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回來給你暖。”
難得景芝皓會說出這種動聽的、姑且算是甜言蜜語的話,可是唐菁月的反應卻十分不好。
聲音悶哼哼的:“等你回來都春暖花開了!”
腳丫子蹬在阿皓的肚皮上,不安分的搗亂。
打仗不是過家家,誰知道他會幾時回來。說不定,連年都是要她孤零零過了!
仔細想想,這種憂慮不是誇大。其實一年半載都是快的,真要來個三年五載,唐菁月真的是要守活寡了。
想到這裡,剛剛有所緩和的情緒馬上又低落下來。嫁給他的第一個新年,會是自己一個人過。想想都覺得好傷心。
唐菁月的小臉皺得苦巴巴。
和唐菁月想到了一起的景芝皓摸着懷中娘子的發,不住的在她的發上、額上輕吻。
“月兒……月兒……”
別不捨。他寧願她對他捨得,也不願她情深傷心。
她的情深面對分離時,會讓他的心更痛。
情深意綿綿,一整夜。
屋外冰天雪地,屋內暖如春。
秦香搓着手在屋子裡面窩着。孃家雖然窮,但別的沒有,就是炭火多。秦大虎作爲一個伙伕長,家裡的木炭能夠堆成山。
“香兒,瞧瞧你這手上怎麼都生瘡了。來,暖個湯婆子。”
秦大虎將湯婆子遞到了秦香的面前。
秦香笑得兩眼彎彎,說:“爹真好。”
接過燙手的湯婆子,塞進棉褥裡。頓時,能夠接觸到湯婆子的軀體都覺得發燙起來。
在權勢滔天的攝政王府中,秦香的房間裡面冷得連裹着被子都在打哆嗦,沒有想到回到一窮二白的孃家,反而如此溫暖。
面對這種對比,秦香眨眨眼,禁不住的眼眶裡有了淚花。
看着兩眼含淚的女兒,秦大虎非常心疼。
“唉,若不是你爹當年覺得你跟着王爺能過好日子,你如今也不會落到過守活寡的地步,連日子也過得不如意。”
說起來就嘆息。秦大虎想了想,決定開口。他琢磨很久了,反正香兒還是黃花大閨女,乾脆離開攝政王府另嫁得了。攝政王府後院裡那麼多侍妾都出府另嫁了,沒得香兒還要留在裡面活受罪。
可是還沒有等他張嘴,卻見秦香搖頭,很認真的說:“爹,女兒願意留在王府。”
她寧可坐在富麗堂皇的攝政王府裡打顫,也不願嫁給憨厚朴實的窮漢子爲之暖被做飯。
秦香並不是秦大虎的親女兒,而是秦大虎朋友秦念恩的女兒。
因爲同樣姓秦,秦念恩和秦大虎情同手足。當年,秦念恩在戰場上,機緣巧合的立了功,卻重傷無救而亡。臨死前,將唯一的親人,自己的女兒,求王爺將之收入王府。秦大虎憐惜秦香無父無母,正巧自己也沒有成家生子,於是認了秦香爲女兒,也算是給秦香有一個孃家。
羅管家那時候是巴不得主子的後院能夠佳麗三千,府中又不缺一個婢女,想着主子或許就會對秦香另眼相待呢,於是乾脆自作主張的將秦香收爲主子的侍妾。
將一個陌生的姑娘收進後院這件事情,景芝皓是大概知道的,但沒有在意。侍妾與婢女,又沒有差別,都是要吃飯的一張嘴。
只是,無論是查秦大虎還是查秦念恩,他們與秦氏都沒有任何關係。
所以景芝皓和唐菁月也便只能將將認爲,秦香姓秦,只是一個巧合罷。
在給秦香倒了一碗熱米粥後,秦大虎有些坐立不安的在屋子裡走動。
秦香藉口說是給孃親祭拜,但其實是秦大虎給她帶信說是她孃親的祭日要到了,讓她出府祭拜。
秦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娘是誰,更別說秦大虎又怎麼會知道了。於是,秦香立刻知道,一定是秦大虎有事情找她。
利用孃親祭日的藉口,這纔出了王府。
隨着寒涼的身子慢慢的被湯婆子和熱米粥暖熱,秦香的心思也輕緩舒適下來。
看向秦大虎:“爹,叫我回來什麼事,你就說吧。”
聞言,秦大虎一怔,而後又緊張的坐下,看向秦香,張嘴囁嚅低喃,也不知道有沒有說話。
“爹?”
秦大虎咬了咬牙,說:“香兒,你就不想着離開攝政王府另嫁嗎?你都快二十了,年紀不小了,攝政王爺既然不疼你,爲何不早些離開?現在還來得及。等再過幾年,你就是想另嫁,都沒有婆家會要了!”
語重心長的勸着。
哪怕是現在想要令嫁,憑秦大虎的地位,頂天了的也只能嫁給平常富貴人家做繼室。真要再過兩年,人老珠黃了,那會兒就真的是賠着錢也難再嫁!
秦香好歹也可以說是秦大虎看大的,當成親閨女疼了,自然不願意秦香繼續再在泥潭之中越陷越深。
對於爹爹的勸告,秦香抿抿嘴,倔強的沒有吭聲。
“沒有人要就沒有人要,反正,我也沒有打算離開攝政王府。”沉默半晌,她像是賭氣一樣,但實際上卻是在說自己的心聲。
能嫁給那樣一個男人爲妾,守活寡又怎樣?世間有幾個男人能夠比得過攝政王爺!與其嫁給其他人爲妻爲妾,生兒育女,她更想離那個男人近一些,哪怕一年只能夠見上一次面也是好的。
正是因爲存着這樣的想法,所以對於父親的勸說,秦香自然不以爲然。
難得出府,還被准許了外出兩天,第一天在孃家爲父親縫縫補補之後,第二天秦香就帶着丫鬟上街去了。
她每個月的月錢只有一些,但好在沒有什麼花銷,一個月一個月的攢下來,也是一小筆積蓄。秦大虎知道秦香在攝政王府的日子不好過,所以也從來沒有要求秦香補貼過孃家,畢竟他一個大老爺,一個吃飽,全家不愁。
上街自然是想買一些新布料、新首飾的。縱使沒有悅己者,也想要好好的打扮自己。萬一哪天就能被王爺給看中呢?
抱着這樣的想法,秦香大着膽子的踏入一家過去都沒有進入過的店鋪,玲瓏閣。爲什麼說過去從來沒有進入過?因爲這裡的女子飾品是全輔天最好的,達官貴人、千金小姐都喜愛到這裡來挑選。價錢,自然也是一等一的貴。
或許是因爲昨日父親的話挑起了秦香心中的波瀾,讓她心中焦急。她決定今天買一件精美的髮飾回去。說不定就會爲她的容貌增色,進入王爺的眼!
攝政王府派出監視秦香的一名暗衛,忽然注意到右相唐府的馬車也在玲瓏閣之前停下。立刻警惕起來,和同伴對視一眼。
之前一直沒有查出秦香和右相夫人的關係,今天二人出現在一個地方,是巧合還是有計劃?
爲了打探到更清晰的線索,一名暗衛立刻從暗處現身,僞裝成平民百姓,跟在了秦氏的身後,進入玲瓏閣。
這是秦氏久居府宅後難得的一次出門。她自從斷了腳趾以後,就很是不願意在公衆場合出現。今日實在是憋久了,難得的出來轉轉。
“夫人,您小心點。”要上臺階時,丫鬟青翠攙扶着秦氏,小心的說道。
可誰知,丫鬟的關心換來的不是主子的暖心,而是秦氏狠狠的一掐!
秦氏瞬間陰鶩的臉,比寒冬的風還要令人發冷。
哪怕是隔着厚厚的衣服,青翠也能感覺到主子幾乎是要擰掉她腰間的一塊肉下來。
秦氏咬着牙的低聲道:“賤蹄子,用你說?主子就是腿斷了,那也是你的主子,由不得你譏諷!”
立刻將青翠嚇得要哭。若現在這是在唐府裡,恐怕秦氏一個巴掌下去,青翠就能被扇得飛到一邊。
“別丟人現眼!”眼看着青翠臉色難看委屈害怕,秦氏又是一個狠狠的掐下去,“扶穩了,慢慢走!敢摔倒,回去我就打死你!”
不止是青翠,另外一個丫鬟紫蘭也打着哆嗦的低垂下頭,專心看着路面扶着主子走路。
自從主子沒了腳趾,又被漸漸老爺冷落以後,這脾氣就愈發的古怪、陰沉不定起來。而且,最是厭惡聽到別人有半分會讓她覺得大家在嘲笑她沒有腳趾的話。
暴躁、陰暗、喜怒不定,這就是如今的秦氏。
暗衛假扮成一個來爲娘子挑選髮飾的年輕男子,很方便貼近秦氏或秦香。只是見到二人並沒有任何交集,不由得猜測難道今日的碰見,真的僅僅只是巧合?
玲瓏閣裡的首飾讓秦香看得挑花了眼。花樣繁多,做工精美,一眼看去,滿眼都是亮燦燦的迷人眼。
可她的積蓄最多隻夠買一件,還是低等貨。
眼角瞧到鋪裡進來一位被兩個丫鬟攙扶着的夫人,打扮雍容華美,氣質高貴,讓人很是羨慕眼饞。秦香不由得盯着去看,猜測那是誰家的夫人。
這就是她絕對不會出府另嫁的原因。留在攝政王府裡,她的夢就不會碎。而一旦出府另嫁,這輩子她都不要想過和這個夫人一樣的生活!
而察覺到自己正在被注視的秦氏,在佯裝不經意的瞥過去視線,發現只是一個其貌不揚做婦人打扮的小姑娘時,便脣角勾起一點點點的不屑弧度,不再去關注了。
按理說,現在的秦氏對於他人投射的目光,該是十分敏感並且充滿猜忌的,可是秦香眼中*裸的羨慕讓秦氏一看便知那目光中透露出來的垂涎欲滴。
女人都是虛榮的。被人輕蔑的看,誰都不願意。但被人用羨慕的眼光捧着,這無疑會讓人感到巨大的滿足。
這也是讓秦氏驕傲自己能夠走到今天這個地位的原因。被他人羨慕,無論吃多少苦,只要有右相夫人的地位,她就不會抱怨半句。
掌櫃的跟在秦氏身邊介紹。被人關注着的秦氏自然更有王霸之氣側漏。
“哎呀,這都是些什麼東西,一點也放不到檯面上來,”她將姑且一看的說成一文不值,將精緻美麗的說成姑且一看,“我要去樓上看看。”
掌櫃的自然更高興,喜滋滋的迎着秦氏上二樓。
“是是,一樓的東西哪裡能配得上夫人的尊貴。二樓的東西更好,您到二樓看看。”
於是,秦氏就矯情的在掌櫃的引導下,向二樓走去。
路過秦香的身邊時,連個眼角都沒有留下。只有淡淡的笑,那種經歷過人生起伏的自傲,帶着輕視和嘲笑。
她自然能夠從秦香的裝扮上,看出來秦香能買得起什麼樣的東西。是比她年輕的女子又如何。沒幾個文人能坐得上右相的位置。這女子的夫君,供不起這女子的眼光和虛榮。
如此想着,秦氏的下巴擡得愈高。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