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詹姆斯.布魯斯真正必須要加以關注的,則還是那些具有官方背景的“官報”。
當然,這些“官報”也有他們的“毛病”。
一般來講,“官報”的第一個版面,通常總是會被那些各式各樣的、所謂的理論指導性文章所霸佔,而這些所謂的理論文章,又多是意識形態方面的宣傳,不是這個主義、那個信仰,就是剝削和壓迫什麼的。
儘管類似這些說教方面的東西,寫得已經可以說是相當地通俗,但對那些於政治絕不感冒的人來說,還是顯得很枯燥無味。
對於這些所謂的理論性文章中所傳播的內容,詹姆斯.布魯斯自然也是很反感,但他卻並不會因噎廢食。不論是多麼“令人生厭的無聊”文章,他總是能大致地看得下去,哪怕是隻走馬觀花。因爲,要想真正地瞭解一個政府,首先就得弄明白他們的所主張的是什麼,這也叫知己知彼。
不過,在詹姆斯.布魯斯看來,作爲政府的喉舌,太平天國政府的各類“官報”,雖然有其“難以避免的毛病”,但同時,又擁有着“極其珍貴的價值”。
“官報”絕不像“民報”那樣的譁衆取寵,它們極少刊載有關於政府各級官員日常行蹤方面的所謂新聞,什麼“重要指示”,“重要講話”之類的詞語,在“官報”上就更是絕無僅有。
但是,“官報”卻在其有限的版面內,以最大的篇幅,將一個繽紛多彩的社會,呈現在了廣大讀者的面前,不僅爲讀者們提供了一個儘可能的、廣泛的學習園地,還給讀者們提供了汲取豐富營養的大好機會。
而在這其中,令詹姆斯.布魯斯又最關注的,則是那些連篇累牘地反映着太平天國的優秀建設者們的偉大功勳的報道,也就是被如實地描繪了的那些來自太平天國各行各業的勞動模範們的足跡。
正是循着這些太平天國的勞動模範們的成長軌跡,通過把衆多的似乎是支離破碎的事件連串在一起,聰明的詹姆斯.布魯斯纔會爲那些曾經縈繞了自己多年的疑問和困惑,找到了一個個切實的答案。
比如,廣州鋼鐵廠爲什麼會在眨眼間拔地而起?而這個極端匱乏現代工人的政府,又是靠了什麼樣的招數,居然馬上就可以叫它運轉起來的呢?
“剪報”的結果告訴他,原來,早在一八五六年底開始,太平天國的研究和建設人員,居然就已經提前按照他們大英帝國的曼徹斯特鋼鐵廠爲樣本,在廣州開始了鋼鐵廠的規劃、設計和建設任務。
一八五七年三月,曼徹斯特鋼鐵廠抵擋不住經濟大危機所帶來的料峭春寒,宣告破產。而更爲悽慘的是,僅僅幾個月後,這座鋼鐵廠就像是遭到了千年一遇的龍捲風洗劫一樣,居然被掃蕩的幾乎是一毛不剩。
當然,沒有人能想到,一個曾有着相當的輝煌經歷的曼徹斯特鋼鐵廠,也會猶如一個大蘿蔔似的,竟然被萬里之外的太平天國政府,重新絲毫不差地放在了又一個合適的坑內,開始了它的新生。
與此同時,太平天國政府除去從他們的現代工業基地上海和天京,抽掉了少數自己培養的生產技術骨幹,去支援廣州鋼鐵廠的生產之外,更重要的是,太平天國政府還從美利堅和法蘭西召回了大批他們的外派“勞工”。
而正是這些曾經在異國他鄉飽嘗了工廠主們的壓迫和剝削,如今卻已經翻身做了主人的“勞工們”,一下子成了廣州鋼鐵廠的脊樑。
類似的情形,還絕不只是發生在廣州這一地,當然,不同的地方,運作的手法也許各異,但殊途同歸。
這種先見之明,只怕是前無古人、後人來者了。
同樣,通過自己的“剪報”嗜好,再加上超強的分析能力,詹姆斯.布魯斯還“破譯”了太平天國政府,在經濟數據方面始終所嚴守的秘密。
去年年初,當詹姆斯.布魯斯踏上太平天國這片土地的時候,極其擅長“坑蒙拐騙”的太平天國的工業化進程,雖然已經小有規模,但是,由於這個太平天國政府自己不說,外人自然也就很難知道其真正的工業實力。
尤其在象徵着一個國家強大與否的鋼鐵的產量方面,太平天國政府始終留給給外界的都是一個謎。而這一點,對於一直都在把太平天國政府當成是自己的未來頭號大敵的英國人,就更爲重要。
因爲英國人早就推斷,太平天國政府在各個領域,都已經擁有着大量的世界級的領先技術,而隨着詹姆斯.布魯斯的“剪報工程”,這種推斷,也被得到了切實的確認。所以,在這樣情況下,太平天國政府的鋼鐵產量,就成了英國政府判斷太平天國政府真正實力的重要要素之一。
倘若太平天國政府的鋼鐵產量已經超越英國,成了世界的頭號鋼鐵霸主,根據太平天國政府的技術實力,大英帝國的海上霸王地位顯然就將不保。
在詹姆斯.布魯斯之前,大英帝國駐華公使館提供給帝國政府的信息,一直都說是太平天國政府的鋼鐵產量極爲有限。當然,這也絕不是詹姆斯.布魯斯的前任們有意地糊弄和搪塞他們的帝國政府,他們之所以能做出如此的判斷,也是有根據的。
根據之一,就是太平天國政府還是一個絕對的鋼鐵進口國,在這裡,到處都充斥着來自美國、法蘭西和英國的鋼鐵製品。
但詹姆斯.布魯斯在利用“剪報”跟蹤了太平天國政府所表彰的那些鋼鐵產業的勞動模範們之後,卻得到了另外一種結論。
詹姆斯.布魯斯發現,不僅世界上正流行的轉爐和平爐鍊鋼法,在太平天國政府所擁有的各大鋼鐵廠內均已是運用自如,而且,太平天國政府還擁有着任何鋼鐵強國都不懼的特種技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