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樓上,當一個年輕的旅帥迎上來的時候,石祥楨咧開嘴笑了。他回頭看看跟上來的林紹璋,馬鞭子朝城牆的垛口上一抽,“誰說本將軍把自己的弟兄都炸光了?看看,這第一個爬城的好漢就在這裡,不是好好的活着嗎?”
林紹璋嘿嘿地笑着,“將軍,您這話敢對翼王殿下去說嗎?”
“和誰老子都敢說。”石祥楨大大咧咧地拍拍那個年輕旅帥的肩膀,痛快地笑着,“咱們連清妖都不怕,還怕誰啊?老子說的對吧,柳喜河?”
“是,國宗大人!”柳喜河笑着回答。
林紹璋看着這兩個人,心裡止不住地笑。誰都不怕?呵呵,嶽州城攻克的當天晚上,在翼王的臨時王府裡,不是你被罵的悶聲不語,最後又連連表示一定悔過?不過,從心底講,他喜歡在這樣的主將手下作戰,做什麼都痛快。
石祥楨瞅瞅城外漆黑的一片曠野,又看看城頭上精神氣兒十足的將士們,滿意地點點頭。他掀掀一個士兵略顯單薄的衣裳,扭頭衝着林紹璋說到,“老弟,弟兄們衣着少了些啊,這夜一深,可就有些涼意了,想着回頭給城上的弟兄們送些禦寒的衣物上來。”
“是,卑職馬上就辦。”林紹璋答應着,轉身下了城。
“柳喜河,你的家鄉就是長沙的吧?”石祥楨斜倚着垛口,看着柳喜河問到。
“恩,卑職家就住在城南不遠的村子裡。”柳喜河笑着回答。
“嘖嘖,那該叫你去守北門啊,站在那裡興許還能望見你們家呢。”石祥楨哈哈地逗着。
“不用啊,”柳喜河手朝遠遠的夜色裡一指,嘻嘻地笑着說到,“卑職的家鄉馬上就要從清妖的手中奪回來了。卑職還是在這裡幫國宗看看您的家鄉,有朝一日喜河還要隨天軍收復您的家鄉呢。”
“是啊,有朝一日總要打回去的。”石祥楨笑着點頭,“不過,我的家裡沒有什麼了,當年團營的時候,都燒掉了。對了,你家裡都還有什麼人啊?”
“回國宗,卑職離開家參加天軍的時候,爹孃還都在,只是不知道現在到底怎麼樣了。”柳喜河說着,目光裡有些黯淡。
“恩,等消滅掉曾妖頭,拿下長沙,先回去探望安排下爹孃。”石祥楨摟着柳喜河的肩,想了想又說到,“你是去年第一次打長沙的時候參加的天軍,算起來就要兩年了,叫爹孃見到你,也算報個平安啊。”
柳喜河微微地笑着,用力點點頭。
石祥楨忽然哈哈一笑,手裡的馬鞭子用力一揮,“不用問,你們家裡一定是個苦出身。這次拿下長沙,老子親自進城給你的爹孃選個好宅子,也叫你爹孃好好氣派一回。他們給天朝養了個好兒子,就應該受到獎賞。”說着,他又一指圍攏在身邊的士兵們,大聲地說到,“還有所有的弟兄們,都是好樣的,天朝都要對得起你們的爹孃!”
東王府裡的楊秀清此時正邊泡着腳,邊聽傅善祥念着一天來的各地奏報。
他又在天京四處走了個遍。天京軍用被服廠的近五百臺織布機經過軍械所工匠的改造,已經應用了蒸汽做動力,織布的效率大大地提高。由於價格較之一般商家低廉,吸引來周圍不少府縣的商人大量經銷被服廠生產的布匹。這是天京除玉器廠外,又一家給天朝上繳財政銀的大廠家。而天京按方位所興建的東西南北四家農場,水稻的收成也不錯。尤其是在現在,城外廣大的地域已經離開了戰火的襲擾,如果麥子都能及時地播上種,那明年,天京幾十萬的糧食就可以自給自足。另外,還有畜牧場裡存欄的上千的豬啊牛的。這一切都預示着定都天京後的第一個新年,將會是城內外百姓們一個值得慶祝的新年。楊秀清已經開始盤算着這第一個新年的安排了。
傅善祥不知道東王邊聽着各道奏章,還邊在想着其他的事情,她只是一個接一個地念着,並根據東王的態度,隨手做着各種標記。“這是農商部大臣黃文金的奏章,”她打開先看了看,然後一字一句地朗讀起來,“...按吩咐,天京車廠第一批貴賓用四輪馬車二十輛,明天可以正式使用,屆時恭請東王九千歲親覽。天京火柴廠的建設主要部分已經基本完成,不過,火柴廠所需人員甚多,目前房舍似乎還有欠缺。職已申報財政府,希能再撥付些銀兩加蓋房舍,然財政府亦說緊張,職只好恭聽九千歲裁斷。”
“這個黃文金,見天在一起當面的時候不說,也非要走走奏章這類的東西,好象非要顯擺顯擺他多認識了幾個字似的。”楊秀清看着女官給自己擦乾了腳,盤腿坐在牀上,“發文給韋昌輝,再次重申,以後所有新廠家的設立,必須無條件地扶持。他要是再這麼推三阻四,那這個財政府就由本王自己管好了。”
“正好,這裡就有北王的公文。”傅善祥拿起北王的公文,呵呵一笑,“北王說的清楚,自入天京,原本聖庫有積銀一千二百萬兩,由於各府興造,還有餘銀七百萬兩。目前各府開銷巨大,加之軍械所不斷擴建,存銀只有四百萬兩了。各地如今很少向天京解送餉銀,即使催索,也只是應付了事。爲此,北王懇請殿下,想個應對的辦法。”
“哈哈,都沒辦法,然後就都來找我。”楊秀清捶捶兩條腿,憤怒地哼了一聲,“我看這個韋昌輝就是想看我的笑話。”
“哪會呢,北王說的也都是實話。”傅善祥收起奏章,認真地說着。
“實話?”楊秀清一拍牀,“我還不知道他那點兒鬼心思。各府開銷巨大?哪個府?除去天王府就是東王府了。本王這裡天朝各部府都集中在這裡,開銷又不是本王自己,本王一天能用多少?天王,天下都是天王的,人家願意花,關我屁事?他呀,我看他就是想叫本王去動動天王!”
“殿下息怒!”傅善祥擺擺懷裡抱着的一堆奏章,思索着說到,“還是先把眼下的事情安置好再說。那天在一旁聽安王殿下說起造火柴的事情時,安王殿下不是說了嗎,這個活計主要以招收女工爲主,只要有細心、有耐心就好。以我看,不如就把糊火柴之類的事情分到各家各戶裡去,叫那些不方便離開家的婦女們來做,按數目付給她們一定的酬勞。這樣,既不用佔據很大的房舍、地面,還給這些操持家務的婦女們帶來了收入,兩全其美。不過,至於說到各府的開銷,我倒有個建議,就是不知道合適不合適?”
楊秀清歪着頭,看着這個一會兒一個主意的聰明姑娘,“你說。”
“這樣,”傅善祥笑了笑,“按照各府的人數,先制定一個嚴些的開銷標準,不能再象從前那樣,沒有節制的亂花。除去必要的食品、衣物外,其他東西暫時不允許任何新的添設。還有,禁止官員再起設新宅,包括宅院的裝潢。至於天王那裡嘛,殿下應該去和天王多談談。隨着戰局越來越順利,天朝的疆域也會越來越大,百廢待興,到處需要銀餉,天王府的續期工程還是先停停的好。還有啊,今天玉器廠的總監說的明白,他們正趕製上海商家需要的玉器,偏偏蒙得恩又去加派天王府要的玩意兒。一頭叫着沒錢,一頭還要把能賺錢的東西放下,唉......”
“可是今天本王已經和他們說了啊,先緊着能賺錢的來,其他都放到一邊兒。”楊秀清撓了撓頭,換季了,他的頭上一直起着亂七八糟的小疙瘩,癢的厲害。剛纔泡腳前洗過頭的時候稍微好些,現在又不行了。
“可您那隻能管一時,又管不了一世。再說,您不和天王去溝通,天王那裡能高興嗎?小心被人家鑽了空子。”傅善祥輕輕地嘆了口氣。
楊秀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忽然看着傅善祥,眯起眼笑了,“善祥啊,你就要十九了呀,這女孩兒家大了,總要有個婆家啊。”
傅善祥沒有想到東王會突然把話頭扯到這上面,臉騰地紅了,“殿下,您...您說什麼呢啊?”
楊秀清看着由於羞澀而更加誘人的傅善祥,哈哈地笑了,“本王可是沒開玩笑啊。怎麼樣,本王給咱們的善祥也介紹個好夫君啊?”
“殿下......”傅善祥又羞又急,她扭動着身子,雙手一蒙臉,懷裡的奏章立即灑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