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問,直到一行人回到鳴嘯關,燕曉都沒有問出口,一來她沒有機會問,莫桑青的情況在路上有再次惡化之勢,燕曉找不到與莫桑青的機會,二來她也不想問,問不出口。
屋裡傳出女子的哭聲,刻意壓抑了,所以哭聲並不大,燕曉知道這是莫良緣在哭。
花蠻子站在女兒身邊,小聲道:“這莫大小姐看起來,也不像是個厲害人啊,你聽這哭的,不能這麼哭的,這麼哭傷眼睛。”
莫良緣見到花蠻子,就跪下拜謝花蠻子對她大哥的救命之恩,在關外大漠中,花蠻子受過嚴冬盡的跪拜之禮了,按理說應該不至於再像第一次那樣被嚇住了纔對,可這一次花首領還是被嚇住了,原地一蹦之後,花蠻子就往邊上跑,嘴裡連聲道不敢當。
燕曉還沒說話,一個侍衛跑進院門,看一眼花蠻子父女四人,躬身行了一禮後,道:“花首領,我家大將軍醒了,請您到他那裡一見。”
莫望北要見自己,花蠻子打了一個哆嗦,這位莫大將軍是與汗王掰手腕的人物,他以前倒是見到過一回,兩軍對壘,他這個小部落的首領混在大軍之中,遠遠往對方陣前看上一眼,沒能看清莫望北的長相,只看清紅底金線的莫字帥旗,那旗子紅得不正常,不是豔紅明亮,也不是暗紅肅穆,而是發灰,如同被人血染紅,又陳年曆久,讓人看着就覺不祥。現在想着自己要去見這位,看個帥旗就讓自己生心懼意的人物了,花蠻子突然間就慫了,他不想去見莫望北了。
侍衛還等着花蠻子呢,見這位站在那裡,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卻就是不動也不說話,侍衛只得道:“花首領?”
“是不是讓你們嚴少爺跟我一塊兒過去?”花蠻子問侍衛,自己人都到在大將軍府了,不見不莫大將軍一面是不可能,那就拉着嚴冬盡一起吧。
燕曉真不知道,在她阿爹這裡,嚴冬盡什麼時候成了能壯膽的存在了?“阿爹,”燕曉要說話。
“那什麼,嚴少爺?”花蠻子衝臥房裡喊。
不多時,嚴冬盡就從自家大哥的臥房裡出來了,看一眼站在花蠻子身旁的侍衛,嚴冬盡問:“怎麼了?有人給花伯父臉色看了?”花蠻子一行人是關外人,嚴冬盡如今就擔心大將軍府裡,有人會甩臉色給花蠻子一行人看。
侍衛往後退了一步,將頭一低,表示自己不敢。
花蠻子就搖頭,說:“沒有沒有,大將軍要見我。”
嚴冬盡沒聽明白,我叔父請您去見面,那您就去好了,您叫我幹什麼?莫良緣在兄長的屋裡哭成了個淚人,嚴冬盡這會兒一門心思想着,怎麼哄得莫良緣不哭呢,其他的事,他暫時都不想管,也不想做啊。
花蠻子哪裡能知道嚴冬盡的心思?聽見嚴小將軍問,花首領就道:“你跟我一起去吧。”
嚴冬盡問侍衛:“我叔父也讓我一塊兒過去?”
他們回府的時候,莫望北服藥之後睡着沒醒,嚴冬盡去正院裡奔磕了三個頭,就算他歸家之後,給莫望北見禮問安了。
“沒有,”侍衛直接搖了頭。
“走走走,”花蠻子伸手將嚴冬盡一拉,他真不想一個人去見莫大將軍啊!
嚴冬盡沒辦法,衝屋裡喊了一聲:“我隨花伯父去叔父那裡了。”
臥房的門被人從裡面推開,莫良緣從臥房裡走了出來,臉應該是匆匆用熱巾擦過了,皮膚有些發紅,淚水不見了。
“花伯父,”莫良緣走下臺階,衝花蠻子躬一下身,道:“家父一定是謝花伯父對我大哥的救命之恩,就讓復生陪您過去好了。”
這是莫望北也要跪謝自己的意思嗎?花蠻子頓時就頭疼了,他這會兒要說實話,他救人的時候,不知道救的人是莫桑青,之後知道了救的人是莫桑青,他也是爲他家姑娘救的人,他這把老骨頭會落到個什麼下場?
嚴冬盡走到了花蠻子的前頭,手衝着院門半擡了,跟花蠻子恭敬道:“花伯父,請吧,我隨您過去。”
兒子肯定是不管用的,花蠻子看向了燕曉。
燕曉衝自家父親笑了笑。
花蠻子不明白,女兒這會兒衝他笑是什麼意思,莫大將軍讓他過去,會直接跟他談兒女親事嗎?
莫良緣目光這時停在了燕曉的臉上。
燕曉遂又衝莫良緣笑了一笑,這笑容不卑不亢的,燕曉喊了莫良緣一聲:“大小姐。”
莫良緣目光上移,又盯着燕曉的發間看了一眼,擡手指一下燕曉用來挽發的銀釵,說:“我也有一隻這樣的,你也喜歡這種銀花?”
燕曉呆了一呆,擡手摸一下發間的銀釵,這的確是她喜歡的一支釵,半開的一朵初荷,插入發間後半隱半現,中原的女子多這樣的戴釵,燕曉學着戴了,便也喜歡上了。
“這釵,”莫良緣說:“還可挽雙髻,燕曉姑娘要試一試嗎?很好看的。”
很好看?燕曉看一眼莫良緣,莫良緣的相貌無異是好看的,未施脂粉也如同畫中人一般,身上無甚首飾,衣裙也只是式樣普通,但這位看着就是讓人賞心悅目。莫良緣這樣的,男子會覺這是佳人天生,可在衆女子看來,除了長得好外,這還是個會打扮的。
“雙髻不是小孩兒的髮髻嗎?”燕曉很有興趣地問莫良緣。
“當然不是,”莫良緣帶着燕曉往邊上的廂房走,說了句:“我替你梳一個你就知道了。”
一個關內的小姐,一個關外的小姐很快進了廂房,不會兒就有丫鬟從屋裡跑出,打水的打水,拿鏡子的拿鏡子,還有去拿自家小姐首飾匣的,一陣的忙碌。
還有院裡站着的花家父子三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不知道莫大小姐這是什麼路數,也不明白自家的小姐怎麼就跟着莫大小姐走了呢?
“她們是在說打扮嗎?”花蠻子不相信道。
“應該是,”花虎牙很是認真的點頭,“莫大小姐好像有一支跟燕曉一樣的頭釵,那頭釵很值錢?”
這誰知道?
嚴冬盡也不記得莫良緣有這麼一支銀釵了,事實上要他記住莫良緣那幾只大箱裡都裝了些什麼首飾,那是難爲他了。“花伯父,我們走吧,”嚴冬盡只得拉花蠻子走,說:“燕曉姑娘跟我們府上的小姐看來是投緣的。”
是嗎?花蠻子不明白,說個髮釵,梳個頭發就是投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