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祿很是憤怒,他上前一步抓起杏貞的小手怒道:“我知道當時你的遭遇,可是我不在乎,就算你被人欺負過,我也可以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杏貞的眼神冰冷了下來,那種透骨的寒冷讓榮祿慢慢的呆住了,她的話語也是那麼的冰冷“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我宋清韻信奉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你是我什麼人?我沒要你在乎過我!你可以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但是我不可以!”
榮祿呆愣了半晌,淚水還是止不住,但他絲毫沒發現杏貞臉上的冰冷有鬆動的痕跡,自己卻不由自主的慢慢鬆開了握着她的手,終於從脣縫中艱難的擠出幾個字來:“難道你就不明白我的心意嗎?”。
杏貞淡淡的一笑,那笑容卻泛着寒意:“穿越前我就知道你的心意了,可惜我不會喜歡你,因爲我心裡已經有別人了。”
榮祿擡起衣袖擦乾臉上的淚痕,臉色慢慢的沉了下來:“蕭雲貴到底有什麼好?你們一個兩個的都喜歡他?”
杏貞搖搖頭道:“喜歡一個人需要什麼理由嗎?”。跟着猛然擡起頭道:“什麼一個兩個都喜歡他?還有誰喜歡他?你是不是知道阿貴他在哪裡?”
榮祿的臉色微微一變,但一瞬即過,又變得陰沉起來:“蕭雲貴從前換女朋友就像換衣服,喜歡他的人會少麼?你以爲我會刻意去打聽蕭雲貴的下落嗎?”。
杏貞盯着他凝視了一會兒,才慢慢扭過頭去,淡淡的說道:“當我沒問過。”她玩弄着手上那鉗着白玉的景泰藍護指,口中接着說道:“你來見我就是想和我說你不在乎我被人欺負過嗎?嗯,我已經知道了,還有別的事麼?”
榮祿茫然的搖了搖頭。他臨來前想過千百種見面時的情景,但卻萬萬沒料到眼前的少女變得幾乎連自己都不認識了,她不再是當初自己認識的那個宋清韻,她現在配着杏貞的皮囊,那眼神、那氣度總讓人感到不寒而慄。看到她那決絕的樣子,榮祿原本想好的話都已經說不出口了,一瞬間榮祿就像被人抽空了靈魂一般,不知身在何處。
杏貞淡淡的一笑說道:“你沒話說了,很好,我有事和你說。”
聽聞此言。榮祿略略回過神來,清韻還有事和他說?榮祿打起精神,黯然道:“還有什麼事?”
杏貞冷冷的說道:“我要你幫我。”榮祿有些驚喜的說道:“幫你什麼?幫你離開皇宮麼?”
杏貞哼了一聲道:“我費盡心思才走到今天這一步,你說我會放棄麼?”不等榮祿說話,杏貞又接着說道:“我要你幫我報仇!”
榮祿微微一驚道:“你想殺了咸豐?”
杏貞又開始輕輕的撫摸手上那長長的景泰藍護指。口中淡淡的說道:“咸豐不用我動手,他自己就會把自己玩死。不錯。一開始我就是存了一份報復的心思。可是越往上爬,我就越加發現權勢真是個好東西。從前給你臉色看的人、從前欺負你的人,現在都不敢欺負我了,反而要看我的臉色做事,這種感覺真的很好。”
榮祿被她嚇了一跳,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看着眼前這個越說目光越熾熱的少女。此時她雖然離自己是那麼的近,但榮祿卻感覺和她的距離越來越遠,這還是那個自己深深暗戀過的宋清韻麼?難道她原本就是個勢力的女孩,所以她纔會不顧一切的喜歡上蕭雲貴那種富家子弟?但似乎她從前也是富家女。應該不會那麼淺薄。難道是在皇宮這種爾虞我詐的地方待久了,所以才變成這樣?
杏貞沒有注意到榮祿的臉色變得鐵青,自顧自的繼續說道:“我現在很享受這種權力帶來的快感,既然我們都回不去了,爲何不安安心心的留下來做人上人呢?陸思玄,你在湘軍那邊和曾國藩的長女訂婚不也就是爲了向上爬麼?你是不是也覺得這種感覺不錯?”
榮祿咬着牙從嘴中擠出幾個字來:“不錯,能一言而決人生死的感覺真的很不錯。”
杏貞似乎有些高興起來,拉着他的手說道:“從前我是什麼都不懂的大學生而已,現在我做到這個位子,感覺真的和從前不一樣,什麼高處不勝寒,那都是窮酸文人編出來騙小孩子的。陸思玄,假如要你現在放棄擁有的一切權勢,從新做一個平民百姓,你願意嗎?”。
榮祿一愣,沒想到杏貞會忽然問起這個問題,這一刻他本來想到,要是杏貞能跟着他一起離開,他也願意做一個無權無勢的平民百姓,可隨即又想到,要是失去了權勢,只怕在這亂世之中他會活得很悽慘,也根本不能帶給身邊女子任何幸福可言。想到這裡,原本感性的話卻說不出口來,只是理性的說道:“清韻,要是你能和我一起走,我們去歐洲、去美洲都好,在那邊沒有戰爭,我們安安心心做一對平凡的夫妻。”
杏貞嗤之以鼻的冷笑一聲道:“去國外?現在外國人極度歧視華人,你覺得自己在國外會過得很好麼?人離鄉賤,你到底知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你雖然可以帶着一筆錢遠走歐洲,但在國外要是沒權沒勢,你的錢財隨時可能被人奪走,你沒錢了又靠什麼活着?把自己賣了去做華工?恭喜你,將來你可能成爲美國西部鐵路下數萬累累華人白骨中的其中一具。我是不會跟你去冒險的,收起你的異想天開吧,我們穿越者不是萬能的。”
榮祿有些啞口無言起來,人是社會性動物,小說上那種隱居山野在榮祿看來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因爲人類自從社會大分工以後,就已經失去獨立生存的能力了,不過假如有人喜歡魯濱遜那種生活方式也可以,但前提就是你不要生病,否則你可能會病死。人的吃穿用度都不可能獨立完成,更何況榮祿自問已經習慣了這種錦衣華服、美酒佳餚的生活?沒有這些榮祿還真不知道日子能不能過下去。
遠走海外只是他一閃而過的念頭,其實他也知道這非常不現實,清韻說得很對,錢財需要權勢來保護才能屬於你,否則你就會像拿着一筆鉅款走在鬧市的孩子,任何人都會動貪念搶奪,你沒有權勢如何保護自己的財物?這個時候的西方世界還遠不比後世那麼文明,美國那些西部牛仔說白了也就是一羣自詡文明的強盜而已,他們的肆虐幾乎讓印第安人滅族,這個世界還是弱肉強食的世界。他不想做弱肉的平民,難道杏貞說的是對的?想要保住自己擁有的一切,你只能把握住權勢?
杏貞見他沉默不語起來,接着說道:“我從前就是太過感性,缺少理性的分析和對待事物的態度,總是幻想着會有白馬王子駕着五色雲彩來救自己,但後來我才明白,任何時候人只能靠自己,就算女人也一樣,自己不去爭取的東西永遠也不可能屬於你。所以,思玄,我們聯手吧,我在宮裡將來孩子出世就可以像慈禧那樣執掌中樞,你在外面統領兵馬,我們聯起手來,這滿清的江山就是我們兩個人說了算,你說這樣不好嗎?”。
榮祿心中微微一熱,清韻的那句“我們兩個人”讓他很是心動,他喃喃的說道:“可是你的犧牲也太大了,我一想到你還要侍奉那個狗皇帝,我的心裡就說不出的難受!”
杏貞淡淡的一笑說道:“做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價的,而且我和狗皇帝已經有了夫妻之實,一次和兩次、三次有區別嗎?”。跟着杏貞幽幽的說道:“你還說你不在乎,你們男人都是一個德行,嘴上說不介意,可是心裡總是放不下的。”
榮祿說不出話來,的確說不介意那是寬慰杏貞的話,其實他心裡是極爲介意的,或許杏貞就是知道纔不肯跟自己離開的,榮祿暗罵自己難道真的就那麼介意嗎?但反念一想,自己要是不介意還算是男人嗎?
杏貞的玉手忽然輕輕撫上榮祿的臉龐,吃吃的柔聲笑道:“我忽然想到一個更好的報復方法,那就是讓狗皇帝戴綠帽子,然後和姦夫一起奪了他的江山,你說還有沒有這麼快意的復仇方法呢?”
榮祿雙眼瞪得很大,像吃了一隻蒼蠅般看着杏貞,杏貞媚眼如絲般說道:“陸思玄,你們男人花那麼大力氣追女生不就是爲了那件事麼?我們聯手吧,將來生了孩子之後,我一定會讓你得償所願,不過不是因爲喜歡你,而是因爲我需要報復狗皇帝。你和我還算熟一些,肥水不流外人田,就選你做我的入幕之賓,怎麼樣?你在外面要娶幾個老婆我也不會管你,我們合作還能得到權勢,你還能得償所願,你還猶豫什麼呢?”
看着杏貞那溫軟嬌媚的神態,榮祿很想立馬答應下來,但張大口卻始終說不出口來,隔了半晌,他才躊躇的緩緩說道:“我可以答應和你合作,幫助你上位,但我不是爲了得到你的身體,我要的是你的心!”
杏貞臉上的笑容僵住,緩緩的放開輕撫榮祿的玉手,嘲弄的一笑說道:“你想得到我的心?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心到哪裡去了,還怎麼給你?”
此話很是傷人,傷了別人也傷了自己,杏貞沒有再說什麼,她知道榮祿一定會幫自己的,因爲她是宋清韻,他是陸思玄。而現在她是將來呼風喚雨的慈禧,他是永遠忠實守衛在慈禧身邊的榮祿榮中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