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一樣,”林鳳祥一聽秦日綱的話,馬上搖搖頭,“他們怎麼能和我們當時的拜上帝教相提並論。拜上帝會創建伊始,就提倡的是要天下大同,人人平等,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各民族的平等。而我們的武裝力量更是爲了驅趕入侵者、奪回自己被強行霸佔的土地,爲了使所有人脫離苦難去戰鬥,卻不是用來維護所謂單純的大漢族利益進行的什麼民族間的械鬥。儘管拜上帝教有着後來許多這樣或者那樣難以克服的自身毛病,但是和其它的教義相比,還是有着根本性的區別的。不然,也不會這麼容易地出現拜上帝教向共盟會的轉變。這些門宦們追求的是什麼?他們所追求的,不過就是他們少數人高高在上的地位,不僅地位低下的*兄弟,還有我們這些所謂的外族則都是供他們隨意驅使、宰割的奴隸,或是被完全消滅的對象。”
“是這樣的。“黃再興點點頭,又接着往下講:
不難想象,這種集宗教、地方行政組織和武裝力量於一身的地方性宗教社會組織的出現,是任何一個政府都不能容忍的。可穆斯林的門宦領袖們不管這些,他們不是學西藏、蒙古的喇嘛教,通過和世俗政權,也就是現實的政府合作,用承認對方的世俗權力來換取政府對自己宗教權力的承認,雙方受益,他們最終採取的是以“教權”來對抗政權的過激行爲。
說白了,他們就是要推翻滿清政府的統治,在這一點上,他們的作爲與我們以前的拜上帝教還是有些類似的地方,就是要用教權來代替政府職權。不一樣的是,我們不是要建立起一個單獨的漢族國家,而是要收回原本就屬於我們整個中華民族的一切,統一整個的中華,這裡面本身還包含了*兄弟的利益。林老總剛纔說的好,這些門宦們想的不是這個,他們只是想在陝甘這塊兒地域上,建立起一個獨立的穆斯林王國,從中華大家庭中分裂出去。可見,他們的反清是有條件的,只要滿清能夠跟他們妥協,承認或者默許他們的企圖,那他們是絕對不會跟滿清政府過意不去的。
不過,滿清再昏庸,也沒有昏庸到把到了手的這麼一片大好河山隨意地拱手送給奴才,叫奴才們去任意宰割的地步。滿清可是自認爲他就是正統的我們這個大家庭的主子,奴才造反那是絕對不行的。當然,對洋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寧予洋夷,不給家奴,這是滿清的口號,洋人是他們的主子。在這種情況下,以門宦形式出現的伊斯蘭教權和滿清政府世俗政權間的劇烈衝突,也就是在所難免了。
殿下曾經給我們一些人講過歷史上西北最著名的哲合忍耶暴動,就是一個最典型的例子。
這次大暴動的起源是哲合忍耶與虎菲耶兩個門宦在一些教法細節問題上的分歧,與滿清政府起初並沒有任何的關係。但是,由於虎菲耶門宦與當時滿清西北官員之間的關係比較密切,於是,在爭鬥中吃了虧的哲合忍耶,在與虎菲耶繼續鬥爭的同時,自然也就把矛頭擴大到了滿清官府頭上,從而直接引發了以哲合忍耶爲一方、以滿清政府爲另一方的“教權”與世俗政權之間的暴力衝突。
在衝突面前,在血的教訓面前,哲合忍耶門宦的上層人物們所採取的,仍然是想通過犧牲教民們寶貴的生命來與滿清政府對抗到底,以維護他們自己神聖的“教權”。更遺憾的是,他們這個時候已經把矛頭由滿清政府轉移擴大到了我們漢人的身上,開始宣傳什麼“官府是要滅我們的教”、“漢人要殺淨回人”,“朝庭要大除根,要從肉體上消滅我們”等等。
誰都知道,滿清政府殖民統治下,他們*的地位那還是列在我們漢民族之前的,所謂“滿、蒙、回、漢”,作爲人口絕對多數的漢民是個最受歧視的下等民族。
和我們漢人喜歡讀書,廢武奉文,偏好借科舉走官僚之路不同,*兄弟常常是更喜歡習武,而且不能不說,他們不但民風彪悍,人心也更齊,什麼抽大煙、裹小腳之類的不良嗜好當然是一概沒有。再加上一般的*兄弟們還是都多善於經營些小生意什麼的,比起漢民來也就更富裕。
因此,即便是在平時發生的小規模回漢之間的械鬥中,往往也總是樂於各人自掃門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的漢民們吃虧。
唉,一個漢民是一條龍,三個漢人在一起就成了一條蟲了,怎麼說呢,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在滿清政府與穆斯林門宦的爭鬥中,免不了會有漢官裹纏在這裡面,在這些人中,自然也會混有更多的民族敗類,還會說一些影響民族團結的極端言論,甚至是做出一些叫*們難以接受的事情。但是他們的任何行爲不過就是代表了滿清政權,只是代表了他們個人的意志而已,又與我們廣大的處於這個社會最底層、飽受ling辱的漢族兄弟們何關?
他們的這些極端的宣傳,無非就是要最大限度地煽動穆斯林們的宗教感情,調撥回漢之間的民族關係,驅趕生活在他們周圍的漢人,爲維護他們那些尊貴的教主們的“教權”,爲建立一個他們夢想中的沒有其他民族存在的伊斯蘭綠洲賣命……
在那場暴亂中,無辜死難的漢人數不勝數。
“這麼一說,當初滿清的那幫子傢伙們也並不是一點兒的好事都沒幹啊。如果那時真任由那個什麼什麼的門宦鬧將起來,只怕西北就真要出現一個獨立的穆斯林王國了。”秦日綱長長地嘆了口氣。
黃再興看看秦日綱,微微點了點頭:
從維護中華大家庭完整的方面看,當時的滿清政府手段雖然卑鄙了一些,至少還是有值得讚許的之處。殿下不是說過嗎,什麼事情都不是絕對的,不能一味地強調敵人反對的什麼東西我們就一定要認爲是好,而敵人認爲好的東西,我們就必須要去拋棄,任何事情不是都具有好和壞的兩種方面嘛。
不過,現在的滿清政府可以說是窮困潦倒,已經到了賣國土、賣主權的地步。爲了償還鉅額的對外債務,對內的軍費支出,他們只能對包括陝甘在內僅有的幾個所謂‘完善之區’進行大肆的蒐括。貪官污吏更是乘機敲榨勒索,草菅人命,各地的百姓無以爲生。
根據收到的情報,景壽、穆蔭等人一到西安,爲了轉移反清情緒日漸高漲的受難百姓們的注意力,同時他們也預感到了陝甘的最後歸屬不會再是他們,因此也爲了要給我們的今後製造更多的麻煩,他們表面上採取所謂的‘護漢抑回’、‘以漢制回’等策略,甚至私下還指使華州等地的一些地主團練,假冒成是籌備起義的百姓武裝,聲稱爲了擁護我們天朝政府,爲了迎接紅軍進關中,在各地散發一些所謂的‘天王聖諭’、‘太平天國是漢民的天堂,陝甘不留*,天意滅回’等僞造傳帖,大肆鼓勵漢人歧視和侮辱*兄弟,還叫喊着要在陝西首先大開殺戒。
而暗地裡,這些傢伙又去慫恿和逼迫穆斯林的門宦們,起來進行所謂的“抗暴”,武裝反抗漢民之暴,想借此掀起一次更大規模的回漢民族爭端,利用門宦們原本就有的分裂心理,來和我們天朝作對。不說甘肅,單單一個陝西的涇水和渭水流域,*人口就已經是近百萬,真要讓景壽、穆蔭及穆斯林門宦們的陰謀得逞,這可就不是一般的麻煩了。
“景壽的這一手可是夠兇惡的,一旦成了事,即使我們打跑了陝甘的滿清混蛋,穆斯林的門宦們也是不會與我們干休的。”秦日綱說着,一直拿着筷子的手,開始緊緊地握了起來。“卡吧”一聲,兩根結實的木筷居然被他握斷了。
“現在的局勢很有點兒當年哲合忍耶門宦被逼暴亂的翻版,無論是對穆斯林兄弟們,還是對我們,處理不好,都是一場災難。歷史的教訓是絕對不能忘記的。”黃再興擺弄着面前的飯碗,看看秦日綱,“杜文秀總督在昆明親自組織、派遣來的*事務工作隊近幾天就要到了,秦老總來到之前,林老總就也已經派人去請曾副參謀長馬上回總部。下午咱們在一起具體商量一下,一旦進了關中,如何與陝甘的穆斯林門宦們進行和平的談判,把這場即將被點燃起來的民族仇恨之火,消滅在萌芽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