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石達開低估了共盟會中常委們的素質。
五月十六日至十八日,除去統兵在外浴血沙場的羅大綱、陳玉成、譚紹光、石祥楨及李侍賢等紅軍將領外,其餘中常委的委員和候補委員們,無一缺席地全部都參加了這次本以爲一天即可以結束,卻一直持續了三天才終於有了一個結果的緊急會議。
大會首先向全體與會委員提交了同是出自書記處,但目的卻是完全截然相反的兩份書面意見稿,其後,即轉入了就是否應該立即在全國範圍內再展開一場徹徹底底的“鎮反”運動這個議題的大辯論。
如果不是充滿自信的楊秀清太過“輕敵”,如果楊秀清能夠認可石達開的想法而不是又接受了鄭南和蘇三娘等部分中常委們的意見,沒有堅持在會議召開的當日即進行最後的表決的話,不同意再次開展大鎮反的林海豐這一方,那可真就輸定了。
當然,石達開曾經的擔心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爲了能夠使這次中常會所得出的最後結果更加趨於公正、更加貼近於實際,儘管羅大綱、陳玉成、譚紹光、石祥楨和李侍賢這一班身爲紅軍各路統帥的中常委們參加不了本次會議,但共盟會書記處還是指示他們,可以電報的形式,充分表達各自的意見。
而林海豐呢,也的確真就沒有“辜負”了他的那位石達開盟兄的擔心,還真的就充分利用了他與各路紅軍統帥們電議軍機的大好時機,給羅大綱和陳玉成等人私下裡開了一個個的“小竈”,從而提前就拿到了四十五位中常委中部分同意票。
可儘管如此,在會議的第一天,林海豐還是明鏡似的清楚。他的意見卻並沒有能夠得到多數中常委們的支持。
事實上。對於眼前所出現的這種狀況。林海豐還是有着足夠的心理準備的。否則的話,他也就不會去動用對羅大綱等一班軍事統帥們施加影響的非正常手段了。
畢竟如今的很多人對民衆們的自由言論還有着先天而來的諸多恐懼,畢竟這些曾經飽嘗過滿清殖民時期的種種痛苦的中常委們,對那些“蓄意敗壞”自己經過了無數次浴血奮戰才終於建立起來了的、又是發自內心的愛戴的這個新政權。總是有着一種難以遏制的刻骨仇恨。
於是,除去發動鄭南、蘇三娘在會上會下加緊與中常委們的溝通之外,在會議進行到了第二天的下午的時候,林海豐又就自己那關於不能再次掀起一次全國性的大鎮反運動的意見。又向全體與會的中常委們做了一次極其中肯的闡述。
通過這次的闡述,林海豐達到了他的兩個目的:
首先,在形勢還是不利的情況下,將會議的表決時間再次予以了拖延;
其次,他的意見表述雖然不能算短,卻能夠令全體與會的中常委們不得不對他所反覆鄭重提出的一番道理進行着深思,那就是“如果今天我們不能令我們的民衆切實得到言論上的自由的話,那麼,未來的我們自己,同樣也會喪失正常表達我們自己意見的一切權力。”
因爲林海豐的這番道理很實際。
要知道。在太平天國政府,是不存在什麼後世那些個所謂的“處級”、“司局級”或是“部長級”的終身人羣的。即便就是像楊秀清、石達開、林海豐、鄭南和洪仁玕這五位太平天國政府的頂級首腦。若是能夠潔身自好地保持着善始善終,其最終的歸宿,也僅僅是以一位普通公務人員的身份步入各自的退休生涯。
如果諸位還是疑惑的話,那就現在這裡曬曬太平天國建國之初的這五位最高首腦的後半生。
楊秀清:轟轟烈烈的世界大戰結束後的第三年,楊秀清卸任了太平天國政府首任國家主席的職務。按照太平天國政府所頒佈的相關條例,儘管此時的楊秀清已經完全可以以一位二級國家公務人員的身份(比其在任時的待遇降了一級)開始居家修養至老,但楊秀清卻沒有這樣做。
在回到老家廣西的第二年,楊秀清競選上了廣西省的省長。十年後,從廣西省省長位置上卸任了的楊秀清,居然又以年逾六旬的高齡,再度參加了其家鄉廣西省桂平縣紫荊鎮平隘新村(今東王衝)村長的競選並或成功。
一九零三年,八十二歲的太平天國公民楊秀清終老於平隘新村的老家之中。
石達開:在楊秀清卸任政府最高首腦之後,石達開先是被全國人大推選爲了太平天國政府的第二任國家主席,但僅僅只是幹滿了一屆。此後的石達開先是任過國防軍事委員會的委員長,又再任副委員長,還在紅軍大學陸軍學院做了三年的戰術教官。其後,在紅軍大學教育長的位置上陪伴了林海豐十餘年。
從一八九一年開始,以六級國家公務人員(比其曾經擔任過的全國人大委員長的待遇足足低了三級)退休回到廣西貴縣(今貴港市)北山裡那邦村老家的石達開,開始埋頭專心做起了青少年的課外教育工作。這位“滿肚子都是故事”的石爺爺的足跡,遍佈了貴縣的每一所學校。而其聲音,則更是被無線電的電波,爲全國的少年兒童所熟悉。
林海豐:當楊秀清卸任國家主席的時候,林海豐也離開了國防軍事委員會委員長的位置,轉而專心做起了紅軍大學的校長。後在已經開始擔任國防軍事委員會委員長的石達開的推薦和強力邀請下,出任過五年的國防軍事委員會副委員長。
其後,林海豐再次回到紅軍大學擔任起了校長,直到一八九二年以七級國家公務人員退休(如果硬是要跟後世的官職相對比的話,林海豐的退休待遇估計最多也就僅僅相當於一個副部級)。
按照制度,退休後的林海豐回到了他的老家順義縣,除去顧問顧問國是,再就是與石達開一樣,也做起了學校的校外輔導員,並擠出一切的時間,爲後人留下了大量的軍事專著。他的《現代戰爭論》和《論游擊戰》等著作,不僅被世界各國的軍事將領們奉爲至寶,還是各國軍事院校的指定教材。
鄭南:從政務院總理位置上卸任之後的鄭南,一直被歷屆政府任命爲國家教育委員會的主任,主持全國的教育和科技工作。
一八九三年,以國家六級公務人員退休的鄭南,又被國家科學院聘爲終身顧問。
洪仁玕:離開外交委員會主任之後的洪仁玕,則是在國家外交學院院長和教授位置上反反覆覆地一直到以七級公務人員的身份退休。
而退休之後的洪仁玕回到了家鄉廣東花縣,除去著書立說之外,最大的喜好就是對國事進行品頭論足,並言辭激烈。
有人甚至這樣地戲稱,如果不是大家都瞭解內情,按照洪仁玕的某些言論,有時候還真是很難讓人相信這位洪老的那個共盟會元老的身份。
正所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林海豐的這番表述,最終爲扭轉了這次會議的趨勢。五月十八日,當正式表決開始的時候,反對開展再次進行鎮反運動的意見已經佔了上風,儘管這個上風佔的還實在是顯得有些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