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守歲

沒頭沒尾飄出這麼句話看來元邑對此事頗爲在意。

我頓住步子:“殿下對和親一事感興趣?”

元邑淡淡的眼波掃過來說出的話沒什麼情緒:“本王就問太師和親最可能的人選會是誰?”

我會心一笑:“殿下不必憂心,太子殿下已有側室想來那鮮卑首領不會委屈了自家女兒,三殿下……三殿下的嗜好二殿下想必是知道的,這麼推算一番二殿下自然是最適合的人選。”

寒風落下帶起他雪白的袍角,他的聲音涼薄成冰:“太師這麼認爲?”

自己的話算是說到了元邑心坎兒裡了,本太師連忙腆着臉加勁兒奉承了幾句:“在微臣心中殿下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胡說!”他這一聲聲音不大卻也不小竟嚇走了幾隻落於枝頭的麻雀。

我張着嘴愣了半天緩不過神來,元邑這性子果然獨特奉承話也聽不得。

“太師可算找到你了,陛下召您去御書房吶。”傳話的小太監跑得滿頭大汗。

正覺眼前境況有些難收拾這小太監來得很是時候我連忙向元邑告辭。

陛下找我多半是爲了林貴一事。

御書房外站了一排宮女太監,擡腳往那邊走房內走出一個人。

黑燈瞎火看不清那人的模樣,待他走到宮燈邊上我才認出這人是誰。

劉憲,鎮北大將軍,元郢的親叔父。

“多日不見太師可好?”英武的眉毛,四四方方的臉典型的武將模樣。

我笑笑:“託大將軍的福我一切都好,不知今日大將軍怎會突然回京?”

毫無徵兆回京必是有什麼非來不可的理由。

劉憲幽暗的眸子中無波無瀾:“也無要事,陛下聖恩允許我回家過年,過完年就回北地去了。”

往年怎麼不見你急着回來過年?說這個你以爲本太師會信?

“劉將軍難得回來過年可要與娘娘好好敘敘舊。”

似是不想多留,他道了句“那是自然”轉身離開帶走了一排宮女太監。

几案旁元華帝正襟坐着臉上表情陰晴莫測,德忠提醒了句:“陛下,太師等着您問話呢。”

元華帝轉眼向我看來:“太師可知劉憲此次回來所爲何事?”

“依臣拙見想必是爲了和親之事而來。”

手中的茶盞“砰”的一生摔在地上,話裡明顯能聽出他極度的不滿:“哼,他這隻手想來伸得有些遠了。”

外戚干政向來爲帝王忌憚。

總歸元郢同本太師有些交情,不想無辜連累了元郢我順着陛下說了幾句好話:“陛下切莫多想,說不定劉將軍只是單純想陪皇后娘娘過個年吶。”

元華帝聲音弱了些:“想讓郢兒和親這還要看人家公主的意願不是?”

變臉還真快!左右還是偏向元郢偏向劉皇后就是了。

晚宴期間後宮傳來消息華貴人生了個小公主,元華帝一時高興留了衆人在宮中守歲。

守歲守到後半夜我實在困得很起身四處轉了轉,轉到長廊拐角處驀地看見兩個人影。

一人站得筆直即使在黑暗中仍能感覺到那人的威嚴貴氣,那人刻意壓低了嗓音分辨不出聲音:“交代給你的事爲何遲遲不動手?”

另一人恭敬行禮同樣壓低了聲音:“這件事……”

那人有些焦躁:“近日便動手,不然讓別人搶了先機你來負責?”

那恭敬的身影沉默片刻說了個“是”兩人這才散去。

這又是誰在謀劃給誰穿小鞋?此類背後算計別人的事宮中常見我也不甚在意轉了個彎繼續溜達。

走了會兒覺得累了我找了處乾淨的臺階坐下,擡頭望月居然有幾分涼意。

小時候時不時便搬個板凳同爹孃坐在院子裡看月亮看星星,如今長大了爹孃早已不在。再看這明亮的月亮不覺有些刺眼,揉揉眼再次倔強擡頭迎面對上一雙眼睛,一雙乾淨的眼睛。

“太師在此賞月?”薊雲眉眼彎彎衝着我笑,笑得我心中波濤涌動。

愣了愣我拍拍一旁的臺階也回他一個笑:“薊大人坐麼?”

他文文雅雅坐了,我側頭望去看着他的眼睛有些失神。

這還是頭一次如此近距離好好看他,清透的面孔清透的眉眼渾身都散發着一股子清透,身上還有淡淡的藥草香。

他回頭看我將我此時的神情逮了個正着,我急忙回頭咳了咳:“薊大人在想什麼?”

“在想太師。”

我自是震驚:“這是爲何?”

薊雲眼神飄向遠方神色有些恍惚:“在想爹孃不是麼?”

這他都知道?不去當個神算子白瞎了。

“薊大人說得不錯本太師的確是在想已故的爹孃,薊大人是否也在想爹孃?”

薊雲忽地抓住我的手惹得我一陣心火亂竄:“想,時刻都在想,下官的心情和太師一樣。”

此時此刻我居然很慶幸自己沒有爹孃,因爲沒有爹孃他纔回同我說些心裡話,當然主要是他纔會對我動手動腳。

反手握住薊雲的手他沒有動只是靜靜同本太師坐着……

這一坐就坐到了第二日,元郢大呼小叫毀我名聲之時我正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