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曦一行人進了京城,繼續往前走。
到了分叉口,永昌縣主命人叫了趙曦過來,柔聲道:“阿曦哥哥,天已經黑了,我好害怕……”
趙曦騎在馬上,略一思索,招手讓孫沛過來,吩咐道:“孫沛,你護送縣主回去!”
孫沛答了聲“是”,帶了一隊侍衛,圍住了永昌縣主的翠幄沉香車。
永昌縣主:“……”
她臉上笑容未變,聲音柔美:“謝謝阿曦哥哥!”
然後輕輕鬆開了手中的車簾。
在車簾垂下來的同時,永昌縣主清麗柔美的臉突然變得猙獰起來,見對面倒座上坐着的丫鬟詠梅正低着頭瑟縮着,便擡手“啪”一聲扇了過去。
詠梅不敢躲開,只能硬生生受了這一耳光。
小姑娘的臉畢竟嬌嫩,立刻腫了起來,巴掌印微微凸起。
永昌縣主還不解恨,帶着護甲的手又狠狠地撓了上去。
詠梅的臉頓時被撓出來幾道血印子,沁着點點血跡。
她渾身顫抖,瑟瑟發抖,低聲求饒着:“縣主饒命!縣主饒命!”
永昌縣主沒頭沒腦又撓了詠梅幾下,這才解恨,一隻只解下手中的護甲,扔到了腳底下。
她若是不痛快的話,別人也別想痛快。
今日白蜀葵讓她不痛快,她早晚會報到白蜀葵身上去,讓白蜀葵這一生一世都不痛快!
孫沛護送永昌縣主的翠幄沉香車進了德雅長公主府,一直到了正院前面。
永昌縣主的貼身丫鬟詠梅扶着永昌縣主下了馬車。
天已經黑透了,不過正院前面掛着一排繪花鳥的羊皮燈,照得四周亮堂堂的,正在向永昌縣主行禮的孫沛清清楚楚看到了詠梅腫起的臉和臉上的道道血痕。
他不動聲色,行罷禮便退了下去,帶着平王府的侍衛離開了。
第二天一大早,趙曦離開內院去了外書房。
玉繁珂正在外書房候着他。
在國子監讀了半年書之後,玉繁珂被趙曦安置到了肅州總督洪喜生幕下做書記,專門負責觀察大宋西北與西夏交界兩國民族混居處的各種問題。
肅州位於大宋和西夏的邊境,當地邊民相互雜居,有不少在西夏國內鬥中失敗的西夏族進入肅州居住。
漢族生育率低,而西夏族生育率極高,經過百年蕃息,漸漸的肅州有將近一半的百姓具有西夏族血統。
西夏族與大宋的漢族生活習慣不同,西夏族又過於恃強,常常欺負大宋的漢民,因此雙方頻繁發生矛盾,有時會釀成流血衝突,令肅州一直戰亂不息,百姓難以安居樂業。
趙曦一直想要徹底解決這個問題,因此安排玉繁珂過去觀察。
經過大半年的觀察和紀錄,玉繁珂已經紀錄了厚厚一本子,預備趕來京城,與趙曦的智囊穆寧進行交流,以尋求解決的辦法。
趙曦過去的時候,玉繁珂正在候見室與穆寧和石徵宇激烈地討論着。
趙曦沒有打擾他們,在書案後坐了下來,單手支頤傾聽着。
玉繁珂見趙曦來了,更加慷慨激昂。
他認爲西夏族過於剽悍,頭腦簡單,而且懶惰成性,習慣了從漢民那裡掠奪物資,最好的解決辦法是對騷擾鬧事的西夏族進行嚴刑峻法,壓制其氣焰;同時從大宋人口繁密地區遷徙漢族百姓進入肅州,以稀釋西夏族。
石徵宇和穆寧沒想到玉繁珂如此年輕,生得如此秀美,瞧着瘦弱多病,可是性格卻很是強悍堅定,而且看問題比較深遠,不由大感興趣,由肅州問題爲引子,引着玉繁珂談起了大宋如今存在的各種問題。
趙曦也對自己這位表弟刮目相看,沒想到短短一年多不見,玉繁珂變得自信自強,而且神采飛揚。
他心中很是欣慰,更加堅定了栽培玉繁珂的想法。
談話告一段落,趙曦起身帶着石徵宇去了書房。
兩人坐下之後,趙曦開口道:“先生,事情進行得怎麼樣了?”
石徵宇得意一笑:“今日早朝,陛下親自上朝去了。朝會散了之後,太子殿下去了崇平殿,陛下卻拒而不見。”
趙曦聞言,垂下眼簾,心情甚是歡暢,道:“單是這個還不行,我們還得再加一把火!”
他低低說了幾句。
石徵宇略一沉吟,道:“頤和宮徐昭儀是蔡氏送進宮裡的,她的家人還在蔡氏手中,這件事得由蔡氏來做!”
趙曦點了點頭道:“請先生出面與蔡錚蔡鑰商談!”
石徵宇慨然應諾,起身而去。
玉繁珂跟着趙敏進了書房,先奉了厚厚的一疊卷宗給趙曦:“王爺,這是臣在肅州蒐集到得資料。”
趙敏接過資料,放到了趙曦面前的書案上。
趙曦翻看了幾頁,問了玉繁珂幾個問題,玉繁珂都對答如流,先見都是自己腳踏實地探查過的。
談罷正事,趙曦擡眼看向玉繁珂:“阿珂,我對你另有重任,你先住在王府候幾日吧!”
玉繁珂忙起身,恭謹道:“表兄有賜,我原不敢辭,只是如今繁珠招婿上門,就住在竹影衚衕表兄賞賜的宅子內。繁珠一向頑劣,我須回去探視一二!”
先前玉繁珂在國子監讀書,趙曦便命人在國子監附近的竹影衚衕給玉繁珂玉繁珠兄妹安排了一座三進的宅子,宅子內也安排好了侍候的人,一應費用也由平親王府負擔。
後來因知道自己妹子的性子,玉繁珂去肅州前,便寫信與趙曦商議後,尋了個妥善人家,給玉繁珠招婿上門了。
如今玉繁珠的夫婿名喚周華,正在國子監讀書,因父母雙亡,便由叔父嬸嬸做主,入贅玉家。
趙曦一聽,也想起了玉繁珠的爲人,沉吟一些,道:“表妹畢竟已經招婿上門,你常住的話不太方便。你不是喜歡穆寧麼?穆寧隔壁的院子還空着,你就住進去吧!”
玉繁珂一聽能夠就近請教穆寧,歡喜之極,便道:“表兄,我去看看繁珠就回來!”
趙曦道:“去吧!”
他低下頭,繼續看書案上的卷宗。
眼看着快要到中午了,趙曦又見了幾個人,便預備起身去內院陪蜀葵用午飯。
他剛走到書房廊下,孫沛便迎了上來,拱手行禮道:“王爺,屬下有事要稟報!”
趙曦知道孫沛一向沉默寡言,便帶着孫沛進了書房。
到了書房內,孫沛沉吟片刻,這才道:“王爺,屬下昨晚送永昌縣主回德雅長公主府,縣主的貼身丫鬟扶了縣主自車中下來,屬下發現那丫鬟的臉都腫了,而且上面有幾道明顯的血印子,似是人指甲劃出的!”
趙曦聞言,鳳眼如電看向孫沛。
孫沛問心無愧,雖然有些懼怕王爺的氣場,卻依然迎着趙曦的視線看了過去。
趙曦仔細看着孫沛的眼睛,見孫沛雙目清明,毫不畏懼,便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孫沛離開之後,趙曦緩緩踱到書房後窗,看着後窗外枯敗的菊叢,陷入了沉思。
他確實考慮過要不要娶永昌縣主爲王妃。
他原想着永昌縣主溫柔天真,做了王妃的話,不會對蜀葵和他們的孩子不利,沒想到……
片刻之後,趙曦叫來宋節低低吩咐道:“你去找丁蔭,讓他去查一查永昌縣主。”
丁蔭是趙曦的暗衛,一向用來保護查探趙曦,並幫趙曦做一些不方便出面做的事情。
宋節答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趙旭帶着冬秀靜靜立在崇平殿外面,聽着裡面的動靜。
裡面正安帝還在發怒:“……這樣的畜生,讓他走,我不見他!”
趙旭渾不在意地笑了笑。
這個所謂的“畜生”自然是他了。
從他有記憶到現在,四兄弟中,只有他常常被正安帝罵爲“畜生”,只不過小時候是“小畜生”,如今隨着年齡增長,變成了“畜生”。
這皇太子之位,他佔住了多年,也被三位弟弟及其背後的政治勢力攻擊了多年,每次危機都被他化解了。
進去傳話的安初原似乎說了句什麼,正安帝怒火更熾,暴喝道:“兒子?我沒有這樣沒有人倫的兒子!以前屢次害他的兄弟,現在又來害朕!”
趙旭嘴角微挑,冷冷笑了笑。
正安帝身邊這位大太監安初原,早就被趙曦收買了,自然是要爲趙曦說話的。
此時正值非常時期,待這一陣子風頭過去,他自然要想法弄死安初原。
接着殿內傳來“咔嚓”一聲脆響,應是瓷器摔碎在地發出的聲音。
趙旭知道正安帝的脾氣,因此又等了一陣子,待正安帝平靜下來了,這才立在殿外大聲道:“兒臣此時百口莫辯釋,請父皇細思,父皇立兒臣做了皇太子,又讓兒臣監國代理朝政,難道兒子就那麼沒有良心?”
說罷,他端端正正行了個禮,然後道:“父皇,兒臣告退!”
說罷,退了出去。
回到東宮之後,趙旭獨自一人坐在殿內飲酒。
冬秀悄悄問趙旭:“下毒之事明明不是殿下指使人做的,殿下爲何不辯解?”
趙旭冷冷笑了笑,道:“我知道,偏殿下毒一事幕後主使是趙曦,可是我說出來了,這位父皇信麼?”
他端起酒盞一飲而盡。
這麼多年了,因爲偏寵趙曦的生母玉氏,父皇表面上待他這位嫡長子最好,其實心中最疼愛的還是趙曦!
冬秀在一邊呆了一會兒,忍不住道:“殿下,您不是……奴才打聽到青州有一位大夫,據說最善於看男科……”
趙旭心情原本壓抑得很,聽了冬秀的話,又好氣又好笑,道:“滾出去!”
冬秀不敢惹他,忙匆匆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