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平靜但堅定的應答聲中,秦源突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藥家,楚宴修,四品,精通丹爐控火之術,願前往!”
秦源聞言頓時一怔,然後連忙循聲望去,終於在離他幾十丈外的一棵大樹下的人羣裡,看到了那張熟悉的面孔。
那廝,還是那麼自以爲是,臉上掛着很臭屁的笑容。
那次宮中一別,還是夏末秋初之時,之後楚宴修就音信全無,卻不想今日又相見了。
又遇故知,秦源自是歡喜。
可是,他自稱有四品?
狗屁的四品,他不過五品罷了,不過倒是較在宮裡的時候,漲了一品。
秦源朝他微微一笑,卻是也不戳穿。
此起彼伏的應答聲,終於漸漸平息了下來。
若是在他們各自的師門之中,他們大抵也會從小就被冠以“天才”等頭銜,揹負着很多人的期待而成長起來的。
隨後,身影一閃,便瞬間出現在楚宴修跟前。
王淮年被這種表情,深深地刺痛了心臟。
王淮年卻是不理他們,又問秦源道,“秦半聖,你可敢讓我同行?若是怕我半道跑了,便當我沒說。”
目光,轉到了王淮年身上。
拍了拍他的肩,微笑道,“楚兄,多時不見,你還是這般狷狂。不過好極,說明你還是當初那個傢伙。”
紛紛心想,這廝是得了失心瘋了?竟敢對半聖口出如此荒誕之言?
老道點點頭,“三十餘人,需三張避妖符,貧道正好還有三張。不過,也只有這三張了!此去不成,要想再去就千難萬難了!”
此時,墨青秋衝上來道,“鉅子,何忍墨家袖手旁觀?我等.”
衆人無不心神一振。
南霸又好奇道,“王將軍,沒記錯的話你不過二品劍修,而且也無火控之術,怎生也來這裡了?”
話音一落,在場無論是聖學會還是墨島人,無不露出傲然,且輕蔑之色。
說道,“的確,他是可能有的。想當初我也有,不過後來沒了。”
秦源這等人物,也不會說這種毫無意義的謊話。
此時出列者已都聚集在最前排,除了楚宴修以外,無不是四品及以上的高手。
於是說道,“好,既如此,秦某便請諸位赴死!”
墨島的人一個都沒有出列,畢竟墨家雖然有機關可以帶火,可那真的不算控火術。
衆所周知,在劍修五百年的打壓下,百家修行難,難於上青天。
好在老道有不少“急行符”,用了符文之後,秦源又以音家神通,用意琴演奏了一曲《將軍令》,眨眼間衆人的速度就大幅提升。
“你等就在島上守着,”秦源打斷道,“等我們回來便是!”
難道,他秦源的判斷永遠都不會出錯?
不過,墨青秋爲首的幾個墨者,正彼此默默地使眼色,想來也想請戰。
程中原和許鳳齡也有點奇怪。
程中原初時也皺了皺眉,但很快就哈哈一笑。
又想起之前跟在秦源身後,確是總感覺有股平生從未見過的強橫氣息圍繞在他周身
王淮年確定,餘言行不會說謊。
餘言行聞言,便立即站出來,衝秦源拱手道,“是屬下說錯了,請總舵主降罪。”
此時小妖咯咯一笑,說道,“王將軍說他有一門獨家神通,連你等一品劍修都沒有,卻比火控之術更爲強悍,故而前來助陣。”
“總舵主,昔日你我並肩作戰,我的本事還略高於你呢!怎生這把,卻不讓我去了?莫不是怕我搶了你的風頭?”
陳笙點點頭,然後衝底下喊道,“楚宴修,回去。”
沒錯,這麼多年來,守護我煌煌人族的,依然是我們百家啊!
卻不過三十餘人。
但是看看他爹許鳳齡也在,只好把話忍了。
既然如此,秦源也就不多說了。
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家族的驕傲與希望,也可能承載着師門的未來。
難道,整個朝廷的耳目,都敵不過你一人?
秦源微微一笑,“我沒時間跟你解釋。我只能告訴你,兩千多年前,百家前赴後繼、死不旋踵,無數先賢隕落於霸水之戰,才換得人族兩千年太平。
看着這些面色平靜的漢子,秦源心念大動。
隨後,又轉身衝秦源拱手道,“回總舵主,其餘三十一人,皆非獨子,皆無尚在襁褓之子女。”
陳笙面不改色心不跳,淡淡道,“回總舵主,是餘先生說錯了。屬下在聖會有兄弟無數,便是屬下戰死,我一雙父母,兩位妻子以及五個孩子,也決然有人撫養。”
秦源微微頷首,隨後便說道,“夠了!此去,我們必勝!人族亦必勝!”
“幹!”
方纔他讓楚宴修回去,便是知道他才五品而已,但沒有戳穿,只是讓他退回,已是給他留了顏面了。
頓了頓,又輕聲道,“妖域你就別想去了,就你那點修爲不夠看的。如是當真有心,便在墨島等我,等我回來後,你去捉些魚啊鱉啊之類的,我們暢飲達旦。”
衆人齊聲大吼,隨後紛紛一仰脖子,幹了碗中酒。
其餘三十一位,包括餘言行、陳笙、藥老等人在內,也很快一人拿到一碗濁酒。
登時怒目道,“秦源,我問你,你說妖王妖域即將現世,非我等深入妖域不可擋,可敢指天道發誓爲真?”
卻見程中原擺擺手,說道,“去了便知。”
墨島衆人更是紛紛側目,心想聖學會如今已然如此沒有規矩了嗎?若不是看在那三十一位好漢子的份上,他們必然要出言奚落一番,畢竟秦源不光是聖學會總舵主,還是他們的鉅子啊!
王淮年哈哈一笑,隨後說道,“沒錯,劍修無火控之術,但是你們放心,我還有一樣神通,卻是普通劍修所不具備的!同樣,也是你們這些人所不可能具備的!這般神通,也只有身在前線,領帝國一等軍務的將領纔有!”
秦源便說道,“王將軍,你二品之資,放在這裡怕是有點麻煩。不如,我封住你的經脈,讓你在島上做客數日如何?”
王淮年臉色微微一囧,正欲說實情,卻聽秦源輕笑道,“剛攀上的交情。”
衆人聞言,無不眉頭一皺,卻不知道他在賣什麼關子。
王淮年聞言,登時渾身一震。
陳笙聞言大怒,“楚宴修,你好大的膽子,敢這般與總舵主說話!”
王淮年看了秦源一眼,不過沒說什麼。
說罷,手一擡,早已備好壯行酒的墨青峰,便將一碗酒遞到他的跟前。
自古人族多壯志.秦源覺得,此刻任何歌頌的詩歌都是蒼白的。
嗯,“不過二品劍修”.
王淮年很想咆哮一句:嫩你娘啊,二品劍修現在就這麼不值錢嗎,什麼話這是?
藥老聞言,連忙上前一步,衝秦源躬身說道,“劣徒不知輕重,頑劣成性,請總舵主降罪!不過念他尚有一絲血性,也曾對我會大業略有薄功,還請總舵主饒他一命!”
楚宴修怔怔地看着秦源,卻不知何言,臉上的不羈漸漸收斂,隨後說道,“總舵主.”
他身爲一代劍修宗師,自問修行以來殺妖無數,人所共仰,又何時受過這種羞辱?
時間不等人,一路狂飆。
這邊還沒說完,卻見楚宴修又跳了出來。
大約飛了一個時辰,衆人便到了三聖山尚牙洞。
秦源便不再多說,淡淡道,“啓程!”
“究竟是啥啊?老程你趕緊說!”老道忙問。
秦源此刻也被王淮年吊起了好奇心,於是不假思索道,“王將軍既然也想爲人族出一份力,那我爲何不允?百家是人,劍修亦是人,對麼?”
而這些精英,又爲什麼連問都不問清楚,就跟着他走?
不過如此一來,速度便慢了。
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周圍很多人眼中的“主角”,都有着自己的故事。
轉頭對老道說道,“老道,這些人,避妖符夠麼?”
“屬下不是。”
秦源卻是淡淡一笑,擺了擺手。
而百家修行多艱難,這些人能達到如今的成就,想必也都有着屬於自己的磨練與頓悟,以及屬於他們的機遇和奇緣。
秦源看了他一眼,“你也不是?”
能達到四品及以上修爲的,在場所有人加起來,怕也不過百十來人,同時又會控火術的,能挑出三十來個也的確是極限了。
話音一落,卻只聽餘言行大喝一聲,“王淮年,你是何等身份,要半聖之尊與你發誓?信便信,不信便不信,難道我們不殺你還允你大放厥詞嗎?”
於是,一衆高手紛紛御劍而起,跟隨秦源往三聖山飛去。
他這話,頓時讓所有人又好奇心大起。
看到程中原與許鳳齡,王淮年大驚,連忙上去道,“原來,兩位也在!”
想到這裡,他便說道,“秦先生,你的事我也聽說過,知你神通廣大。不過所謂妖王妖域要現世的消息,你是從哪聽來的?爲何朝廷上下,都沒有半點相關消息?”
王淮年沒有出爾反爾,緊跟着大部隊。
卻剛開口,只見秦源又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此時已是深夜。
沒有別的話,秦源喊了一聲,“幹!”
陳笙冷冷一笑,說道,“你們劍修又無火控之術,去了何用?”
在短暫的震驚後,他終於咬了咬舌尖,大聲道,“你既然是半聖,那你說的,怕也並非空穴來風!既如此,老夫隨你去趟妖王妖域可好?省得說我劍修,在人族危難之際袖手旁觀!”
在場衆人,亦同樣無不神色一變。
“半聖?”
劈里啪啦,摔碗的聲音此起彼伏。
四品的那些不能御劍,自然只能搭三品的“便車”。
此時又聽他這番衝撞總舵主,自是勃然大怒。
沒錯,他仍在震驚,仍在困惑,仍然想不通爲什麼秦源要帶着這些聖學會精英跑去妖王妖域送死?
秦源便知道他們心意已決,若是再行阻攔便不是人情關懷,而是各自難堪。
“王將軍負責圍困墨島,卻不想竟也與墨島鉅子秦半聖有交情?”程中原笑着問道。
如今我等去妖王妖域,亦是追尋先賢遺志,以肉身修爲,賭一個萬世太平的人間。兩千年前是我百家,兩千年後亦是。你的朝廷,只要不掣肘助妖,便在一邊旁觀吧。”
這意味着,但凡符合條件的,全都已經站出來了。
這話,讓許鳳齡頓時眉頭一皺,“哦?難不成,王將軍還有奇遇?可是劍修之中,我倒是從未聽過還有誰能修習火控之術的,看樣子是在下孤陋寡聞了。”
王淮年這才從如夢般的沉思中回過神來。
算是替他解了圍。
“我怎麼之前聽餘先生說過,你大哥和三弟都爲我會戰死,你如今是家中唯一的血脈了?”
如果說剛來這個世界,聽到人族先賢前赴後繼與妖決死時,秦源認爲那不過是一種傳說的話,那麼現在,眼前的這些漢子,就是讓傳說照進了現實。
如果沒有避妖符,恐怕很多人連妖塔都抵達不了。
這些人主要來自於儒家、食家、道家、陰陽家、音家、兵家、藥家,因爲百家之中,差不多也就這幾家比較精通控火術。
王淮年又放聲一笑,“痛快!男兒當如此!”
想必,在每一次歷練的時候,他們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當然也會受到師門嚴密的保護。
然而現在,他們只爲一個信念,便義無反顧地踏上了赴死的征途。
毫無疑問,這些人都是百家精英中的精英,翹楚中的翹楚。
於是在略一沉吟後,他對陳笙說道,“陳長老,麻煩照花名冊查查,這些人如是家中獨子的,便不要去了。如子女尚在襁褓的,也不必去了。”
老道便哈哈一笑,隨後掏出三張避妖符,仍在衆人頭頂。
一股獨特的道家之氣,便籠罩了所有人。
“出發!殺妖王!”
秦源大吼一聲,便身先士卒,衝進了妖域。
其餘人亦二話不說,跟着他進了妖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