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六九年七月二十三日,三萬多已經成爲戰俘的日軍西線軍團官兵,在李範晉所率的一支朝鮮艦隊的押送下,由麗水港出發前往濟州島。然而就在當晚,這支龐大的船隊卻遭到了暴風雨的襲擊,滿載着日軍戰俘的近百艘船隻全部沉沒,所有日軍戰俘無一生還。
八月二日,高杉晉作等四萬餘官兵登上了釜山港停泊的三十多艘運輸艦,在專程奉命而來的紅海軍琉球艦隊的護送下,前往目的地濟州島。
但在離開釜山港的次日,“大蚊子號”運輸艦上日軍戰俘,居然藉着開晚飯的時間突發暴亂,並以在手的紅軍士兵所脅迫,先是控制了全艦,繼而又要求紅軍官兵必須從所有載運着日軍戰俘的運輸艦隻上撤離。
爲了挽救“大蚊子號”上幾十個紅軍官兵的生命,紅海軍琉球艦隊被迫接受暴亂日軍戰俘的要求,下令所有在運輸艦上的紅軍官兵離艦。
然而,在已經切實掌握了這三十餘艘運輸艦之後,暴亂日軍的戰俘卻並沒有像他們所說的那樣,急於要回歸故土,而是又紛紛打響了艦炮,悍然炮擊紅海軍的琉球艦隊,大有同歸於盡之勢。
在這種情況下,紅海軍琉球艦隊不得不奮起還擊,四萬多參加暴亂的日軍連同那三十幾艘運輸艦,一起沉入大海。
七月二十五日……
晚上,陳廷香將軍又來了。他是特意向我告知二十三日那晚所發生的一切的。載運着被俘官兵的運輸船隻盡數沉沒,擔負押送任務的,實在是太年輕了的朝鮮艦隊也損失不小,在跟我緩緩地講述着這一切的時候,陳將軍的臉上佈滿了沉痛感和自責之意。倒弄得我不好意思起來,開始不停地對這位胸懷坦蕩的敵方將軍,反覆進行着勸解。
天意,或許這一切本就都是天意。
八月二日,天氣格外地晴朗。
儘管到處都是擡頭可見的,在陽光下泛着刺眼光芒的槍刺,還有那一個個神情威嚴的中國紅軍官兵,但離開了怎麼說也是有些壓抑的戰俘營,再次來到“闊別已久”的釜山港上,迎面吹來的習習海風,還是令我感到了一種難得的清爽之感。
當然,此時令我更感到清爽無比的,還是釜山港內停泊着的那一艘艘紅色旗幟迎風飄擺的艦船。
陳廷香將軍果然是個言出必踐的君子,爲了確保我們這些無用之人能夠完全抵達濟州島,陳將軍沒再使用現成的,“年輕的”朝鮮艦隊,而是調來了紅海軍的琉球艦隊擔負全程護送。
臨登船之前,我又見到了匆匆趕來的陳將軍,令我感到無比感動的是,日理萬機的陳將軍竟然就是特意爲我送行來的。
陳將軍顧不得抹一下自己的額頭上沁出的汗珠兒,卻一面細心地替我彈去上衣上的一片灰跡,一面勸慰我到了濟州島那邊兒以後,要好好地保養身子,還要更多地注意學習。
隨後,陳將軍又第一回相當誠摯說,其實我是一個很優秀的軍事人才,只可惜生不逢時。如果不是我們能夠好好地檢點檢點自己,如果我們不是過早地就與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的天朝紅軍相逢在戰場之上,我們還是很有發展前途的。用陳將軍當時的話說,如果我們不是這麼急於窮兵黷武,而是能潛心地再好好發展上二十年左右,我們就完全可以打造出一支堪與他們天朝紅軍相媲美的強悍軍隊來。
我聽得出來,作爲我的曾經的敵人的陳將軍,此時卻很希望我能夠好好地生存下去,以便爲今後的日本國更好地服務。
那個時候,我甚至曾經有過一種難以抑制的衝動,那就是要將一個已經被我深深地埋藏在了心底裡好幾天的大秘密,全盤託給這位心地無比寬廣的將軍。
按照陳將軍的特別吩咐,我很榮幸地被安排在了崔成林將軍的座艦——“烏鴉號”運輸艦上,並還與這位崔將軍共用一室。
與所有擔負本次運輸任務的艦隻一樣,“烏鴉號”也是一艘由英制二級戰列艦臨時改裝而成的運輸艦。爲了能夠騰出更多的載人空間,除去頂層的艦艏之外,艦上原有的大炮都已被撤去。
這樣的戰艦若是放在我們的艦隊裡,那絕對是寶貝,可在如今的中國紅海軍的眼中,很顯然就是一些隨時將要被都丟棄到破爛堆裡去的爛貨。因爲中國紅海軍對這些艦船實在是太蔑視了,蔑視到甚至連將艦上原有的標誌都懶得去處理一下,中日兩國的差距,的確是太大太大了。
兩三千的我軍戰俘被分別安置在幾層通徹的船艙之內,自然有些擁擠,但畢竟不算是很難過。因爲他們雖然失去了想活動的更多空間,卻得到了一種更難得到的東西,那就是人的尊嚴。
與在戰俘營時的一樣,艦上的紅軍官兵待我們如同自己的兄弟。
白天還好,可以幫着艦上的紅軍給各層艙室內的同胞們送送水,送送飯,再不就跟同樣也是相當熱情的崔將軍談談天,說說地,儘量地不叫腦子空閒下來。但到了晚上就難熬了,因爲心中那個始終說不出來的大秘密,又開始在纏繞着我。
日照大神啊,如果你真的無處不在,那就保佑我能安全順利地到達濟州島吧!
八月三日,一上午晴空萬里無雲,可到了中午,突然烏雲密佈,一場大雨整整下了兩個多小時。
在這樣的鬼天氣下,能夠呆在通徹的船艙之中的戰俘們,儘管擁擠了一些,卻避免了大雨的澆淋。而此時絕大部分都只能堅持在甲板上無遮無擋的那些紅軍官兵們,就顯得極爲不幸了。
大雨到來之後的崔將軍,一直沒有回到我們的艙室。一個人在艙室裡悶呆了一會兒之後,我也不好意思地跑上了甲板,來到正陪着自己的官兵們一起淋雨的崔將軍的身邊。
“呵呵,高杉將軍,你沒有必要這樣,還是趕緊回去,免得傷了身體。”
對於崔將軍好心,我沒有接受。畢竟主人都這樣了,而我這個現在連個僕人都稱不上的低賤的戰俘,哪裡還有去躲避的理由。
看着雨中的崔將軍,望着雨中堅守在各自崗位,繼續履行着自己的職責的紅軍官兵們,我深刻地領會到了在昨天的“閒聊”中,這位崔將軍始終引以爲自豪的紅軍優秀素質的真正內涵……
我在無比的悔恨,悔恨不該跟這樣高尚的族羣爲敵。我還有一種渴望,那就是要永生永世地與他們和睦相處,再也不見刀兵。
但是,晚飯到了的時候,那件我最不想見到的事情,還是終於爆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