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壽在回到廬州之前,幾乎已經做到了一方的諸侯。他統帥兩個軍坐鎮揚州,又自兼揚州鎮守使,後來隨着新軍制的變更,又順理成章的成爲了揚州城防的司令官。權傾一時。
如果說李昭壽什麼功勞也沒有,而只是依靠某些手段,來博取賴漢英和韋昌輝,尤其是韋昌輝的青睞和重用的話,那也有些不現實。當初他在英山戰敗的時候,滿清安徽巡撫福濟藉此機會曾命令徽寧池太廣兵備道何桂珍招降李昭壽,與此同時,福濟又寄信給何桂珍,利用這次招降的機會秘密處置掉他。
不料,這封關係重大的密信居然被已經答應投降的李昭壽截獲。於是,李昭壽就假裝乖乖地投誠,率殘部進入了英山,並置備了豐盛的酒席宴會,請何桂珍來赴宴,以示感謝之意。席間,李昭壽趁其不備,反倒利用伏兵斬殺了何桂珍,隨後,獻出英山投降太平天國。在圍攻六安的戰鬥中,李昭壽又表現的異常英勇,爲此,受到天朝的嘉獎,被授爲殿前七十二檢點。
當然,李昭壽的功勞還遠遠並非如此。
李昭壽本是捻黨的分支,與張樂行、壟德樹等捻黨首領有舊交,在協助內務部人員聯絡張樂行、龔德樹,並誠意邀約他們假如太平天國共謀大業的工作中,也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遺憾的是,李昭壽畢竟是個偷雞摸狗成性的流氓,他的主要部下也大都是些遊民無產者,無論在任何時候,這些人對社會、對軍隊都具有着極強的破壞性,他們墮落的影響隨時隨地的都會表現出來。所以,在李昭壽的軍中,士兵到處攪亂地方,並吸食鴉片。而李昭壽本人,每到一州縣,也定要恣意誅求,州縣佐將經常被他無故責打,可謂是橫行霸道,又目無法記。在揚州,有北王做強大的後盾,他陸續排擠走了李侍賢、曾立昌、陳仕保等人,更是達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
好景不長,安王大駕一到鎮江,李昭壽的心就開始有些發顫。果然,沒過幾天,隨着李秀成兵過長江,安王進了揚州。李昭壽以前很爲自己的血腥驕傲過,當親眼目睹了魔王似的安王的手段時,他才感到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跟着安王來的這可真是“紅軍”啊,帽子上的星星是紅的,一雙雙眼睛也是紅的,砍殺出來的血當然更紅。對清妖狠,對內部這些異己份子,他們同樣是毫不留情。成百成百的頑劣之徒、隱君子們被圍在軍營,被清掃垃圾一樣的掃掉,揚州城內絕對聽不到槍聲,可短短几天的時間,揚州城門就被李昭壽手下那些得力干將的人頭掛滿了。至於還殺了多少,外人是無法知道的。
在安王面前,李昭壽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跪求了很久。萬幸的是,安王還是放了他一條生路,事後他才知道,那是因爲北王幫他說了無盡的好話。他懷着恐慌和怨恨溜回了廬州。
北王真是對得起他,好生安撫了他一番之後,又放了他幾天的大假,換換心情,更可貴的是,他這個已經成了光桿司令的大員,馬上又有了施展才能的地方,很快他將去接防滁州。
這個時候,周得桂來找他可算是真的找對了人了。
一進李昭壽臨時居住的驛館,周得桂看到正是他極其想看到的一幕。李昭壽懷裡擁摟着一個驛館裡做事的年輕姑娘,正心肝長、寶貝兒的親暱着,看到他進來,也只是點頭笑了笑,回頭接着又去親吻姑娘粉紅的臉蛋兒。
“我說李老兄啊,總還是該注意些影響的。驛館內人多嘴雜,萬一再鬧出個三長兩短來,不好說哦。”周得桂帶上房門,煞有介事地說着,隨後又嘆了口氣,“唉,一個堂堂的司令官,混到現在,居然連個自己能說了算的公館都沒有,嘖嘖,太遺憾了。”他心裡卻是在笑,驛館是二弟羅金桂管轄的地盤,連姑娘們也都是羅金桂一手特意安排好的,就是爲了對付象李昭壽這種喜歡貪腥的貓用的。
“呸!”李昭壽那根兒疼痛的筋又被觸動了,他一時對懷裡的姑娘也失去了興趣,不耐煩地一把將姑娘推開,“還什麼他媽的公館呢,老子連這樣的狗窩都差點就沒了。”
周得桂笑了笑,看着那個姑娘出了房門,這才又接着嘆了口氣,“唉,咱們也就是有了北王這麼個好主子啊,還能舒服上幾天,如果真的有一天都到了安王殿下的手底下,那可是悲慘到家了。”
李昭壽本來還想順周得桂的話頭接下去好好罵罵那個安王,嘴張了幾張,卻又沒敢罵出來,說實在的,他可是真被那個安王嚇怕了,甚至到了現在,每每還會從夢裡被驚醒。“周老弟,你攪了我的幸,不會就是有意來給哥哥我添堵來的吧?”他頹喪地瞟了周得桂一眼,不由自主地又看了看門口。這個周得桂真是不長眼了,偏偏這個時候來,剛纔那個姑娘不錯,纏mian了這幾天,他感到十分地愜意,唉,滁州再好,也畢竟離揚州太近了,到了那裡可沒有這裡這麼鬆快,也更不敢再玩兒什麼花活兒了,只能趁着現在,舒服一時算一時了。
從李昭壽臉上露出的神色,周得桂就知道這個傢伙現在心裡在想着什麼。他扯把椅子坐到李昭壽的對面,沒有緊簇了簇,“老兄啊,有件很不愉快的事情,小弟是不能不告訴你啊。”
李昭壽真想哭出來,你這個混蛋,老子都快背興到家了,你他媽的還給老子找事兒啊?“我說老弟,你就不能給哥哥我帶點兒高興的事情來?就兩天的時間了,叫哥哥我好好放鬆放鬆吧。戰事一起來,保不齊哥哥這條命也不知道會丟到哪裡。”
“據情報,哥哥的老父親等親屬好象是被勝保從河南抓到壽春去了。唉,你也知道,那個安徽巡撫福濟可是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家人要是落到他們的手裡,後果真是難以想象啊!”周得桂不愧是個戲子出身的,話說到這裡,眼睛居然也有些紅,聲音也在變。
什麼?李昭壽瞪大一雙吃驚的眼睛,緊盯着周得桂。其實,憑心而論,李昭壽絕對不是什麼孝子,否則的話,在投奔了天軍之後,他也不會只把老婆接出來送去了天京,卻把父親等人依舊留在家鄉了。不過,在那個時代,無論是大清還是天朝,一旦你被定名爲不孝,那你的仕途就算是走到頭了。哪怕即便是裝,你也得裝出個孝子賢孫的樣子來。
“唉,出生入死的征戰,到頭來家人一個個跟着遭殃,自己也撈不到任何的實惠。不要說咱們了,就是北王殿下也照樣在苦着自己。你不妨仔細看看,人之所欲,人之所求都被扭曲了,真不知道這麼下去到底是爲了什麼?”周得桂還在繼續着他的表演。
是啊,到底是爲了什麼?李昭壽糊塗了,再想想那些已經不過就是爲了各自的那麼一點點“喜好”,卻命喪九泉的成百上千的手下們,他就更糊塗了。原以爲跟上天朝這棵大樹,會獲得更多的實惠,現在看來,還遠不如當初自己佔山爲王來的更實在……
廬州城外的雙墩集、八斗嶺,是皖省自衛軍的防線。此刻,張樂行、壟德樹等自衛軍將領們,也在面臨一次艱難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