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趙曦帶人出城去了杏花營軍營,蜀葵午睡起來,閒來無事,恰好後花園暖房的婆子送來了十幾盆水仙,蜀葵便讓素蘭備了筆紙顏料,坐在明間羅漢對着水仙描摹。
她剛畫好一幅水仙,荊芥便來通報,說季夫人求見。
玉梔歡喜得很,忙道:“快請!”
她放下畫筆,由素蘭侍候着披上貂裘迎了出去。
沒過多久,荊芥和樑女醫便陪着顏氏進來了。
原來顏氏來見蜀葵,樑女醫正好也來看蜀葵,她倆便一起進來了。
蜀葵、顏氏和樑女醫坐在明間閒聊。
蜀葵衣飾雖然簡單,卻暗藏奢華,顏氏衣飾也是華貴,唯有樑女醫穿着件洗得起毛的青緞棉袍,身上也沒什麼首飾。
見樑女醫衣飾如此寒素,蜀葵有些意外。
一則她早先就特地交代了,樑女醫的月銀和她是一樣的,都是一個月三十兩銀子,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了;二則王府的人,每次換季都會下發衣服,而且料子也都是蜀葵看過的,並不算差。
既然如此,樑女醫爲何會如此寒素?
蜀葵把疑問藏在了心裡,繼續與顏氏和樑女醫閒聊。
她們聊了一會兒之後,談起了十一月初十那日一起去菩提庵進香之事。
顏氏和樑女醫都是聰明人,自然明白十一月初十那日德敏長公主在金明池行宮舉辦的梅花花會,名爲賞梅,實爲平親王選妃,這樣的場合,對白側妃來說實在是太尷尬了,因此才借去菩提庵進香,避開梅花花會。
顏氏笑吟:“如今天冷,季慈和季遠被拘在家裡好久了,早就悶了,我正好帶上季慈和季遠,陪着側妃去進香!”
樑女醫溫婉一笑:“側妃,請允許奴婢隨行。”
她雖是女醫,身份卻是奴婢,因此以奴婢自稱。
蜀葵聽了,若有所思,心道:若是真想對樑女醫施恩,還是得尋個機會,銷了樑女醫的身契,不過現在還不是時機……
約定了十一月初十早上辰時在京城西郊長亭集合之後,顏氏便告辭了。
蜀葵和樑女醫一起送了顏氏出去,又一起在庭院裡逛了一會兒。
因爲想知道樑女醫日子寒素的原因,蜀葵又隨着樑女醫一起去了樑女醫居住的內院西偏院。
見樑女醫房間裡雖然整潔,卻依舊頗爲寒素,蜀葵暗暗記在了心裡。
以前和樑女醫接觸不多,她還以爲樑女醫是孤高自傲;如今和樑女醫接觸了幾次,蜀葵才發現樑女醫只是不善於和別人交流,在樑女醫冰冷呆滯的外表下,實有一顆玲瓏聰慧執着的心。
這樣的女子,令蜀葵欽佩,她想幫幫樑女醫。
告辭回正院之後,蜀葵叫了素蘭過來,吩咐素蘭準備兩套上好的絮了清水綿的繡被、錦褥和繡枕,再準備一匣子散碎銀子,給樑女醫送過去。
素蘭不禁笑了:“側妃,送衾枕我可以理解,爲何要送這匣子碎銀子呢?”
蜀葵還沒說話,妙真便在一邊笑盈盈道:“側妃是怕咱們王府中人人都有一雙富貴眼,樑女醫不大愛說話,怕是要被人欺負——這匣子碎銀子,樑女醫可以隨意賞人!”
素蘭聞言,連連點頭,道:“這倒是……”
粉櫻在一邊道:“側妃,萬一樑女醫誤會您給碎銀子是侮辱她……”
蜀葵搖了搖頭,道:“我瞭解她,她不會的。”
素蘭出去之後,蜀葵吩咐妙真:“你悄悄去打聽打聽,看樑女醫遇到了什麼難處。”
妙真答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樑女醫一向清苦慣了,收到蜀葵命人送來的這些物件,不禁百感交集,着玉青錦被上深綠的藤蔓刺繡,垂下眼簾,啞聲道:“素蘭,替我多謝側妃了……”
白側妃真是費心了,居然看出她喜歡青色、玉色和深綠這樣的顏色,這套衾枕全是她喜歡的顏色,而且知道她不善於處理人際關係,特地讓人送來這一匣子的碎銀子,讓她用來打賞。
樑女醫一生喜愛研究醫術,全身心沉浸進醫術的世界,不怎麼會和外界交流。如今常和側妃呆在一起,她即使什麼都不說,側妃也什麼都不說,就是喝喝茶,散散步,看看花園中各處的美景,心裡卻滿是暢快和舒適。
這是不是世人所說的知己?
素蘭見樑女醫見了那匣子碎銀子,不但不生氣,還笑了,便笑着告辭了。
沒多久素蘭就回來了,道:“側妃,樑女醫果真很開心,要我傳達她的謝意呢!”
蜀葵正在繼續畫水仙花,聞言眼睛中溢滿笑意,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她有一種扶危濟困的俠氣,如今能夠幫到樑女醫,自己心中也是開心。
深夜的德雅長公主府依舊燈火通明。
德雅長公主勸說了永昌縣主半日,可是永昌縣主捂住耳朵就是不聽。
到了最後,見母親還要勸自己去給安親王趙昀做側妃,永昌縣主撕心裂肺地大哭了起來:“我就是不嫁趙昀!我喜歡阿曦哥哥,阿曦哥哥也喜歡我,我要嫁給他!我一定要嫁給他!”
見女兒如此傷心,德雅長公主也哭了起來,流淚道:“永昌,實話告訴你吧,我去求了陛下,可是陛下說趙曦無論如何都不同意!我還親自去見趙曦了,是拿着給你準備的嫁妝單子去的,可……可趙曦當面拒絕了啊,我的女兒!”
永昌縣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眼淚婆娑看着德雅長公主,雙手抓住德雅長公主的手搖晃着,指甲刺入了德雅長公主保養得宜的雪白肌膚中:“母親,你是騙我的,對吧?你嫌棄阿曦哥哥沒有有力的外家,爭不過趙旭和趙昀,這纔不願意我嫁給他,對嗎?”
丫鬟們都斂聲屏氣立在外面廊下,不敢發出一絲聲音,生怕被永昌縣主發現,尋了由頭拖出去活活打死。
德雅長公主搖了搖頭,看着這樣癡狂的女兒,她淚如雨下。
趙曦如今雄踞西北,手握西北軍政大權,而且觸手早暗中伸向朝廷,佈局很大,這樣的天之驕子,她怎麼會嫌棄?
德雅長公主抱住永昌縣主,決心喚醒女兒:“永昌,趙曦不願意,連皇帝都拿他沒辦法,誰都拿他沒辦法!”
永昌掙脫開母親的懷抱,啃着自己的指甲,眼睛抽搐了一下,道:“我知道阿曦哥哥爲何不娶我了!因爲他身邊那個姓白的狐狸精!那姓白的一定和他鬧了,所以他不敢娶我!”
她咬牙切齒道:“若不是白氏,我如何會落水?如何會失了貞潔,令阿曦哥哥不願娶我?”
“都怪白氏這賤人,”她惡狠狠道,“母親,我要……我要壞了這賤人的貞潔,讓阿曦哥哥嫌棄她,把她給趕出平親王府,這樣阿曦哥哥就肯要我了!”
德雅長公主用絲帕拭去臉上肆意橫流的淚水,心道:趙曦的確寵愛白氏得很,把白氏當成心肝寶貝一般,他既然這麼重視女子的貞潔,若是安排人壞了白氏的貞操,趙曦一定不會再要白氏,到時候再爲永昌添上些嫁妝,再請得力之人去做中人,說不定能夠翻轉局勢……
想到這裡,她叫了小丫鬟詠蘭進來:“去叫崔福過來!”
崔福是她的親信,德雅長公主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都是交給崔福去做。
崔福效率很高,第二天一早便帶來了消息——十一月初十那日一早,平親王府的白側妃要去菩提庵進香。
聽了崔福的回報,德雅長公主略一沉吟,沒有說話。
永昌縣主卻着急起來,啞聲道:“母親——”
聽到女兒用哭啞的聲音焦急地催促自己,德雅長公主便擡眼看向崔福,聲音冰冷:“務必要毀掉她,還得在衆目睽睽下,你能做到麼?”
崔福思索良久,這才道:“長公主,奴才有一個主意,您聽聽看怎麼樣……”
永昌縣主在一邊聽着,不由自主眉飛色舞起來——居然有如此巧妙如此惡毒的主意,這下子姓白的那個騷狐狸可是逃不掉了!
趙曦在杏花營軍營一連呆了三天,一直到了十一月初九那日傍晚纔回了平親王府。
蜀葵和趙曦小別勝新婚,自然是一番綢繆不提。
一時事畢,趙曦有些戀戀不捨,從後面抱着蜀葵不鬆手,頗有春風二度之意。
蜀葵未定,過了一會兒方輕輕道:“阿曦,我已經和顏氏約好,明日早上辰時,在京城西郊長亭集合,然後一起出發去菩提庵進香。”
趙曦着蜀葵,只是“嗯”了一聲,又貼了上去。
蜀葵餘韻未散,身子猶在震顫,突然被趙曦再次襲擊,不由驚叫了一聲,擡腿踢了趙曦一下。
趙曦握住了蜀葵雪白玲瓏的腳,俊俏的臉微微泛紅,鳳眼渴求地看着蜀葵。
蜀葵最他這個樣子了,只得勉力承受……
春風二度之後,趙曦這才神清氣爽起身進了浴間。
等他出來,發現蜀葵已經昏睡了過去。
趙曦不由一笑,俯身在蜀葵脣上吻了一下,又掀開繡被,在蜀葵肚皮上摸了摸,親了親,又把耳朵貼了上去,想和蜀葵肚子裡的寶寶打個招呼。
誰知寶寶也在娘肚子裡睡着了,一般白日的時候,他只要把手或者臉貼上去,寶寶就會用小手或者小腳迴應的,如今半日都沒反應。
趙曦這才重新爲蜀葵蓋上繡被,然後起身出去了。
柳杞薛玉等人還在外書房等他,他要先安排一些事情才能回來陪蜀葵。
第二天清晨,蜀葵睡得正香,卻被趙曦給叫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