清靜經,心思才漸漸沉靜,也敢正眼看這些屍體了,這些屍體中有一小半是穿着僧袍的僧人,應該就是蘭若寺的僧人,剩下的一大半都是服飾、種族不一的修士。
“那妖道煉製的屍體是不是從這裡拿的?”韓二用劍撥了撥地上的雜草,“以前應該是藥田,可惜現在都廢了。”
五人沿着小道一路往秘境中僅有的一棟建築走去,這處秘境佔地不廣,大約也只有二三畝地的範圍,空間中央蓋了一間小小的寺院,天空灰濛濛的一片,僅靠一顆靈力快耗盡的太華珠照明。
“這方秘境快崩塌了。”嚴明說。
楊七看了看明滅不定的天空微微頷首,“本就是一方秘境的小殘片,受了那麼大的靈力衝擊,能支持這麼久也不錯了,蘭若寺那些失蹤的僧人應該就是地上那些吧?”這也能理解爲何蘭若寺僧人一夜之間都消失不見,都在秘境中跟敵人同歸於盡了。
長寧低聲道:“蘭若寺的滅寺之禍應該跟這方秘境有關。”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何宛然嘆息,在洞天福地都被大門派佔據的情況下,小門派要是能佔據一方秘境是宗門發展的關鍵,每一次這種秘境碎片出現,都會引起一場腥風血雨。
衆人說話間進入了那間寺廟,寺廟已大半殘破,大家能很清晰的看到殿中兩人盤膝而坐,左邊是個老和尚須發皆白,兩縷長眉垂下,胸前掛了一串玄色念珠、身前還有一盞玉燈;右面是一名面容俊美儒雅的紫衫修士,金冠玉帶,腰間懸了一隻白玉葫蘆。兩人雙手交纏,神態祥和,一團金光、一團青光分別籠罩着兩人,金光是一個下合的金鉢,青光是一柄青色小劍,青芒吞吐,滿室光瑩。
楊七三人看到盤膝對面而坐的二人,不禁面露喜色,長寧見楊七三人謹慎的上前,似在研究要如何取下兩人身上的物件,遲疑了下道:“三位道友還請稍等。”
楊七回頭望着她,“沈道友有何提議?”這姑娘不會跟何九當初一樣,不讓他們無故拿古人之物,說什麼這非君子行徑吧?他們不算小人,但也從來不是君子,肯定不會入寶山而空手回。
“這兩位前輩也不知羽化了多少年,面容卻依然如生,想來是因爲他們身上的寶物護體緣故。我們能來蘭若寺也是同他們有緣,想來兩位前輩也不願寶物蒙塵,我們不如先妥善安置兩位前輩法體,再取寶物如何?”
長寧的建議合情合理,衆人皆無異議。大家將荒廟簡單的打掃了一遍,長寧從殿中找出了一隻香爐,洗淨點上線香,跟何宛然兩人先給一僧一道敬香行禮,嚴明三人也上前敬香,畢竟拿人手短。上香完畢,衆人上前拿下念珠、金鉢、玉葫蘆、青色小劍和玉燈,將兩人封存至冰晶中埋入秘境。
這五樣寶物是秘境中最珍貴的寶物,五人當場就分了,楊七拿了金鉢、韓二要了青色小劍、嚴明選了玉葫蘆,何宛然取了念珠。長寧因是最後加入的,先前就說好她沒選擇權利,等四人都選好了,她拿走最後一盞玉燈。
這盞玉燈是一件護身法器,可惜這盞燈需要燈油才能使用。這麼多年下來,燈中的燈油早已用盡,燈身上也沒煉製燈油的法子,這件法器算是廢了。長寧喜歡這燈形制古雅簡樸,它也是用藍田靈玉製成,同她流景玉輪燈相映,就算放着當擺設也不錯,五人也算皆大歡喜。
確定廟中再無寶物後,楊七、韓二、嚴明三人再次施展雁過拔毛的本事,將地上的屍骨也都收斂清掃了一遍,一併埋入秘境中,這秘境再有幾年也會消亡了,就讓這些人隨秘境一起消逝吧。
長寧、何宛然不反對他們做這事,但兩人也不大樂意去翻屍骨,楊七三人也不要求兩個小姑娘幹這些粗活,只讓兩人將收集來的儲物袋分類裝好。任何儲物容器都不能疊加存放,他們總不能包着幾百個儲物袋出秘境,所以讓兩人先分類裝好。長寧、何宛然也並非不通俗物之人,手腳利索的將儲物袋中的物件分門別類的放好。
因法寶太多,五人沒跟以前一樣將物品賣了後再分靈石,而是每人都分了一部分法器,回去後各自找渠道出售,這樣能賺更多靈珠。儲物袋中的靈珠、靈石之類直接分了完,還有些金銀俗物,大家看不上的都被長寧拿走了。這些財物對修士沒用,但可以送到屬國各地的慈幼堂去。
“那妖道也奇怪,爲何不把這些儲物袋都拿走?”何宛然不明白那邪修爲何不揀儲物袋,“還有廟中的佛器,一看就不是凡物。”
“他用不着吧。”長寧說,“他有可能拿了很多邪器。”不然真沒法子解釋這人身上怎麼會有這麼多邪器,這肯定不是他一個人能煉出來的,“那佛堂他應該不敢進去吧,不然早被飛劍殺了。”所謂正邪不兩立,無論是老僧也好,紫衫修士也罷,身上靈器皆浩然正大,尤其是金鉢、青劍,等閒人收復不了,邪修肯定不敢進去。
何宛然點頭,“也是。”
這次歷練可稱滿載而歸,尤其是韓二,他想要一柄寶劍已經很久了,這次寶劍大家都沒競價,就是有意成全他,他感激在心,拿出了珍藏許久的靈酒出來供衆人享用。
這次歷練足以讓大家好好修煉一段時間,短期之內應該不會再聚了,楊七也從儲物袋中取出珍藏的靈獸肉烹製。長寧見狀從儲物袋中取了好些曬乾的菌菇竹筍給楊七配菜。楊七抓起一把菌菇輕嗅,他欣喜的問:“這可是雪山菌種?”
“是的。”這些菌菇都是玉蟾兒採來的,臨行前給她備了不少,長寧一直沒動,她有時候連辟穀丹都懶得吃,更別說是親自做飯了。
楊七連連稱讚這些菌菇靈氣十足、保存得宜,有了好菜,他更是大展身手,還配合長寧、何宛然的口味,做了好些清淡可口的素食。筍菌腴美香醇、靈酒甘美涼滑,加上熱火朝天的氣氛,連有“厭食症”的長寧都忍不住多吃了幾口。
楊七遞了一片傳信玉符給長寧,“沈道友,這是我們的穿傳信玉符,你若有找我們有事,可以用玉符傳信。”
“一定。”長寧雙手接過玉符。
酒飽飯足,盡興之後,五人離開秘境,等走出洞穴,已是酉時,荒廟外空山寂寂,斜陽低垂,只能隱隱聽到潺潺泉聲。長寧初來古廟時無心賞景,這時才發現廟中還一株絕大的紅梅樹,其上紅梅矜色爭豔,冷香馥郁,她忍不住駐足欣賞。
嚴明三人收了屏蔽陣法,準備離去,五人並不同路,各自告別後,三人分三個方向離去。何宛然在拉着長寧興致勃勃的走到古梅前,雙手一伸,憑空幻出一雙大掌,將古梅連根剷起,攝入了玉匣中封好。
何宛然愛梅成癡,她的洞府外種滿了合抱的梅花,平時歷練有看到合心意的梅樹都愛帶回去種上。先前就惱那邪修污了古梅高潔,只礙着大局,暫且忍耐,眼下去了一樁心事,迫不及待的收了這株古梅。
長寧看了看昏暗的天色,“阿穎,你知道哪裡有休息的地方嗎?我們休息一晚在再走。”晚上趕路太危險了。
何宛然說:“真有一個好地方,你隨我來!”說着也不召出雲水兜,直接御氣而行,長寧緊隨其後。
兩人風馳電騁的趕了數十里路後,來到了一處峭壁擋路,何宛然縱身直躍上峭壁,長寧雙足輕點,猶如走臺階般悠然而上,轉瞬兩人就繞過峭壁,來到一片狹小的谷地。因是寒冬時節,谷地中冰凌耀目,一小片梅林坐落其間,這片梅林只有寥寥數十株,雖不茂密卻均爲異種,花瓣層疊,紅雲似火,同斜陽紅暮,掩映爭輝,景色清絕。
“真是好地方!”長寧讚不絕口。
何宛然笑道:“我也是無意間發現的,當時就想把這片梅林都移走,但又不忍破壞了這裡的景色。”
長寧說:“你不如折下幾根枝幹帶走,回去請木靈栽種,過不了幾年也能成一片梅林了。”
何宛然喜道:“對,我怎麼沒想到。”她起身選了幾根枝葉茂密的枝幹折下封好。
長寧支起紅泥小竈烹茶,剛纔飽食了一頓,正好喝些茶水解膩。何宛然取出了棋盤,兩人品茶賞梅,下棋談笑,甚是怡然自得。
隨着時間漸逝,一輪冰盤似地明月漸漸升起,風聲漸作,梅林被山風吹得搖搖欲墜,落花如雨,不一會地上就似覆了一層紅雪。何宛然拈着黑子對長寧笑道:“鶴兒,我們比試比試如何?”
“有何不可?”長寧微笑的下了一子,梅林中立刻花浪翻涌,香光似海,無數落英形成一道花流,轉動不休。
何宛然指尖輕轉黑子,另一側梅林的花瓣也形成了一股花浪,朝長寧的花流捲來,兩道花浪自下而上,時而如萬蝶飛舞,時而如海浪起伏,花光瀲灩,好看之極。
長寧、何宛然看慣了,自不覺如何,但那隱在暗處的人何曾見過此美景,尤其是這花海月下,兩名素衫少女,仙姿縞袂、姑射寒清,當真猶如仙女下凡一般,不由看癡了。那花浪涌動漸緩,花瓣紛紛,那人起初微感身體晃動,還當是花雨飛舞的緣故,並未上心,只顧癡賞着美景。
卻不想過了一會,身體卻似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住,那溫柔的花瓣也瞬間變成了凌厲的刀鋒,看似溫柔,實則殺機重重的朝他捲來。眼看着自己就要被花浪捲成齏粉,那人恍然驚覺,那兩少女定是發現了自己,他連聲呼喊道:“兩位仙子饒命!小生實無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