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秀全是越說越來氣,“不要以爲我這是在給我自己爭着什麼。ZunSo我一個人算啥啊,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我也不怕誰在我身上摳吃什麼,再不濟我的日子也是比當年在今天團營前要好得多了多了。我是在爲那些跟着咱們吃大苦受大難的弟兄們抱不平。弟兄們把一個個腦袋掖在褲腰帶上殺來殺去爲的是什麼?還不是要改變一下自己過去窮苦的命運?可咱們也捫心自問一下,咱們到底又給了他們什麼?當初要是早就知道有今天的結局,他們還會跟着咱們?海豐兄弟啊,我不能不說你一句,你這是過河拆橋。這樣的做法,對弟兄們來說,還趕不上火燒功臣樓和杯酒釋兵權來的更爽快,因爲現在他們要受活罪。”
“您這話說得可實在是越說越莫名其妙了,勝利者怎麼了,坐上了天下又怎麼了?”林海豐瞅着洪秀全,“什麼是平等?平等的真實含義就是任何屬於國家的一切資源和財富,都歸全體民衆所有,任何人都有通過勞動以獲取和改變自身生存條件的權利,不勞動者就不得食,而不是以勝利者的姿態來重新造就一羣騎在人民頭上作威作福的老爺和太太。不錯,我們是勝利者,我們也坐在了這座可以日曬不到,雨澆不着的豪華宮殿內,大可以對天下指手畫腳。但這一切是怎麼來的林海豐一指在座的諸位紅軍將領們,“沒有他們,沒有一個個在任何情況下都是任勞任怨的那些最普通,或許今天還在爲着自己那幾間既不避風又不遮雨的破茅草房犯愁的人們,我們會有今天?吃水不忘挖井人,面對那些爲我們挖下來這口甜水井的人們,真正應該感恩圖報是我們。古人尚且知道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道理,難道如今的我們爲了民衆多承擔一些必須的責任就委屈了?非要叫老百姓們像一個個牌位似的把大家都供起來,大家就心滿意足了?”
“洪秀全同志,您真正去了解過戰場上拼死衝殺地紅軍將士們嗎?您知道他們想的都是什麼嗎?在天朝紅軍將士們中間最流行的那句爲人民服務。楊委員長對前面所發生地一系列事情也有自己不同的想法。但那都僅限於是工作上的意見和方法的分歧,甚至也可以說楊委員長由於自身思想不足還導致了工作上的過失,但這都可以原諒。人無完人,知錯就該就還是我們的好同志。而洪主席儘管只是說了那麼幾句看上去不該說的話,卻明顯地說明了一個根本的問題,那就是無視民衆的存在,當然,民衆地利益也就更不談上了,這是對共盟會地公開挑戰。這種完全錯誤的思想。恐怕在我們地隊伍裡非止一個兩個。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不是我死纏爛打,身爲共盟會主席的洪秀全同志能夠說出這樣極其不負責任的話來,是與其自身不注意政治修養,嚴重脫離羣衆有着必然的關係的。所幸的是,洪秀全同志的說法還僅僅侷限於這個大殿,但我們不能不有所警覺。很難想象,這樣類似的話。如果被我們的某一位同志在大庭廣衆之下也是以“順嘴”的名義講了出去。那將對我們共盟會造成多大的惡果?”
在林海豐停住了話語之後,大殿內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李秀成看看林海豐。又望望似乎沒有說話的意思的楊秀清和石達開,輕輕咳了一聲,“林副主席的話的確是發人深省。就我個人而論,內心裡對現在官員們所處的現實狀態,也確實是曾經感到有些那個……畢竟勝利了,我們得到天下,可我們卻並沒有得到從前在夢中所幻想到的那種所謂的風光。說穿了,過去大戶豪門中的那種富麗堂皇的深宅大院,使奴喚卑、金銀滿倉的奢侈生活,早已經在無形中深深地被印在了我們的腦子裡,也變成了我們看似無意,實際上卻是在亦步亦趨地去追求的東西。”
“林副主席說的對,洪主席的言語不是簡單地該說和不該說的問題,而是說明身爲共盟會主席的洪秀全同志,已經完全背離了共盟會所走的道路。”李秀成瞅着洪秀全,擡起一隻手輕輕搖了搖,“言論自由以及民主不是洪主席您說的那樣,在共盟會的會議上,任何人都有權表達自己的意見,做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絕不明裡暗裡各一套,這纔是應有的自由和民主。但是誰也不能有意混淆是非,散佈錯誤的思想,並堅持與共盟會的原則背道而馳的東西。作爲天朝政府的最高領導人,楊石兩位委員長和林委員都已經就政府和軍隊出現的錯誤承擔了責任,您作爲主席,同樣也要勇於承認自己的錯誤,並接受大家的批判和教育,而不是以幹不了或是不想幹爲藉口,牴觸一切,如果是以此作爲要挾,那就更不應該了……”
“我都快餓死了,”楊秀清拍拍桌子,打斷了李秀成的話,“海豐老弟剛纔不是也說了嗎,願意幹就幹,受不了可以走。你們也就別哩哩啦啦的沒完沒了,乾脆一句話,天王既然自己都覺着幹不了這個活了,那就別幹了,咱們就再另請高明。”
“我贊成,”洪仁瞅瞅楊秀清,又看看洪秀全,“天王的思想根本就與共盟會格格不入,再繼續由天王領導共盟會,只怕會引起更大的思想上的混亂。天朝現在的經濟建設急需穩定團結的局面,無論是共盟會內部,還是天朝政府,都需要精誠團結,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倘若上層的思想都難以統一,下面的事情也就愈發不好辦。”
雖然最初挑着頭跟楊秀清和洪秀全據理力爭,可此時的黃再興卻顯然不同意這種把洪秀全一棍子打死的做法。他看着楊秀清和洪仁,“人的思想都是可以逐步地改變的,天王也是一樣。我同意李秀成的提法,天王應該切實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並作出深刻的檢查。我說句心裡話,天王您還是過於沉湎於了當年那種一人獨尊,家天下的帝王思想,跟不上現在的步伐了。所以我和弟兄們都深切地希望,您能在今後的進一步學習中,儘快丟棄那些糟粕的東西,與大家保持步調一致。”
對於黃再興的觀點,林海豐表示同意,他甚至還又簡單地讚頌了幾句洪秀全對共盟會的理論所作出的貢獻。他說在共盟會的會議上,大家的意見雖然激烈,但都是出於對盟內同志的愛護,並不存在着個人的成見,也不應該成爲被批判者的思想包袱。最後他說到,“時間的確不早了,不僅是楊委員長,大家也都餓得前胸貼後心了,乾脆會議就到此暫時告一段落,我看就大家就先去吃個飯,休息休息片刻。洪主席也趁此機會做個反思,復會之後,希望洪主席能夠針對自己的錯誤,向大家做一個深刻的檢討。”
如果說當初的“天京事變”,林海豐是希望利用武力,來徹底消滅和震懾以韋昌輝爲首的那羣與太平天國大業已經完全背道而馳的異己分子的話,這次,他是要藉助崑山、杭州所發生的這一系列案件,在共盟會內部組織一場思想上的大戰役。本來他的目光是一直盯着楊輔清,甚至已經在心裡暗下了決心,即便楊秀清跟他翻臉,也要咬住楊輔清這個反面典型不鬆口。而不知深淺的洪秀全突然摻進來這一攪和,恰恰又成了林海豐瞄準的更好的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