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廷玉帶着太子的帖子上門拜訪和珅前,和珅也對一旁的吳祿道:“阿瑪,看來殿下對這個張廷玉倒是看重!”雖言語有些輕佻,但和珅的語氣可不是這麼說的,畢竟能得了太子看重,他們雖是太子的外家,也不能小看張廷玉這個人。
吳祿放下茶杯,慎重的道:“這個張廷玉是張英的兒子,生性聰慧,早早就考中了舉人,當初若非太子殿下微服出宮,碰巧和張廷玉遇上了,那張英未嘗會讓他這個兒子參加科舉!”
和珅聽了卻覺得不妥,問道:“阿瑪這麼說來,張家是那種只求低調的人,因爲殿下讓張英只能讓張家全都依附殿下身上,若是張英父子起了什麼壞心思?”
不怪和珅思慮這麼多,和珅如今年紀大了,見識過很多事情,他不是唯我獨尊的人,知道即使是奴僕,也是有各種心思的,更別說張英父子如今的權位了,太子無意中的舉動就破壞了張英的家族大計,張英老謀深算,未嘗不會有怨恨之心。這種情況和珅不是沒見識過。
雖說以太子的地位並不畏懼這種事情,但千里之堤毀於蟻穴,誰知道張家會不會影響到太子呢?若是張家父子真的有了壞心,那可是防不勝防啊!
對此吳祿搖了搖頭,說道:“張英是聰明人,他那個兒子想必也不是個傻得,不會做出這等損人不利己的事情的,更何況還有皇上看着。
而且你也小看了太子,張英教導了太子多年,怎能不清楚太子的秉性?張英這個老狐狸,滑不溜秋的樣子,想來也是清楚張廷玉跟在太子身邊利大於弊,所以才順水推舟罷了。”
吳祿也相信即使張廷玉心中有怨憤之意,可以太子的手段,收服一個張廷玉還是很容易的,只看這次太子給張廷玉寫了帖子,讓張廷玉拜訪和珅,不只說明了太子對張廷玉的看重,有意爲張廷玉和和珅之間牽一條線,恐怕也讓張廷玉受寵若驚了吧!
和珅心裡還有些擔心,只道:“罷了,這次兒子先好生和這個張廷玉接觸一下,摸一摸他的心思,要不然兒子真有些擔心!”
吳祿並未反對和珅的話,只道:“不要過分纔是,若是張廷玉真是一個可造之材,結交這樣一個人,對家裡和娘娘殿下都有好處!”
和珅點了點頭,道:“阿瑪放心,兒子有分寸。”
吳祿點了點頭,道:“行了,那張廷玉應該已經到了你的書房了,快過去,不要怠慢了客人。”
和珅這才告退,回了自己的書房。
才坐定,外邊的小廝便來報,道:“老爺,客人來了!”
和珅連忙起身,出門迎接,說起來和珅如今在家裡的稱呼已經成了二老爺了,不過親近的人稱呼他一聲老爺,因原因自然是和珅已經成親生子,吳祿也命家裡的人都改了稱呼,他成了老太爺,凌泰和珅成了大老爺二老爺,底下的孩子自然是少爺了。
不過和珅雖被人叫着老爺,但還不過而立之年,爲了顯得成熟些,和珅特意留了鬍子,可是對着來人的面,和珅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年輕了!
和珅可是知道這個張廷玉是康熙十一年出生的,比自己小個六七歲,怎麼看着面相比自己還老成?和珅甚至還看了旁邊的引路的小廝一眼,懷疑是不是弄錯了人。
和珅的表情並不明顯,連忙上前道:“這位可是詹事府庶子張大人!”
張廷玉見狀連忙回禮,道:“下官張廷玉見過和大人,下官冒昧拜訪,還請大人見諒!”
確定了人沒認錯,和珅心裡腹誹張廷玉的容貌問題,面上絲毫沒有失禮的,引張廷玉進了書房,分主賓之禮分別落座,和珅還是忍不住確認道:“張大人,您看着面相有些老成啊!”
這話一出,氣氛頓時尷尬起來,不過張廷玉過來是想和和珅打好關係的,連忙說道:“在下面相確實有些老成,不瞞和大人說,在下如今還尚未成親!不比大人您容光煥發。”張廷玉最後一句忍不住刺了和珅一句,說到底如今的張廷玉還是有些年輕氣盛的,和珅第一眼就質疑自己的外貌問題,心裡也有些不高興了!
張廷玉沒想到,和珅一聽就有些愁眉苦臉,還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對此張廷玉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裡懷疑這位和大人是不是腦子抽風了。張廷玉出身仕宦之家,平常舉手投足見都受禮儀約束,也沒見過和珅這種一見面就說容貌這種私事的人。心裡懷疑交好這等不着調的和珅是不是不太靠譜。
和珅很快反應過來自己面前還招待着客人,連忙客氣道:“張大人不必多禮,若是張大人不嫌棄,咱們就以字相稱吧,我表字仲恆,不知賢弟如何稱呼?”
見和珅恢復了正常,張廷玉也鬆了口氣,連忙回道:“在下表字衡臣,仲恆兄客氣了!”
見識了和珅之前有些跳脫的舉動,張廷玉也沒了親近的意思,連忙把自己的來意說了出來,道:“衡臣此次前來,是有一事要拜託仲恆兄,是太子殿下的事情!”
此言一出,和珅面色正經了起來,嚴肅的問道:“不知衡臣問的是何事?”和珅知道張廷玉前來,還有太子的帖子,太子定然是知情的,自己不能不重視。
張廷玉連忙道:“是前些日子,有一個詹事府的主簿,叫做吳秀,辦事還算得當,太子殿下就接見了此人勉勵了一番,只是這個人在殿下面前說了些不知所謂的話出來,還攛掇太子殿下防備其他皇子,殿下生性仁厚,雖有些生氣,但並未太過處罰他,私下也讓衡臣查了一下此人,結果衡臣發現,此人與詹事府的另一主簿郭絡羅明遠相交甚篤,不過臣不知道這郭絡羅明遠是何來歷,背後有何干系,所以特來請教仲恆兄。”
和珅壓根沒想到竟然是這等大事,不由唬了一跳,質問道:“你說什麼,太子什麼都沒幹?也沒把那個吳秀給抓起來?”
和珅聽了只覺得荒唐,心中對太子的作爲十分不贊同,太子不作爲,豈不是承認那個主簿說中了太子心裡的想法,和珅可不覺得,那個主簿的言論會傳不到皇上耳邊,這樣一來皇上又會怎麼想太子殿下呢?
更讓和珅心驚的是,他真的擔心太子會有這樣的想法,要知道皇上的皇子中,除了長子由娘娘撫養,其他還有皇子胤祚也是嫡子,難道太子連同母兄弟都心生忌憚?想起先前皇子胤祚的名字引起的風波,和珅就覺得不寒而慄。
這宮中同母兄弟可不是什麼保障,尤其是唐時,太宗三子李承乾,李泰,還有李治,三人也是同母兄弟,可也不是爲了皇位爭奪反目成仇嗎?
和珅忽然變臉出乎張廷玉的意料,不過張廷玉很快反應過來,覺得和珅的擔心不無道理,心裡也是猛地一驚,懷疑自己太過孟浪,竟然沒想到這一節,讓太子殿下及時處理此人,要是皇上因此對太子產生了芥蒂,那又該如何是好?
不過轉眼一想,張廷玉覺得也許太子殿下早已有了計較,而且面前的人雖是殿下的舅舅,但有些事也不好多說,就連忙安撫道:“仲恆兄放心,殿下心裡自有計較,這次沒立即處置了那個吳秀,只是想調查其背後的人,好順藤摸瓜罷了!”
和珅聞言這才放下心來,面上帶着歉意道:“讓衡臣你見笑了,是我太過一驚一乍了!”
張廷玉連忙擺擺手,表示無礙,道:“是仲恆兄你爲殿下着想罷了,怎麼會見怪?”
兩人都努力把此節忽略了過去,接着說起了正事,提及郭絡羅明遠,和珅的面目也嚴肅了不少,道:“這個郭絡羅明遠,出身郭絡羅一族旁支,他阿瑪也是一個四品官員,不過郭絡羅明遠和宮中的的嬪娘娘是同族,關係也比較親近。
而且不止如此,郭絡羅明遠的額娘出身那拉氏,那拉氏乃是大族,郭絡羅明遠的額娘卻是宮中那拉庶妃堂姑姑,關係也不算遠!”
聽到這張廷玉眉目一皺,道:“不知這個那拉庶妃可是二阿哥的生母?”
和珅點了點頭,凝重的說道:“正是,而且我聽宮中的人說,近來德嬪娘娘和那拉庶妃似乎親近了不少,還請衡臣告知太子殿下,太子妃和娘娘都身懷有孕,怕是不一定知道這些!”
張廷玉心裡感慨和珅的神通廣大,也對和珅的話記在心裡,這種後宮之事對前朝影響也不少,畢竟二阿哥胤褆好歹是個阿哥,就算只是庶子,也不可小覷,皇家的庶子和普通家裡的庶子可不是一回兒事,皇家的皇子不論嫡庶可是都有機會登上皇位的!
張廷玉得知了消息也坐不住了,想急忙趕回去告知太子,當即也要告辭,和珅並不挽留,但是看着張廷玉離去的背影,和珅的臉色也陰沉下來。
和珅不知道太子爲何會忽然試探自己,沒錯是試探,太子終究還是起了疑心。不是疑心兄弟,而是疑心自己這個舅舅,懷疑自己想成爲長孫無忌。
和珅心裡雖痛恨那個在太子耳邊胡言亂語的人,但是也明白太子有了疑心也不是奇怪的事,先前也說過了,如今皇上對嫡子十分疼愛,對庶子反倒只是面子情,這種情景竟是和唐太宗李世民的幾個兒子的情況有些類似。
如今娘娘又有了身孕,可見皇上身體康泰,壽數可見也並不短,若是娘娘這一胎還是皇子,那將來太子就有至少兩個長成的嫡親的弟弟。
可和珅奇怪的是,爲何太子殿下會認爲自己可能是那個長孫無忌,和珅也算通讀史書,知道長孫無忌好似正是因爲和太子李承乾,還有魏王李泰不親近,才扶持李治,讓李治博得太宗皇帝的愛護,最後得了皇位。
和珅就不喜長孫無忌這個人,身爲舅舅竟然把幾個外甥玩弄於鼓掌之中,要不是後來的李治性情溫和,換做當今,說不得繼位之後就不再顧念親情直接把長孫無忌給砍了。
所以和珅一直是把長孫無忌的事情當做例子警惕的,生怕自己有朝一日會落到這個下場,可和珅自認自己也沒哪裡做的不對,爲何會讓太子殿下試探呢?對這點和珅一直想不透,難免心生焦慮。
而張廷玉從和珅這裡離開也急匆匆的坐進了轎子,讓人送自己去宮裡邊見太子。
不過在路上張廷玉心裡也有了疑惑,尤其是剛纔和珅的一舉一動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不過眼下張廷玉知道這不是重點,那個吳秀和郭絡羅明遠纔是需要注意的。
郭絡羅一族乃是盛名大族,而那拉氏宮中有一個那拉庶妃,膝下還有一個二阿哥,怎麼看這其中問題都不小,牽扯到太子地位的大事,張廷玉也不敢疏忽。
等入宮見了太子殿下,張廷玉把自己從和珅那裡知道的消息,全都告訴了胤禘,胤禘聽了也被這個消息給驚住了,眉頭緊皺,道:“本宮原以爲,這背後的人沒這麼容易露頭,難道說他們認爲有二哥在,本宮和皇阿瑪就不會對他們怎麼樣嗎?”
聽了這話,張廷玉不敢輕易說什麼,但還是提醒道:“殿下,剛纔和大人提醒臣,說殿下您是不是先和皇上說清楚吳秀的事情,免得皇上誤會?”
胤禘聞言這才展顏,笑道:“小舅舅還是顧念本宮的,看來那些人的居心叵測啊!”說到最後胤禘的話音已近乎沒有,讓張廷玉心中有了頗多猜測,不過胤禘隨即道,:“衡臣,你放心就是,本宮當日就和皇阿瑪說明,只是皇阿瑪忙於政務,讓本宮先行查探一下這個吳秀背後的人,不讓打草驚蛇罷了!”
張廷玉這才徹底鬆了口氣,道:“那臣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