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七零年八月十五日,在伊藤博文機動艦隊的掩護下,日本陸軍對北九州的大規模登陸正式上演。
然而,在這個方向上的一切行動,不過都是虛張聲勢而已。
不管是伊藤博文的機動艦隊還是日軍陸軍,都把主力的主攻方向,捨近求遠地盯在了豐後灣之上。
而日軍方面之所以會做出如此的選擇,原因還在於伊藤博文的堅持。
對於陸軍方面來說,下關至北九州的這條反攻九州島的線路自然是最佳。因爲下關與北九州相距的實在是太近,只要海軍方面能夠確保他們不會遭受到來自朝鮮人的海上打擊,他們僅需要做個小小的擺渡,就可以輕輕鬆鬆地拿下北九州港,踏上九州島。
但在伊藤博文卻不這樣認爲。
下關是與北九州近在咫尺,但是,這裡距離着那個同樣也在被朝鮮人盤踞的對馬島也近,隨時都在暫時已退守至對馬島方向的朝鮮海軍的威脅之下。而更爲重要的,這裡還是太平天國人的“禁海令”所包含的範圍,無疑又給了太平天國紅海軍一個有力的藉口。一旦太平天國人藉機攙和進來,那種後果顯然不堪設想。
相反,若以豐後灣爲主要攻擊對象,不僅可以規避上述的不利因素,同時又具有更大的突然性。
在一番激烈的爭論之後,伊藤博文的意見最終還是被德川幕府所接受。
於是,當北面對北九州的登陸行動開始之際。南面,伊藤博文則以其機動艦隊的主力,緊緊地護住了豐後水道,數以百計的。滿載着大批日本陸軍的各式船隻,鋪天蓋地地涌出瀨戶內海,撲向豐後灣。
隨後的事情的發展,似乎還真的沒出伊藤博文的預料。
在北面,儘管太平天國的紅海軍並未以日本海軍膽敢在鯨海之邊緣海域打擦邊球爲由而突然現身於對馬海峽,但朝鮮人的海軍,卻是又返身殺了回來。
在朝鮮人的不停海上糾纏及陸地的猛烈抵抗之下,本是爲虛張聲勢而來的長門、周防兩藩之兵。不得不帶着滿身的傷痕鎩羽而歸。
但在南面,日軍卻收穫頗豐。
海上,意圖前來實施阻截的朝鮮人的艦隊,用伊藤博文的話來講。那是被他殺的“屁滾尿流、落荒而逃”。
而搶灘的陸軍,也照樣是風光無限。
十六日正午,大久保忠尚的親力親爲之下,近衛第二軍團成功突破豐後灣朝鮮守軍的堅固安防線。至十六日黃昏,近衛第二軍團的第四師團已經全部登陸成功。其第五師團及由伊予、土佐、備前、備後諸藩所拼湊起來的三四千雜牌武裝,也在緊忙着往岸上竄。
然而,就在伊藤博文和大久保忠尚都感到頗有些志得意滿之際,一場真正的大危機。卻已經開始朝着他們的頭上籠罩了下來。
在成功奪取九州島之後,在陸順德和潘起亮協助李昰應所擬定的針對日本的下一步打擊計劃中。最初對於日軍可能會發動的奪島行爲,雖然也有所考慮。卻並沒有過於予以着重。這主要是因爲在他們看來,日軍怎麼也不會不理智到連雙方的真正實力都不認真地好好比較一下。
因此,當林海豐的那份“最好能刺激起日軍的奪島意志,以九州島爲誘餌,儘可能多地殲滅日軍的有生力量”的電示於五月初發到了陸順德和潘起亮手中的時候,在陸順德和潘起亮幫助之下的李昰應,雖然也對外散步了許多的諸如朝鮮海軍要去太平天國南海助戰等等的謠言,並雪藏了朝鮮海軍的主力,但主要的精力,還是都用在瞭如何組織起更龐大的運輸船隊,如何一舉攻佔倭奴全島的秘密行動之中。
即便是榎本武揚的那支“應付艦隊”,以及伊藤博文的機動艦隊已經先後開始在豐後水道出現,不單單是李昰應,就連陸順德和潘起亮兩人,也不怎麼認爲這會是日軍企圖奪回九州島的先兆,而僅僅把它看成是一種日方對本島的正常防禦行爲。
這個時候,李章濂已經受命總督九州島,指揮其麾下的第二軍團全部及由剛剛遷移上島的朝鮮百姓們所組成的地方自衛武裝,承擔起九州全島的防務。至於李容熙所接到的任務,則是帶領尚在九州島的第一和第四軍團,隨時做好登船離島的準備。
此時,在佐世保、長崎和鹿兒島的港口之內,不僅雲集着韓正熙所率的朝鮮艦隊的主力,大批的運輸船舶更是一片連着一片。
可憐的伊藤博文,他無緣看到此時的九州島的那一面,如果他要是能夠親眼看到九州島另外一面,縱然被打死,他也絕不敢動九州島的半點兒主意。
可遠在的北京的林海豐,當得知了伊藤博文的機動艦隊不僅溜進了豐後水道,竟然還大膽地轟跑了駐紮在豐後灣內的朝鮮海軍編隊的時候,他馬上就意識到,日方將要對九州島下手了。
林海豐太瞭解這些日本人了,更何況,他還清楚地知道,在德川家茂的身邊兒,還有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英籍人士鮑林先生呢。
於是,在林海豐的干預下,通過陸順德和潘起亮之口,總算是抑制住了李昰應的衝動,即不能提前與伊藤博文的機動艦隊發動海上對決,至於九州島上的部隊,第一軍團可以按照朝方的下一步總體部署,預先撤離,而第四軍團則需依然留在島上,並迅速向東靠攏。
正是由於有了林海豐的這些背後的幫助,伊藤博文才得以在豐後水道耀武揚威一時,大久保忠尚也才能夠踏上九州島的海岸線。
當然,這也正是伊藤博文和大久保忠尚的悲慘結局的開始。
十六日晚七時,爲了確保身後的大久保忠尚等陸軍兄弟的絕對安全,一直舉着個單筒望遠鏡,站在旗艦“昇平號”的指揮樓上,對着漆黑的海面看得眼睛發酸的伊藤博文,在肚子裡所發出又一陣咕咕的叫聲的提醒下,終於想起直到現在他的那頓已被熱了好幾次晚飯還沒吃。
他放下單筒望遠鏡,再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千叮嚀萬囑咐地告訴“昇平號”那位年輕的代理艦長東鄉平八郎大尉,切勿放棄任何一絲一毫的疑點之後,一面打着連連的呵欠,一面走向指揮樓的木梯口,要去用他的晚餐了。
但就在這時,耳邊突然傳來高吊在桅杆上的嘹望籠裡一聲“西南方向發現燈火,正在向我艦隊不斷接近”的嘶喊,如同是灑在地上的黏膠一樣,將伊藤博文一下子粘在了木梯口上。
嗡……伊藤博文接着又感到一陣眩暈。
但僅僅只是片刻之後,伊藤博文就猛然清醒,一轉身又撲回了指揮樓,只是在再次又舉起了手中的那個單筒望遠鏡的時候,他的雙手竟禁不住地有些微微的顫動。
出現在伊藤博文的單筒望遠鏡之中的,先是海天一色的漆黑,不久,如同是夜空裡的螢火蟲的屁股似的點點燈火,就一竄一跳地透過鏡片,進入了他的眼簾。
該不會是太平天國紅海軍的艦隊吧?
想到這兒的伊藤博文的脊樑骨上,猛地冒出了一陣難耐的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