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涵跳湖以證清白!
楊夫人淒厲慘叫:“涵兒——”
場面瞬間大亂。下人們急忙都要跳下湖去救他們的三小姐。
絕對沒有想過楊涵會去跳湖,唐菁月也是一怔,楊涵倒也是個烈女子啊。
其實,倒不是楊涵的性子有多烈,而是當着景芝皓的面兒蒙受着不白之冤,讓楊涵大爲羞愧。唐菁月將話說得跟證據確鑿似的,楊涵無言以對,羞惱悲憤之下,一眼瞧見身旁青湖,便投身於湖以自辯!
說實話,唐菁月是有點於心不忍的。倒不是有多善良,而是她認爲這個後果應該由楊氏夫婦和楊老太爺來承擔。再加上景芝皓的關係,唐菁月願意只以簡單的顏面掃地來小作懲戒,而不予重罰。
只是,唐菁月不心疼自己,有人心疼她。
看着楊府的人亂成一片,到處都是叫喊着“三小姐”“快救三小姐”,景芝皓真如市井流傳的那般冷酷無情,對於這種要命的場面擺出一副漠不關心的姿態。
僅是漠不關心還不夠,景芝皓看了一眼甫一,甫一鬼靈精的立刻躍至湖岸邊,duang得一聲抽出寶劍。明明湖岸很長一圈,但甫一卻偏偏duang出了“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攝政王有令,不得搭救!”
攝政王爺多會兒說了!
秋季的湖水不見得冰涼刺骨,可也絕對不是暖如溫泉。沁涼的湖水將楊涵包圍,楊涵掙扎呼喊,湖上的殘荷敗葉粘在她溼潤的發上、身上,明明是自己要用死亡來表明清白,這會兒卻只有深深的恐懼讓她四肢僵硬。
不,她不想死,她不想死!
“救……噗,救我,快……”
見到景芝皓連自己的表妹都不讓救,楊氏夫婦終於意識到今日他們所做的事情到底有多愚蠢。
楊夫人已經有多驚慌,她顫抖着身子哭喊着要飛身而下湖水,救她的女兒。婆子將她拉住。楊夫人掙扎打罵,爭吵推搡間髮髻散亂,衣衫褶皺。
“撲通”一聲,楊夫人跪倒在景芝皓的腳下,連連磕頭:“皓兒,舅母求你,救救涵兒吧!舅母知道錯了,求你!”
景芝皓只掃了一眼,便撇開視線。
楊夫人祈求連連,不得景芝皓的迴應,轉頭一看自己的女兒馬上就要被湖水沒頂。立刻被嚇得花容失色。她直接一頭磕在唐菁月的面前。
“華小姐,我們知道錯了,求求你,救救涵兒吧!”
“咚咚咚”地磕頭,楊青玉也跪在了景芝皓面前,連連哀求。
到底是阿皓的親人,唐菁月心軟了。雖然楊家人的做法讓她很生氣,但是爲此鬧出人命就不值當了。她的想法一向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既然楊家人沒有想過要她的命,她自然也不會去要楊家人的命。
楊涵若真的死了,楊家人必定會和阿皓生出間隙。她不對楊家人憐憫,但總是心疼阿皓的。
唐菁月看向景芝皓:“行了吧?”
景芝皓“恨鐵不成鋼”的看着她,搖頭。
過去,就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退縮,以“家和萬事興”的想法規避着月兒和楊家之間的矛盾。最終結果是楊家分毫不會體諒月兒一分,而月兒卻爲了她承受着楊家人的刁難、冷言冷語。
這一次,月兒一樣沒有做錯任何事,卻要被楊家陷害。楊家的行爲超出他的忍耐,爲了自己的野心去傷害他最在乎的人。他絕對不會輕易放過。
眼神一瞥,瞧見青湖中的那個人已經沒頂,連兩隻胳膊揮舞的幅度都小了許多,唐菁月緊眉,拉扯一下阿皓的衣袖:“真要人死啊?”
聞言,景芝皓輕輕的在唐菁月的頭頂嘆下一口氣。
自然不能死,否則這罪名要讓月兒揹負了。
“甫一,看好命。”
在景芝皓的暗衛下屬中,甫一既然能排上第一,那各方面的手段都必定是幾位優秀的。聽到主子的話,甫一如同烈鳥沖天一般,拔地而躍。
在唐菁月驚訝的目光中,甫一如同蒼鷹捕食般,踏波而行,貼向湖面。飛至已經完全陷入湖水的楊涵地點,雙手一甩,便不知從何處甩出一道鐵爪,直接勾住了楊涵衣領。
岸上的楊氏夫婦立刻癱軟在地,如同自己下湖一般渾身溼透。
得救了。
心有餘悸的想:芝皓終歸是心軟的。
可這剛剛松下的一口氣在看到甫一接下來的的動作後,立刻又提升至兩顆眼球,驚暴。
只見甫一甩出鐵爪勾住了楊涵後,僅僅是將楊涵的腦袋帶露出水面,根本沒有將楊涵完全帶出的意思。甫一繼續點水飛躍,勾着水中的楊涵在湖水一圈一圈的繞了起來。極快的速度,似若飛鷹兩爪抓魚在湖面上掠過,伴隨着楊涵的驚訝尖叫,青湖亭廊死寂一片。
楊夫人驚叫一聲,暈昏過去。
“夫人!”楊青玉驚慌失措,抱着昏過去的夫人,只能紅着臉怒吼着下人趕快去尋大夫。
這時,景芝皓又看向甫二。
甫二擁有極快的速度。一個跳躍至奔跑的下人面前攔下,沉默的面容讓人清楚的明白他的意思。
楊青玉徹底放棄了。這樣殘忍的人,竟然是他的外甥!他何曾心軟,何曾心軟!
“攝政王,今日之事全是小人鬼迷心竅所做,與我小女和夫人無關。看在華小姐毫髮無損的份上,還望攝政王爺能放她們一條生路!”
楊涵淒厲的尖叫聲漸喊漸弱,楊夫人倒在地上閉眼昏迷,爲了給華容悅一個教訓,他們楊家幾乎要鬧得發生人命。可華容悅教訓到了嗎?
華容悅進入青山莊大門之前,便給了楊家一個下馬威;茶話會作詩,又暗諷了黃鸞鸝和陸伊荷;被請至楊老爺的書房,卻是伶牙俐齒讓人無可奈何;最後被誣陷清白,更是後發制人逼得楊涵跳湖尋死。
他們楊家到底給華容悅什麼教訓了?
是華容悅教訓了一通他們吧!
偷雞不成蝕把米,楊青玉跪伏在地上,認輸,認輸!
景芝皓靜靜的看着楊青玉。月兒毫髮無損?
別說是毫髮無損,僅是敢對月兒出手,就要事先想到會面臨的惡果!若月兒真的是傷着半分,楊府全部陪葬都不爲過!
他不能再失去一次了。這一次,他決不讓步!
“把沈家男子叫出來。”景芝皓直接問道。
如今形勢,楊青玉哪裡再敢再景芝皓的面前僞裝作假,趕忙叫人去書房請人。女兒還泡在水裡,已經叫不出聲音,似乎是同樣的昏迷過去。
楊青玉急得小心翼翼的詢問景芝皓能不能先救治楊夫人和楊涵,換來的卻是景芝皓的不理不睬。
得到消息的楊老太爺和沈知易臉色一變。一向畏懼景芝皓但又要在景芝皓面前擺着外公架勢的楊老太爺抖了抖,沈知易看楊老太爺的慫包模樣,不屑的起身朝外走去。
二人來到青湖亭廊,看到青湖亭廊這詭異的場面,俱是一驚。楊老太爺看着自己最寶貝的三孫女被人帶着在水面繞圈,驚嚇的噗通就坐在了地上。癱軟的身子是一大攤肥肉,比針眼大不了多少的膽子讓人看不起。
沈知易連鄙夷都懶得鄙夷了。
“見過攝政王爺,”表面上來看,沈知易絲毫不顯害怕,反而看向唐菁月的目光裡帶着挑逗淫邪,“華小姐也在啊,還是一樣的美豔動人,讓沈某心動不已。”
他的話音剛落,“啪”!
沈知易的臉歪向一邊。
僵着姿勢,沈知易的眼中生出狠毒。
景芝皓神不知鬼不覺的出手給了沈知易教訓。退隱的沈府他目前沒有能力壓制,能做的也不過是出手教訓,但是傷人命還需迫不得已時。可是他叫沈知易出來絕不只是爲了扇沈知易一巴掌。
“你的玉佩。”
景芝皓將那枚“定情信物”扔向沈知易。沈知易伸手要借,但玉佩就在距離他手前的一寸處掉落在地,“吧嗒”,碎成幾塊。
“你!”看着被景芝皓故意弄碎的玉佩,沈知易大怒。
景芝皓依舊面不改色:“你既與楊家小姐有染,便定下。”
“什麼楊家小姐,我不知道!”沈知易果斷否認。
景芝皓不再多說,因爲今天的事情鬧得如此大,不許明天,下午便是人盡皆知。楊家小姐與沈府公子有私情,娶不娶不是沈知易能否定的。
他關鍵要說的是:“月兒是我的人,你若再犯,我不會再輕饒。”今天的事情,他不用想都知道必定會和沈知易有關。對於他來說,有一無二,他不會給敵人第二次機會。
沈知易畢竟是外強心虛:“哼。”華容悅,他不甘心。
警告過沈知易,景芝皓看向仍然坐在地上沒有起身的楊老太爺。
被景芝皓注視,一身肥肉的楊老太爺都繃緊身子,討好的笑:“呵呵,皓兒啊……”他根本沒有面對盛怒之下的景芝皓的勇氣。
“外公年事已高,日後莫再插手閒事。”
“是,是!”
“楊涵和沈家少爺的婚事,外公操勞一下。”
“是,是,皓兒你放心!”
景芝皓令甫一上岸。甫一如同風遇山巒般帶雨而降,確實是已經昏迷過去的楊涵被毫不憐惜的扔在了楊夫人身旁。
景芝皓不再說一句話,擁着唐菁月欲走。
“誒,等等!”唐菁月停下,扭頭看向一直站在邊上,看這一些看得目瞪口呆的敏枝,“讓敏枝跟我。”
敏芳和敏蕊立刻扭頭看去:“敏枝,還不快收拾東西。”
“啊?”敏枝茫然瞪眼,“幹嘛?”
“去護國公府啊。”
“呃……”敏枝很想問去護國公府做什麼。但一看華小姐,心裡明白肯定是伺候華小姐了。可是心裡明白歸心裡明白,她憑什麼去啊。雖然……華小姐的笑容確實很吸引她。
敏字輩的四個宮女,賣身契全在敏芳的手裡。敏枝的去留是楊家人無法管制的。
敏枝想了想。去就去。雖然楊府有錢,但是她待……夠了!敏枝強迫着自己覺得夠了,告訴自己,雖然護國公府沒錢,但是能和芳姐蕊姐在一起,不比賺銀子差。
“好!”敏枝直接快走幾步就跟在了敏蕊身後。
敏蕊納悶:“你不收拾東西?”
敏枝搖頭。
首飾珠寶不稀罕、古玩玉器不喜歡,敏枝但凡有個值錢的物件卻被她換成了銀子,然後銀子換成銀票,每天攜帶在身上。這纔是真正的身家性命。
唐菁月和景芝皓離去,身後留下的,是青湖亭廊一塌糊塗的場面,是楊家人後悔莫及的悲痛,是楊氏母女昏迷不醒的自食苦果。
就在二人要完全消失在衆人視線中時,沈知易忽然大叫:“姐夫,還望你的王妃不要落得和我姐姐一個下場!”
唐菁月一怔,看向景芝皓。
沈知易的姐姐?
景芝皓沉默沒有解釋,唐菁月的目光讓他難堪。頓了頓腳步,景芝皓拉住唐菁月大步離去。
身後,是沈知易猖狂的笑。
平整順暢的山道上,馬車緩緩而下。楊府爲了青山莊通行方便,修了道路也還算是是善事一件。
唐菁月坐在馬車裡,她知道,阿皓騎着馬就在車旁。
“主子……”敏蕊握住唐菁月的手,想要說些什麼,卻無從開口。
聽到敏蕊稱呼唐菁月爲“主子”,敏枝用怪異的目光看向敏蕊,有些氣憤。爲什麼敏蕊會認他人爲主?
這是背叛!
回握住敏蕊安慰的手,唐菁月緊蹙的眉微微鬆了鬆。
想了想,嘆口氣後問道:“她在攝政王府?”
敏蕊點頭:“是,是最早嫁給王爺的,已經三年了。”
唐菁月沉默下來。
敏蕊擔憂又不安的找話說:“主子不用在意她的,王爺肯定不是因爲喜歡她才納的。”
“我知道,”唐菁月生硬的笑了笑,“只是沒想到她如此執拗。進攝政王府時,已經二十四歲了吧?”
“是。”
唐菁月又嘆出口氣:“看到她,就一定會想起很多的。”沈知易的姐姐,沈瑾芩,如今已攝政王府的後院侍妾——沈氏。
敏枝聽着唐菁月和敏蕊的對話,聽得糊里糊塗卻又心驚不已。華小姐怎麼會知道沈瑾芩,說什麼執拗,爲什麼知道沈瑾芩入攝政王府時已經二十四歲了,又爲什麼看到沈瑾芩會想起很多?蕊姐到底在做什麼?
敏枝將疑惑的目光投向敏芳,希望能從大姐的口中知道答案。
夏蓮在場,敏芳不方便說,暫時沒有搭理敏枝。所以敏枝只好又看向夏蓮,可是夏蓮比她聽得還要糊塗。
“小姐,您說的是誰?”
夏蓮呆蠢的樣子立刻讓唐菁月沉重的心思變得輕鬆。她笑着點了點夏蓮的腦門:“我是說你真笨,如此容易就被人算計。”
“唔……”夏蓮不敢捂腦門的哼哼唧唧,“奴婢怎麼能想到到處都是不懷好意的人?”
“因爲你傻。”
“……”
敏蕊趁機教訓道:“以後遇事多想一想,今天這事情,你之所以上當有三個原因:一是你沒有記住主子穿着打扮,二是你沒有記住主子所有的首飾款式模樣,三就是你肯定起貪小便宜的心思了,有沒有?”
夏蓮想說“沒有”。可捫心自問,她有沒有!
看夏蓮不說話,敏蕊就沉了臉:“果然有是不是?想着哪怕不是主子的東西也能先拿到手,反正不是楊家的,對不對?”
“……”
“你呀!”敏蕊伸出尖細的手指頭,怒其不爭的戳了戳夏蓮的腦門,然後轉而對敏枝道,“以後這丫頭就交給你管教了。”
敏枝:“啊?爲什麼!”
“因爲她和你一樣,財迷!”
敏枝&夏蓮:“……”
回到護國公府後,除了唐菁月,敏芳她們都下了車。景芝皓在外面猶豫片刻,鑽入車廂。
“月兒……”
狹小的空間,兩人面對面而坐,這並不是他們有過的最親密的距離,但是卻尷尬不已。
雙雙沉默着。
沈知易猖狂的笑在唐菁月的腦海裡回想,她看景芝皓的臉,竟然察覺他有些緊張。
忽然,心底就一軟,所有的沉重換成了此時不被景芝皓注意的無奈的笑。
她靜了靜,清了清嗓子,然後帶着兇狠和怨怒的問:“說吧,你和沈瑾芩。”
之前,阿皓只和她說過他有很多侍妾,卻從來沒有說過這侍妾裡面還有沈瑾芩。阿皓有沒有和其他的女人同牀而眠,唐菁月現在已經不想計較了。既然是從頭開始,她就必須承擔能夠從頭開始的代價。
可是,她不計較,並不意味着她能夠容忍阿皓寵愛別的女人!哪怕只是寵“過”!尤其是沈瑾芩,她想一想就渾身難受!阿皓是不是真的愛她!
不看和唐菁月對視的景芝皓垂頭而坐,像是乖巧的聆聽教導。他的手掌緊握成全,可以看出是很緊張。
“說!”唐菁月一根指頭戳向阿皓的肩膀。
被戳中的景芝皓啞着嗓子:“對不起,月兒。”
本來看着阿皓緊張的份上,唐菁月還不甚在意,她相信阿皓。可是一聽景芝皓說“對不起”,唐菁月立刻就怔住了。
對不起?
阿皓真的寵過沈瑾芩?!
“你再說一遍?”
“……”景芝皓緊張的喉結顫動,“對不起,月兒。”
立刻,唐菁月難以置信的張着嘴巴,幾乎喘不過氣來。心一瞬間就疼到了極致。好像只是一兩個呼吸間,淚水就噙滿眼眶。
她從未懷疑過阿皓對她的真心,但是這一刻,她產生了懷疑。
寵過沈瑾芩?
唐菁月模糊着視線,閉上嘴,貝齒死死的咬着脣瓣,真怕自己忍不住大喊出來。阿皓到底是愛她的容貌,還是她的人?沈瑾芩的臉和她再像,哪怕是一模一樣,這也不是阿皓能變心的理由!如果她沒有重生在華容悅的身上,而是隨便一個民間女子,甚至於醜陋乞丐,是不是阿皓就不會看她一眼了?
“你……”唐菁月的雙手也緊握成全,捏的手指發白,“你跟我說清楚,爲、什麼?”
“爲什麼”這三個字,她幾乎是用盡了全身氣力。
死也要死個清清白白。她要知道原因。呵,還嫁人?沈瑾芩還在府裡,怎麼,新歡舊愛不亦樂乎?
“三年前你祭日那晚,我在皇陵被下了迷幻藥,然後……對不起。”
景芝皓羞於再說下去了。如果時間能夠倒轉,他寧願那日不去皇陵祭奠,也不願意現在在月兒前面落得如此難堪愧疚。
可得到答案的唐菁月卻是一怔:“恩?”
祭日、皇陵、迷幻藥?
什麼事,她想問的是爲什麼寵沈瑾芩。
“於是就寵上了?”
景芝皓這會兒擡頭:“什麼寵上了?”看到月兒滿臉淚水,景芝皓瞬間慌張無措。
“怎麼哭了?別哭,我知道是我的錯,你別離開我,我絕不會再犯的。”
“唔。”臉上的淚水被阿皓溫柔的抹去,唐菁月眨了眨眼睛,視線清晰後,看着阿皓的痛悔,覺得有哪裡是她理解錯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