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來,君權、地權和夫權的這三座大山,自始至終T|統治階級用來殘酷壓迫勞苦大衆的沉重枷鎖。
在太平天國同盟會的領導下,太平天國政府在原有的“天朝田畝制度”基礎上,更加精心、細緻地指導了全國除西藏、蒙古等新區之外的各地的土地改革運動和婦女解放運動,並在鄭南的一手籌劃下,於去年年底及今年初,先後頒佈了《婚姻法》和《土地改革法》。
緊隨着太平天國政府所採取的這些徹底反封建的措施之後,爲了迎接定於一八五八年七月一日正式召開的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以太平天國天王洪秀全及太平天國最高革命指揮委員會名義頒佈施行的天朝第一部《選舉法》,更是使整個的中國社會生了一個翻天覆地的變化。
進入六月,在太平天國最高革命指揮委員會的緊鑼密鼓籌備下,全國各地去基層人民代表的普選工作,陸續正式啓動。
爲了給全地區的普選工作樹立一個樣本,原揚州安撫使,如今的太平天國揚州第一任市長陳仕保,親自帶着一支精幹的宣傳隊來到了位於揚州東北郊仙女鎮的一個小村子。
令陳仕保沒有想到的是,他和他的這支隊伍前腳剛剛進村,後腳林海豐帶着李秀成、曾國藩一行也緊跟着來到了這裡。
“聽說你們的普選工作開始了,我們就抽出了一點兒時間過來看看,順便也可以給我們的憲法起草工作打開一下眼界。按照你們自己的計劃,該做什麼做什麼,千萬不要因爲我們出現,妨礙了你們的正常工作。”
見到一臉驚訝的陳仕保,林海豐趕緊笑着解釋。
早在四月間,爲了太平天國的第一部憲法,林海豐就率領着一干人馬來到了揚州,以求排除一切紛擾,專心致力於憲法的起草工作。作爲揚州父母官的陳仕保,雖然每天都要爲了憲法起草工作組做着一切的可靠後勤保障,但是,他除了僅僅是在林海豐一行到來的當天見過林海豐一面之外,再就很難謀面。也就難怪他現在會表現的這麼的驚訝了。
“呵呵……呵呵……林委員……”陳仕保笑得不順暢,手也像是頭上長了蝨子似的,不停地在腦袋上抓撓着。
“怎麼,不歡迎?”林海豐望着陳仕保的這副怪樣子,故意地問到。
“哪能……哪能呢……”陳仕保趕緊瞪大了眼睛。兩隻手不好意思地來回搓着。“您來地太好了。我真怕搞不好這事。誤了天朝地大計。
您這一來。我心裡一下就有了底了。”
“你們看看。他說着說着就又把我推到了前面。好像沒有我就什麼事情都幹不成了。”林海豐一指陳仕保。衝着李秀成和曾國藩等人笑着搖了搖頭。
“陳市長所言非虛。就好比咱們在憲法地起草過程一樣。您地每一句話。每一個思路。都足夠我們苦思冥想上十天半個月。有時候即便是這樣。那也未必能想地出來。”曾國藩喜歡奉承地老毛病。看來總是改不了。
“滌生先生。您再老這麼捧我。早晚得把我摔個鼻青臉腫。”
“我這怎麼會是吹捧。”曾國藩一本正經地看看周圍地人。“您可是一直提倡實事求是地。而我說地恰恰就都是事實。我想大家也都會有同感。”
林海豐無奈地搖搖頭,走到陳仕保身後的村農會會長跟前,一把拉住老會長那滿是老繭的手,然後看着衆人,“他們纔是最聰明、最偉大的人,他們纔是我們的主心骨。只要有這些淳樸、善良、勤勞的天朝人民做依靠,就沒有我們所完不成的事業。”
“林委員,我明白了,”陳仕保說着,一挽老會長的胳膊,“我準備好了,要用最笨的方法,一家一戶地去拜見全村所有的父老兄弟姐妹們,告訴他們,爲什麼要選出他們的自己的代表。”
“對,就是要挨家挨戶地登門拜訪,用他們最熟悉的語言,告訴所有的人,從現在開始,我們要選舉出自己的代表來參與管理屬於我們的自己國家,這是天朝賦予人民當家做主的權利,是我們最神聖的權利!”
陳仕保和他的宣傳隊很快進入了角色。在田間、牀頭、在竈邊,宣傳隊員們一邊打着幫手,一邊聊家常似的,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給那些大字不識一個,多少年來只知道臉朝黃土背朝天拼死勞作的
講述着在他們聽起來是那麼的新奇、幾輩子做夢也不T張……
功夫不負有心人。到了七月初的選民登記那一天,仙女鎮的幾個登記點都比大年的集市還要熱鬧。一大早,各個登記點前就排起了人的長龍。連那些大半輩子以來就沒出過幾趟遠門的老大娘們,也在精心地梳洗了一番之後,再翻揀出一件件家裡“最新”、“最漂亮”的衣服穿上,像是剛過門的新媳婦回孃家一般,從數裡、十數裡之外趕到了登記點。登記點上,到處洋溢着人們自內心的歡顏和笑語。
“你寫上俺的名字,蘇美珍,俺這個大號,可還是第一次普選時,當時的市長給俺起的呢,”年近七十的老人蘇美珍,五年後再次來到普選登記點登記的時候,面對着登記員和周圍的鄉親們,臉上露着壓抑不住的得意之色。
而面對前來採訪的報社記,這位愛說愛笑的老人就更是滔滔不絕,“別看咱這叫仙女鎮,可不僅從來就沒出過仙女,就是咱這鎮上的女人們,過去除了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之外,像俺這樣的人家,女人有的也就只是張王氏、李蘇氏,再不就是趙家大姐、馬家大嫂這些的稱呼,根本沒有個正經的名字。自從有了咱們的天朝,俺才覺得活得像個真正的人。”
“蘇老太太,咋就不說說當年你那鬧的那個笑話給人家聽聽啊。”
“呸!”蘇美珍老人先是衝一邊起鬨的人狠狠吐了一口,隨後又很正經地看着記,“笑話?俺可不覺得那是笑話。你想想,在當時俺看來,林委員和陳市長那麼大的老爺能到俺家裡,一面幫着俺拉風箱燒火,一面嘮家常似的給俺講了那麼多的新鮮事,那可真是俺們窮苦人的貼心人啊,俺不相信他們相信誰?所以,那天選舉的時候,俺就選了他們倆,俺覺得,就他們能代表俺。可那天俺們村農會的那個死會長死活說俺是……是什麼什麼。俺纔不管那些,俺指着他的鼻子告訴他,林委員和陳市長說的,俺有權喜歡誰就選誰,你再敢搗蛋,俺就去揚州告你……”
說到這的時候,蘇美珍老人笑了,“其實,俺們的那個會長也是個好人。分地的時候,他把全村最偏、最不好,誰都不願意要的那份地分給了他自己。後來,他又把村裡幾家勞力少的鼓搗在了一起互助,不容易啊,當時不少人背地裡都罵他簡直就是個傻子。
”
“那您這次選誰呢?還選林海豐和陳仕保?”記有意地打趣到。
“不啦,”蘇美珍老人孩子似的咯咯笑了起來,“俺自己的權利,不能使不好不是?這次俺選老劉頭,呵呵,就是俺們的那個會長啊,對了,現在不叫會長了,叫社長,他是俺們農業合作社的社長了……”
在仙女鎮所生的一切,只是揚州,乃至整個天朝幾萬萬普通選民的一個縮影。對於世世代代飽受壓迫的中國農民來講,這次在中國大地上有史以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普選,其意義,早已超越了選舉的本身。
那個當年曾經把唐朝張祜的《縱遊淮南》差點兒按到洪秀全和楊秀清頭上去,連出“洋相”的文盲陳仕保,如今不僅可以穩定一方,可以用“最笨”的方法教會了人們如何行使自己的權利,還居然已經能爲一位普通的居家老人,起出一個“蘇美珍”這樣雅緻的名字,同樣也是成千上萬天朝英雄逐步走向成熟的一個標誌。
仙女鎮的一番實地見聞,給了憲法起草小組的“文豪”們一個警示。
在此之前,類似曾國藩等習慣了之乎也的“大家”們,一力主張憲法的文法要尊崇古風,要寫出氣勢,寫出一篇千古流芳的好文章。而對於林海豐主張的那種必須要爲所有百姓一聽就懂的簡單、明瞭的大白話寫法,雖然不敢明着嗤之以鼻,至少心理都在忍不住地嘲笑。在他們看來,如果文章都這麼些的話,要他們這些文人還有什麼用?這簡直就是有辱斯文。
可現在,這個問題已經不用繼續爭論了。所有人都已經不得不承認,老百姓不懂的文章,你就是再華麗溢彩,那也只是廢紙一堆。憲法,乃是國家之根本,絕不是單單只是爲了用來供奉在廟堂內的寶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