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目光跟鳳凰對視時,覺得識海中似乎多了什麼,一道沉穩如山的身影一晃而過,但來不及細想就聽到了輕“嗤”一聲,她回過神來看到手中劃爲青灰的皮卷,欲哭無淚,她這算破壞公務嗎?
“鶴兒,你沒事吧?”蒼鳳察覺到靜室的響動,傳音關切的問。
“師傅,皮卷壞了。”長寧吶吶道,這是古物吧?
“你沒事就好。”蒼鳳語氣中帶着淡淡的無奈,“反正你這丫頭生來就比旁人多事。”連觀想都會鬧出這種動靜來。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皮卷怎麼就壞了。”長寧很愧疚,“師傅現在怎麼辦?宗門裡是不是還有其他畫卷可以供人觀想?”長寧可不想因爲自己的失誤,鬧得其他弟子都沒法修煉了。
“你不用太在意。”蒼鳳見徒兒情緒低落,安慰她道:“這皮卷是個符器,用久了就不能觀想了。”只是人家頂多參悟完了,皮捲上的圖案消失不見,皮卷本身還能繼續用,她都化成青灰了,蒼鳳估計又跟這丫頭的血脈承傳有關,“你看了可有體悟?”
“是竹林月夜圖嗎?裡面還有一個大湖。”長寧道,雖說那圖案一會就被金光吞沒了,但她記得還是很清楚。
“不錯,既然記住了,就日日觀想這圖,它可助你修煉到真正出竅境,你修煉時要記得點上檀香,檀香能保護滋養陰神。”蒼鳳說,“即便偶爾陰神出竅,檀香也能護住你陰神不散。”這也是神道修士那麼關注香火的主要原因,所謂人爭一口氣、佛受一柱香。
“是。”長寧點頭,她沒跟師傅說她識海異象,她倒不是有意隱瞞,而是根本說不出口,她估計自己又是被下了限制,她也不確定祖宗又傳了什麼給自己,乾脆什麼都不提,等弄清楚了再說。
長寧將青灰掃淨,繼續盤膝坐下,回想着適才腦海中閃過的那一幕,她剛剛似乎看到了那頭鳳凰身側站着一人,那人的身影比鳳凰還模糊,讓長寧只看到一個模糊身影,大約看出那人身着玄色袞服,頭戴十二旒冕冠,勢如嶽峙淵渟、深不可測,同尊貴華美的鳳凰並肩而立,氣勢都不曾被鳳凰奪取半分。
這一人一鳳給她非常親近的感覺,這人是自己先祖嗎?長寧暗暗猜測,那頭鳳凰是他的同伴?在沒見過鳳凰前,她曾猜測先祖是不是降伏了鳳凰爲自己靈寵,可今天看到鳳凰時她就確定,這麼尊貴傲然的神獸是不可能被人降伏的,它跟先祖定是道侶同伴。
不過先祖身上穿的是袞服冕冠,不是帝皇的裝束嗎?長寧知道上古時期是有修真皇朝存在的,即便現在中洲以外的幾大洲也有修真皇朝,難道她真如阿翁猜測,她不是中洲人?長寧再一想,又覺得自己想多了,先祖是皇帝又不代表現在家族還是皇室,說不定早就普通百姓了,她對自己身世的態度是隨緣,能找就找,找不到也不強求,說不定哪天她爹孃主動來找她了。
她很感激這輩子爹孃的,他們雖沒養她,可留給自己的物件樣樣精心,她能有今天離不開阿翁、師傅他們,也離不開這輩子爹孃,她上上輩子一定積累了很多功德,不然不可能兩輩子都這麼幸運。長寧已不去想自己是不是奪舍的蠢念頭了,能給她那麼多寶貝的父母,怎麼可能任女兒被孤魂野鬼奪舍?別的不說,她腦海裡的太極圖就不是吃素的。她應該是沒了一段記憶吧,就像她迄今都想不起來她是怎麼再次投胎的。
長寧胡思亂想了一陣,漸漸凝神精心,她意識進入識海中,識海中太極圖依然靜靜的懸在星空中,長寧熟稔的盤坐在太極圖下,意識試探的進入第二個道紋,一路暢通,這道紋果然如長寧猜想裡面一副立體的影像,正是她之前見過的那頭鳳凰,彩羽華美,或許只是因爲影像的緣故,它的氣勢凜然依舊,卻沒之前那股讓人不敢逼視的凌厲。這是讓她觀想鳳凰的意思嗎?
長寧愣愣的看着這頭鳳凰,它看似清晰,但細看它的身體大部分還隱沒在華光中,長寧目前只能大致看清它的尾羽,尾羽華貴,柔滑如緞,即便一根細小的絨毛都散射着五彩光芒,難道看羽毛,神智就有些迷糊了,整個人似乎被一團五色光芒包圍了,光芒溫和的滋養着她的三魂七魄,長寧不知不覺睡着了。
蒼鳳看着趴着熟睡的徒兒,笑嘆了一聲,替她再次點燃了一柱檀香後無聲的離開。
之後的幾天,長寧轉爲白天修煉,晚上修煉陰神,閒時翻閱下門中的典籍增加知識,日子過得極爲悠閒。因她一直在蒼鳳道宮中,蒼鳳閒來也會指點徒兒劍術、法術,何宛然也常來找長寧過招,長寧這時也漸漸察覺出鳳元力的好處了,她的真元比常人渾厚許多,何宛然修煉的是辛金真法,真元凌厲,卻比不上長寧真元那麼雄厚。
兩人最喜歡玩的有一個遊戲就是飛花術,兩人用靈力凝結成一片片花瓣,在一定時間內比誰凝出的花瓣多,往往都是何宛然真元耗盡,長寧還能遊刃有餘的再放幾千瓣,看着何宛然直瞪眼,“早知道我也學乙木真法了。”
“各有長短,你的真元破壞力可比我強多了,我迄今都怎麼學過攻擊法術。”木系也不是沒有攻擊法術,但大部分不是找植物輔助,就是抽取生命力,這種法術長寧不大喜歡,也沒費心琢磨,這飛花術因賣相好,很得小女修喜歡,是衆人玩的最熟練的法術。
不少人還將法術凝結其他形狀,只要每天持續術輸入法力,就不會溢散,這段時間小道童頭上多了不少靈氣髮飾。長寧在宗門待越久,就發現道童設置的課程很有意思,比如說這飛花術,看着沒什麼用,卻是太素多寶訣的初期演變,如果能好好精研下去,將來修持多寶訣就會容易許多。宗門給了大家很多機會,就看能不能把握住了。
何宛然說:“等你可以學青木神針了,就有攻擊法術了。”青木神針乙木真法最厲害的攻擊法術,到金丹、元嬰、陽神期都能用,是用乙木之精凝練而成,能攻擊修士元神,厲害無比。
長寧暗想她應該不會去學青木神針,光是涅槃經就夠自己修煉的,現在還要修煉陰神,真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個時辰。
兩人比劃了一會劍法,尋了一塊山頂處的大石,山風拂過,遠峰縈青,還未坐定便覺心清神爽,兩人不由輕舒了一口氣,何宛然問:“鶴兒,我看你今年學的課程不多,你不想早點學完課程嗎?”
“那些課程學完了我們能做什麼?”長寧問,她今年課程選不多是不熟悉太上宗教導方式,不管多選,一年課程學下來,她覺得自己可以再多選幾門。
“外放,賺取貢獻點啊。”何宛然不假思索道,“你難道不想當真傳弟子?當真傳弟子可不止要看修爲,還要看功勳,沒有足夠的功勳,我們最多隻能成爲內門弟子。”
“跟珠場的那幾位師姐一樣,我們看守珠場,門派就給功勳?”長寧問。
“功勳和貢獻點不同,看守珠場只有貢獻,貢獻越多,能從宗門得到的寶貝法決就越多,但功勳不是我們擔任任務就能獲得的。”何宛然給長寧舉例,“你還記得齊曜得到藥茶老祖的承傳,給門派添了一大批古茶種嗎?這就算功勳。還有我師兄上次帶回來了一株千母樹,這也算功勳。”
長寧瞭然,也就是說爲門派例行公事,門派就按勞分發報酬,只有做出特殊貢獻纔算功勳。這樣的制度還挺合理的,最大限度保證了弟子的忠心,沒人會輕易背叛爲其出生入死多年的宗門。投入越多,就越難抽身。
“那我們不用學滿十年就能外放?”長寧繼續問。
“你自己認爲不用學了,就可以申請外放。”何宛然說,“但這些外放任務只算作導師給出的任務。想當外門弟子,還要等十年後的考覈。”何宛然、長寧這種本身有師傅的弟子,磨劍峰的大部分課程對她們用處不大,他們只需要學些師傅平時不教的修行界基本常識和歷史,餘下的時間根本無需花費在這些無用的課程上。門中也有一些特別勤奮聰明的,比如說慕臨淵當年,一年時間就把所有課程都學完了,這兩種道童門派都會酌情安排些外放任務重點培養。
“這樣啊,那我明年努力點,爭取早點學完這些課程。”她不一定想外放,但學完後專心修煉也不錯。
“鶴兒、宛然,原來你們都在這裡。”白雪的聲音響起。
“師姐、白師姐。”兩人同時起身。
白雪提着一籃水果走來,見兩人身側還放着一柄木劍,笑着說:“在練劍嗎?你們兩個可真用功,不過也要注意休息,不能勞累過度。”
兩人應是,長寧接過白雪的果籃,“師姐,你帶什麼給我們?”
白雪說:“師傅後院的金蓮開花了,我給你們採了點蓮子和鮮藕,金蓮子清火避毒,宛然多帶上些防身。”
“多謝師姐。”何宛然對白雪甜甜一笑。
長寧打開果籃,裡面的鮮藕已切成薄片就一小碟,蓮子卻裝了滿滿一果籃,何宛然吃了一驚笑道:“這麼多蓮子,我怎麼用得完?鶴兒,我們一人一半吧。”
“鶴兒我也準備了,這些你帶上,陰煞嶺那地方鬼氣森森的,聽說每一處都沾了毒,你們千萬要小心。”白雪擔憂道。
“陰煞嶺?”兩人困惑的對視一眼,“陰煞嶺怎麼了?”
“你們不知道?”白雪很驚訝。
“知道什麼?”兩人異口同聲問。
“門裡要去收拾陰煞嶺了。”白雪說,“師兄們最近不是一直在忙這件事嗎?我以爲你們要跟隨去開眼界的。”
兩人面面相覷,她們這段時間忙於修煉,根本不知道們門中發生了什麼。
“爲什麼要收拾陰煞嶺?”長寧問,總不會因爲一個外門弟子就去鏟了人家宗門吧?這理由不能服衆,太上宗肯定不會用。
“誰讓他們心太貪了,不知收斂,收拾下也是教他們怎麼做人。”白雪漫不經心的說,“你們不去也好,那些打打殺殺的事也沒甚麼意思。”
長寧聽得大汗,師姐這話太有天涼王破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