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這條破破爛爛,卻有着團龍飛天圖案花樣的棉褥。唐菁月被雷劈了一般怔愣住。
敏蕊不知真相,只是捻着棉褥拎起,相當奇怪的湊近認真打量。
“真奇怪,被廢棄多年的品瑞園怎麼會有皇上才能用的棉褥?”
凝視着那條烏黑骯髒的棉褥,唐菁月的眸光定住。敏芳一年前便覺得皇上有異樣,但是察覺不出到底是哪裡出錯。然而根據甫五的描述,那個被神秘人抱在懷裡的包裹大小,不可能是八歲大的孩子。要說被神秘人藏起來的孩子是真正的天宏,年齡似乎差得太大。
那麼,這繡有團龍飛天的棉褥該如何解釋?
在敏蕊不贊同的目光裡,唐菁月從敏蕊的手上小心的接過棉褥。再三細看,很確定,這絕對是祥坤宮的物件。
“帶上。”
敏蕊驚訝,但知道主子一定是有用,所以認真的疊好。
確定這座屋子裡面不會再有其他線索後,唐菁月迅速回到祥坤宮。
此時,祥坤宮內,攝政王正和小皇帝共處一室,氣氛有些僵硬。敏芳垂眉低眼的站在一旁等待侍候。
“承運今年幾乎顆粒無收,本王認爲應該儘快開倉放糧,並且從他地調派糧食低價出售,其中的差價由朝廷補上。本王會派可信屬下去調查糧價,確保不會被下面的官員鑽空子。”景芝皓拿着已經被他批過一遍的摺子,認真的向小皇帝稟報着,“皇上認爲如何?”
相當煩悶小皇帝捻起桌上的點心,塞進嘴裡:“唔,皇叔……呃,攝政王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雖然已經習慣了小皇帝的這種態度,而且皇上年紀小,景芝皓也覺得不能逼迫。可是今年已經八歲了,也是時候認真接觸政務朝事了。
在奏摺上面用硃砂筆畫下一個圈,表示帝王閱覽同意。景芝皓說:“皇上,不是本王說什麼就是什麼,而是要決定出最爲恰當的措施。”
“哎呀,”小皇帝嘟着腮幫子,“好煩呀,朕知道,在朕看來,攝政王你說的就是最恰當的。”
被帝王讚賞這種話,作爲大奸臣的景芝皓實在是應該眉開眼笑纔對。然而景芝皓卻眉頭皺得更深。可是他無法對皇上說出重話,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諍言規勸。
小太監悄悄的走到敏芳身邊:“姑姑,華小姐求見。”
敏芳急忙道:“還不趕快請進來!”
小太監一怔:“這……”視線瞥向皇上和攝政王。兩位大神在商討朝事呢,叫華小姐進來合適?而且敏芳姑姑不用向皇上通稟一下嗎,“不是,姑姑,華小姐是想見見您。”
呃。敏芳讓其他宮人頂上,自己悄悄的退出殿外。
見到主子,敏芳心裡很高興,可是看主子面色不好,還以爲是主子在司儀宮裡受畫秋嬤嬤的氣了。
“主子,看您臉色不太好,可是發生何事?”敏芳用眼神詢問敏蕊,敏蕊搖頭。
唐菁月點頭,然後將敏芳帶離遠一些。
幾人站在松柏之下,讓仍然油綠的枝葉擋住身形。唐菁月看向敏芳低聲詢問:“你可記得,皇上可有在幾年前丟失過一條棉褥。”
“丟失棉褥?”敏芳果斷的搖頭,“沒有,但凡是奴婢記着的,沒有丟失的,哪怕是宮中廢棄的物件都是被統一銷燬,比如說皇上的棉褥、衣衫。”
唐菁月想一想也是:“可是宮人之中難免會有手腳不乾淨的,那些廢棄的物件有沒有可能被盜竊?”
敏芳抿脣,想了想後緩緩點頭:“雖然說宮制嚴格,但也是有這種可能的。可是主子,盜竊這些東西又有何用,無論是誰盜竊了這些東西,都是不可能光明正大的使用的。一旦被旁人看到,泄露出去,那便是殺頭甚至於株連九族的罪過。奴婢幾乎可以肯定,沒有宮人有這個膽子。”
比如說偷皇上一件用過的黃內褲,偷了又有什麼用,自己乾瞪眼,根本不敢暴露出去。自己用不行,那麼賣出宮?皇上的東西,規格擺在哪裡,誰敢買。
而且……只看神秘人對那個被囚禁孩子的態度就可以看出,沒有必要偷竊一件皇上的棉褥給鋪上,神秘人沒有那麼好心。
問題又走入了死衚衕。每一個看似順暢的猜測,認真分析下去,卻總是會與實際發生矛盾。
唐菁月想不通,煩惱的嘆了口氣。
見到主子沒有問題了,敏芳才小心翼翼的詢問道:“主子可是發現什麼了?”
唐菁月示意敏蕊將那條破舊的棉褥拿出來給敏芳看:“這是在品瑞園裡發現的,是團龍飛天的圖樣。”
雖然棉褥黑污至難以辨認,但是從相對乾淨的一面,敏芳清楚的看出了圖樣。然而,敏芳的神情卻變得極爲困惑。
“這……”敏芳再三思量,確定後才道,“主子肯定不知,敏蕊在您仙逝後沒多久也便出宮了,她也是不知道的。這個團龍飛天的圖樣,早在五年前就已經不用了。”
“不用了?”唐菁月驚訝。這是帝王規格,隨意廢棄?
敏芳點頭,細細解釋道:“那年初,還是厲王爺的攝政王爺同護國公大勝南疆,然而沒過多久便是先皇英年駕崩,主子被害仙逝,皇家子嗣凋零到唯剩皇上與攝政王二人。
欽天監觀測天象後,道明大茂殺氣過重,致使宮中福氣稀薄,因而和皇上有關的許多物件都改了規格樣式。就比如這棉褥錦被上常用的團龍飛天,被改爲龍翔九天,團龍改爲獨龍,意在將宮中福氣聚集,保佑皇上安康。”
說完後,敏芳想了想又道:“那時候,皇上的奶孃還健在,而奴婢是在皇上的奶孃無故暴斃後,才全權負責了皇上的起居飲食。”
“奶孃暴斃?”
“是,那奶孃不知得了何病,一早被宮人發現暴斃在皇上身邊,相當晦氣。”那是敏芳沒有親眼見到的場景。畢竟那時敏芳還是一個已去太后身邊的老宮人,資格不比伺候在皇上身邊多年的宮人高。
聽到敏芳的這個回憶,重要線索!唐菁月一把抓住敏芳的手,神情極爲嚴肅,厲目叱問:“奶孃和皇上睡在一起,奶孃暴斃,那皇上呢?”
被主子突然的乍起嚇住,敏芳搖頭:“這個奴婢就不曉得了,但想來是無事的,因爲據說宮人發現奶孃沒了呼吸的時候,皇上還睡得正香。而後,奴婢們也只是騙皇上奶孃出宮回鄉了。皇上雖然有一陣子悶悶不樂,但時間一長,也就過去了。”
敏芳說得越細,唐菁月心中的謎團就越大。首先,這件團龍飛天的棉褥是五年前的舊制物件;其次,和宏兒睡在一起奶孃無故暴斃;第三,“皇上雖然有一陣子悶悶不樂”?
“奶孃死後,皇上就只是悶悶不樂?”
敏芳頓了頓,點頭。被主子提到這點,敏芳也才後知後覺。婉太妃被殉葬,奶孃就是皇上最親的人。最親的人突然不在了,皇上就只是悶悶不樂?
“那段日子宮裡挺混亂的,皇上不是很親近奴婢,所以具體皇上有沒有因爲奶孃離去而產生過哭鬧,奴婢不甚清楚。”
“恩。”唐菁月滿腦愁緒的點了點頭。
太亂了。五年前的種種疑點,一年前的敏芳開始察覺皇上有異樣,這中間的三四年裡,皇上是平安無事的嗎?
唐菁月越想越頭疼:“阿皓來了?”
“王爺陪着皇上審批奏摺。”
而屋內,小皇帝聽着景芝皓的國計民生早已經心不在焉,注意到敏芳不在屋裡,小皇帝打斷了景芝皓的話,問宮人道:“敏芳呢?”
“回皇上的話,敏芳姑姑在外面。”
“她在外面做什麼?”
“和華小姐說話着。”
一聽到華容悅,小皇帝眼睛一亮:“啊,是華小姐啊,朕還沒得空問問她在宮中住得習不習慣。”
說到這裡,意識到身邊的攝政王和華小姐是什麼關係,小皇帝嘿嘿笑:“畢竟是要成爲朕的皇嬸了,朕可不敢怠慢。”
在聽到宮人說唐菁月在外面時,景芝皓就已經放下了手中的硃砂筆。早就知道皇上無心政事,有一點閒事,皇上的心思就能被全部給勾走了。
合上奏摺,景芝皓冷臉道:“本王看皇上今日勞累,暫且休息會兒吧。”
“朕看皇嬸在外面,也同意暫且休息會兒吧。”小皇帝貧嘴道。
景芝皓:“……”
看到皇上從殿內出來,唐菁月憂慮焦急,心緒煩悶。可又看到阿皓緊隨而出,揪起來的心又不由自主的鬆開了些。
“臣女拜見皇上,見過攝政王。”
小皇帝剛說免禮,景芝皓就已經把還沒有跪下去的人給拉在了手中。
“今日去學規矩,可受氣?”一邊問着,就檢查到了唐菁月手背上之前被畫秋嬤嬤打得一尺子,而現在慢慢起來的紅腫印子。
立刻,眉目煞黑:“誰打的?”
今日,景芝皓一直在宮裡,唐菁月相當於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唐菁月是儀態規矩還用着受尺子?景芝皓直覺就是有人故意的。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