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一列鋼鐵長龍呼嘯着奔馳在江南秀麗的田野。在它的兩側,茂密的綠蔭,連成條條長河,金黃的稻穗,捲起綿綿千重浪。
這是一列客貨混編的列車,在六節滿載着圓木的敞篷車廂與尾部守車的中間,加掛着兩節票車車廂。
首節票車車廂的一個普通包廂裡,看上去略顯疲憊的鄭南,認真審閱着面前長條桌上的幾張圖紙,不時地,在指着圖紙咕噥了兩句什麼之後,還會再露出滿意的笑,然後,再喝上一大口的濃茶,驅逐驅逐間歇涌上來的睏意。
“殿下,休息會兒吧,連續幾天您都沒好好睡上一覺了,借這個機會正好彌補彌補。”對面鋪位上半躺着的齊農,顯然已經困的不行了,上下眼皮費勁地強睜着,哈欠連天。
“不是叫你趕緊抓緊時間好好睡上幾個小時嗎,怎麼還不睡?”鄭南頭也沒擡地嗯了一聲,“是不是怕我檢查出毛病要來挨罰啊?”
“哪能呢。”祁農揉揉澀澀的雙眼,嘿嘿地笑了,“迴天京還有更多的事情等着您去處理呢,我是怕您……”的確,“寧王殿下”是不止一次地讓自己趕緊休息了,可是,作爲“學生”的他,“老師”還在堅持工作,他哪就好意思閉上眼睛去打呼嚕呢?
接任了天朝軍械局總監的齊農,不僅僅是鄭南得意的助手,還是他帶着的“研究生”。
自從跟上了“寧王殿下”之後,只能說是粗識幾個字齊農不僅已經徹底掃掉了文盲的帽子,還在“寧王殿下”的嚴厲督促及手把手的教育之下,學習和掌握了從算術到代數、幾何,再到化學、物理等多門學科的知識,用“寧王殿下”的話來講,不到三年的時間,他基本上已經可以相當於初中畢業的水平了。
當然,這一切都還不夠,用“寧王殿下”的話來說,還要向更高層的領域進軍。“寧王殿下”不滿足於當初發明了在刮刀上安裝三副刀,一次就可以切出六條馬步槍槍膛線及迫擊炮彈尾翼熔焊法的他僅僅是個優秀的大工匠,而是想叫他成爲一個地地道道的兵工專家。
這不,“寧王殿下”正檢查着的圖紙,就是殿下佈置給他齊農的作業,“八一式”重機槍的幾個零部件分解加工圖。
眼下的“八一式”重機槍,其實就是去年開始試製、並在年初的天京大閱兵上展示給所有人看的“鄭南式”。爲了向即將到來的天朝工農紅軍的“八一”建軍節獻禮,鄭南不久前由天京親赴上海,集中天京科學院、軍械所及東方實業的各路精英,終於解決了困擾多時的槍械材質、連續供彈不順暢及如何適應批量生產等多方面問題。新的重機槍疲勞試驗不僅效果可人,而且已經完全達到了實戰需要的各項指標。當給上海東方實業即將籌備排產的重機槍命名的時候,鄭南否決了林海豐曾經命名好的“鄭南式”,正式定名爲“八一式”水冷重機槍。
“嗯,不錯,總體還是很不錯的,只是這裡還有一點兒問題。”鄭南看到齊農還在那裡強撐着沒睡,就指着圖紙,衝他招着手,“看看,這裡丟了一個尺寸的誤差,既然是加工圖紙嘛,所有尺寸及所能允許的加工誤差就必須都要標註清楚。如果要是按照你的這張圖紙來排產,是不是就沒法一定能保證將來的裝配了吧?”
瞅着“寧王殿下”指出的錯誤之處,撓着後腦勺子不好意思地笑了,“描它的時候,我心裡還在一刻不停地念叨,無論如何不能再丟三落四,可能是太困了,嘿嘿……”
“虧你還是好工匠出身,”鄭南撇了下嘴,“一個描圖都能描出錯誤來,要是以後完全由你來設計什麼產品,那還了得?”
“是,殿下說的是,我馬上就改,現在就再描十遍行不?”齊農小心地捧起圖紙。
“算了,看在你進步很快的面子上,這次就免罰了。”看着齊農端端正正地坐下改着錯處,鄭南笑了,“記住,圖紙出來後一定要反覆審覈、校對。現在是學習,以後可是還要自己出圖紙,設計安排工藝流程以指導他人制作的。什麼事情都是一樣,累了、乏了的時候,要麼可以暫時不做,要做就得精心,不能馬虎將就。”
“嘿嘿,殿下說的是。”齊農收好圖紙,“殿下,這次經過您親自主持,反覆改造後的八一式重機槍的試製成功,可是給咱們天軍的建軍節送上了一份厚禮啊。只是太可惜,時間倉促,趕不上供給北伐的前線紅軍將士了。”
“是啊,不過……”鄭南揉揉眼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後拿起茶几上待批的天朝共盟會文件,翻閱着,“拿這麼珍貴的傢伙去對付滿清和現在的那點兒俄國人,也太奢侈了。對付他們,還是我們的擲彈筒來的更實惠。”
“殿下,我想了很久,擲彈筒還是應該像馬步槍一樣採用膛線更好。一旦有了膛線,我們的擲彈筒長短還可以減小,這樣的話,整體的重量也就隨之減低,更方便前線的將士們攜帶和使用。”齊農連說帶比劃着,睏意似乎也消失了。
“不錯,”鄭南邊在文件上批示着什麼,邊點着頭,“那是以後必然的發展方向。限於加工的複雜程度,眼下爲了滿足前線的保有數量,只能暫時湊合一段的時間。林海豐那個傢伙,他現在可不管好用不好用,只圖能用不能用。只要擲彈筒打出去的東西比手拋得遠,能打準,那小子就樂,否則,你就是再好的東西,數量上上不去,你就得捱罵。”
“呵呵,還沒聽說過安王殿下罵人哩。”祁農又半躺到鋪位上。
“沒聽說過?啊……啊欠……”鄭南狠狠地打了一個噴嚏。他揉揉鼻子,透過車窗,望着外面急閃即過的廣袤原野,似乎想一直要看到黃河岸邊,“這個傢伙最不禁唸叨,估計他又在罵我了。”
列車一晃,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車停了?”齊農看看窗外,“這纔出來沒多久啊。”
“砰、砰”隨着兩下輕微的敲門聲,一身翠綠色袍服的路靜推開門進來了,“副主席,現在要在崑山臨時停車,值班站長說至少需要等候半個小時。您和齊總監下車換換新鮮空氣吧?”
“呵呵,好啊,吹吹涼風,精神精神去。”鄭南站起身,笑着朝齊農一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