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武南援安定的大軍早已灰飛煙滅的這個消息,千里之外的馬化龍當然不會知道,即使是被任武安排留守在固原城內的赫明堂也不知道,但是,沒有人不知道太平紅軍已經開始對駐守在環縣的衛教軍左軍白彥虎痛下殺手。
赫明堂也收到了來自環縣白彥虎的書信。白彥虎知道任武和他的前軍主力都已經開赴了安定,固原想必留下來的人馬不會很多,因此,在白彥虎的書信中沒有要求赫明堂出兵相助,只是希望固原方面能夠在糧草、軍器等問題上給予大力的支持。
與寧夏的馬化龍不一樣,赫明堂和白彥虎之流那是一根繩子上串起來的幾個螞蚱,即使砸斷了骨頭都還會連着筋。一接到白彥虎的書信,赫明堂不僅立即“組織”起一批軍械和糧草火速運往環縣,而且,還從固原並不是很多的防守力量中抽調出來了兩千人馬,緊急馳援環縣。赫明堂心裡明白,對於正打得轟轟烈烈的環縣前線,這兩千人去了,單單從數量上看,也許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不過,這畢竟能給戰火燃燒中的環縣軍民帶去一種心理上的安慰,這可以讓他們知道,真主是不會忘記他們的,爲了這場“保衛穆斯林王國的聖戰”,我們後方的軍民將與你們共進退。
難道固原不是處在前線?赫明堂把自己的固原當成了大後方,其實並不是毫無道理。固原背靠甘回第一個起家地同心,那裡屯有大批的甘肅回軍姑且不說,僅僅看看兩翼和正面,赫明堂似乎並無錯誤。不用說有綿綿延延的秦長城環護着,還有白彥虎在環縣,就是白彥虎給予不了太平紅軍一個迎頭的沉重打擊,但只要他們能抗住太平紅軍的進攻,固原左翼就沒有任何顧慮而言。至於右翼,前面有任武大帥的大軍席捲會寧挺進安定,後面有隆德及巍峨的六盤山作爲屏障,自然更是安穩的很。
那麼當面呢?當面也是無憂無慮,因爲,有洪興總攝鎮守的千年鐵壁雄關三關口。
南北走向的隴山山脈,連綿起伏數百里。橫擋在固原南面的就是這隴山山脈的第一峻嶺六盤山,這道山脈的主峰。極目望去,六盤山拔地而起,山峰陡峭,聳立雲中。
六盤山的東側,就是地勢險要的三關口。
赫明堂直靠的所謂三關口,是三個關口要隘的合稱。即爲六盤、瓦亭、蕭關這三道雄關,自古就是兵家的戰略要地。史書曾經讚譽的“瓦亭者,據隴東陲,爲九塞咽喉,七關襟帶。北控銀夏,西趨蘭會,東接涇源,南連鞏秦,誠衝衢也”一說,說的就是三關口之一的瓦亭古城。
瓦亭之名始見於兩漢之際,唐朝時在此設驛藏關,宋代構築寨城,明清兩代仍有大規模的修繕,因此,瓦亭要隘素有鐵瓦亭之稱。瓦亭關地處三關口之蕭關西北,重峰拱衛,依山傍水,俯瞰三關口,西傍六盤山,爲度隴咽喉。尤其是從三關口(蕭關)通往瓦亭關的瓦亭峽,是一個長達二十餘里的天然防禦帶。
行走其間,但見兩面石峰突兀,懸崖絕壁如刀削斧砍一般光利,一條古驛道被兩山裹夾在當中,向下望一道水,向上看是一線天,不由你不在讚歎所行之地的險要異常同時,又感覺到自己的孤零、渺小和無助。
從西周時期經營涇陽起,歷經秦、漢及北朝時期匈奴的經營,即使到了像唐代這樣的盛世,三關口同樣維繫着關中的安危。“安史之亂”後的吐蕃正是籍此要地乘機東進,兵鋒直達關中。自那以後,三關口就一直是入侵與反入侵者雙方較量和爭奪的重地,以至於此後雙方劃定以三關口的彈箏峽爲雙方相守的邊界。
到了宋朝,傳說中的楊家將在三關口也曾與野蠻兇殘的異族入侵軍進行過一場殊死的血戰。楊家將雖然能征善戰,兵精將良,人強馬壯,但由於長途奔勞,糧草不足,再加上三關口一帶地勢複雜險要,以致連戰不利。將士們與入侵者鏖戰數十日,不僅沒有抵制住對方的進攻,反而自身傷亡慘重,一籌莫展。最後,是在朝廷增派援兵,楊家將士反覆勘探,摸清了三關口一帶的地形,這才一舉擊退了對方的進攻,大勝回師。
有這樣的雄關要隘替固原擋風遮雨,再加上三關口外數十里都見不到一個喘氣的活人,就更不要說有太平紅軍的什麼身影,難怪赫明堂現在大有身居大後方之感了。
不過,赫明堂絕對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他所認爲的太平紅軍一定要集中起來大批的主力,才能夠得上與駐守環縣的白彥虎二十萬大軍一戰的時候,一支四千餘人的太平天國精銳之師,已經晝伏夜行毫無聲息地穿越了那段長達數十里的“不毛之地”,正在抵近他那所謂鐵打的雄關。
在漫長的歷史變遷過程中,蕭關扮演了多麼重要的角色,紅十一軍軍長陳得才並不是十分的清楚。對於這裡,他的瞭解起初也僅僅是限於受領任務之時黃再興總指揮的扼要介紹。
隨着準備工作的深入,隨着今天親臨關前,儘管是掩身於翠綠的茂密叢林之間,對着迎面吹來的習習夜風,望遠鏡中盯看着星火點點,卻是死一樣寂靜的三關雄隘的時候,他的心裡似乎沒有“車轔轔,馬蕭蕭,多少風雲際會,多少沙場點兵,多少王冠落地,多少魂斷邊關”的惆悵。他更欣賞的是“回中道路險,蕭關烽侯多。五營屯北地,萬乘出西河。單于拜玉璽,天子按雕戈。振旅汾川曲,秋風橫大歌。”盧照鄰的《回中曲》。
向左右望去,鴉雀無聲的將士們雖然一杆杆鮮豔的紅色旗幟都已經卷了起來,雖然以往將士們手裡酷愛慣用的紅纓長槍,如今都已經換成了當初在上海、廣州等地繳獲的西人制造的洋槍,身上背挎着天朝自產的手榴彈、zha藥包,雖然他學識不高,以至於無論如何他也吟誦不出什麼優美而又大氣磅礴,註定要流芳萬世的詩句。但是,等到大軍奪下三關,立馬六盤高峰的時刻,陳得才心裡絕對會油然而生出這樣的一種豪邁,“六盤山上高峰,紅旗漫卷西風。今日長纓在手,何時縛住蒼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