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吳祿的說辭,常寧心中思慮了很多,恍然發現,吳祿說的正對自己的心思,自己雖正在盛年,可是和皇兄不睦的關係,註定了自己在如今的朝堂沒有了大展拳腳的機會。可不能不爲兒子考慮。
尤其是兒子和自己送進宮的長女是同母姐弟,因此兒子也沾了他姐姐的光,纔沒被皇兄徹底厭棄,後來被皇兄看中,常寧自己也鬆了口氣。畢竟他自己沒了前程,可也不能牽連兒子沒了指望。
只是常寧並不想被吳祿輕易唬住,面目冷凝的問道:“承恩公真的不怕本王會告知皇兄嗎?”
吳祿知道常寧終究是個桀驁之人,這樣的人用強壓是壓不住的,要想和這種人合作必須得順着他,而且吳祿也只是想拉攏常寧在某些事情給太子皇后說幾句話,表明一下態度罷了,常寧即使不受康熙的待見,但是他的身份擺在這裡,也能影響不少人對太子皇后的觀感。
吳祿笑道:“恭親王言重了,在下只是心裡一點私心罷了,此事宮中的皇后還有太子都不知道,在下只是表明一個態度,希望恭親王以後不要針對太子皇后就是了!”
常寧還以爲吳祿會說出什麼威脅自己的話出來,但沒想到吳祿態度擺的這麼低,一時之間有些奇怪的問道:“承恩公何以這麼說?皇后太子在皇上心裡的地位可比本王重要多了,承恩公難道以爲本王在皇兄那裡還有什麼影響不成?”說道最後一句話,常寧語氣裡的自嘲意味很濃。
對此吳祿笑了笑,沒說什麼安慰的話,只道:“若是王爺不相信,只當是老臣顧慮太多了吧,而且老臣之所以和王爺說這些話,也只是相信王爺不是那種反覆無常的小人,才把這些告訴王爺,不讓王爺有什麼顧慮罷了!”
常寧對於吳祿的說辭並沒有完全相信,不過也知道自己問不出什麼實話出來,只當相信了這話,道:“承恩公放心,本王是很佩服皇后娘娘這個皇嫂的,即使承恩公不說,本王也會這麼做的。”
常寧和吳祿也不在說這些事情,吳祿也很快告辭。
常寧等吳祿走後,讓人伺候筆墨,寫下了一道摺子,等墨跡晾乾的時候,心中暗歎了一口氣,不管皇兄和吳祿是怎麼想的,本王好歹也把女兒留在了京城,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說起常寧爲何篤定自己女兒肯定能留在京城,那也是因爲定下的額附班第只是一等臺吉,比起親王郡王之類的,需要長久的留在蒙古處理事務,一等臺吉倒也可以留在京城,畢竟其重要性並不大,只是常寧好奇的是,自家皇兄對嫡公主是怎麼打算的,畢竟以嫡公主的身份,嫁的額附至少是汗王郡王之類的,這種情況下皇兄想讓嫡公主留在京城,那難度可比自家女兒大多了!
常寧也並未深想,那是爲難自己,畢竟吳祿和皇兄的謀劃並未告訴自己,知道的並不多。
至於吳祿這邊,出了恭親王府的門,坐上轎子,才長鬆了一口氣。他這次也算沒白來,除了最後臨時起意說的那些話,他原本的目的也都達到了,只是最後還是起了一些其他的心思,他只希望自己擔心的那些事情不會發生,也不會用到剛纔和恭親王說過的承諾。
至於爲何非把恭親王綁在皇后太子船上,吳祿相信,此事之後,恐怕恭親王未必不能起來,終究是皇上的親兄弟啊,要是尋常宗室,得了皇上忌諱,恐怕爵位早就不剩下什麼了,可恭親王的爵位還好端端的在頭上,這就看出了是不是親兄弟的區別,皇上終究還是會願意給恭親王一個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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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次日早上上朝的時候,恭親王常寧的摺子當着諸位大臣的面遞給了康熙,常寧低着頭恭敬地道:“原本臣弟不該僭越,只是臣弟聽說大公主身子有些弱,臣弟請求皇兄允許,讓大公主婚後留在京城居住!”
說完,朝堂上很多人都看向康熙,他們都知道康熙對常寧的桀驁很是不滿意,如今常寧又有僭越之嫌,畢竟大公主即使是常寧親生女兒,但已經過繼了,常寧這麼做就是僭越,想看康熙會如何處置常寧。
不過出乎衆人意料的是,康熙沉吟了一會兒,才道:“若說常寧你僭越是算不上的,就算大公主養在朕身邊,你身爲叔伯過問一聲也是使得的,不過大公主的婚事怕是要拖延一些,皇后有了身孕,不能勞累,常寧你說的未免有些早。”
話音剛落,康熙底下朝堂上響起了一陣陣小聲的喧譁,因爲雲瑤有孕之事,康熙並未讓人傳出消息,除了知情的常寧和吳祿,宮外其他人並不知道這個消息,朝堂這些大臣們自然也並不知情。
但是康熙沒有第一時間訓斥常寧,反倒讓衆人忽略了過去,把注意力都放到了皇后懷孕身上。
面對皇后再一次懷孕,那些並無異心的人們除了感嘆皇后盛寵以外,並無什麼其他的心思,但是對那些意圖想成爲下一任皇帝外公的人們就不是什麼好消息了,朝堂上諸公面色各異,讓坐在上首的康熙一覽無餘,心中也是冷笑連連。
不過唯一鬆了一口氣的常寧也終於放下心了,常寧還真擔心坐在上邊的皇兄駁回來,這種心情不是吳祿的保證能打消得了的!常寧可是認爲自己在皇兄面前一點面子都沒有,這也是常寧初初聽到吳祿說讓自己爲皇后太子說好話時不可置否的原因。
不過現在常寧雖沒有得到皇兄的准許,但也沒拒絕,就知道皇兄這是留有餘地,心裡的希望多了不少,當下也笑道:“原來如此,那恭喜皇兄皇嫂將來又得一嫡子了,不過大公主的婚嫁之事推遲也好,想必皇嫂也願意看到大公主出嫁的!”
這話一出,康熙看向常寧的目光帶着奇異,心裡暗道,自己這個弟弟原來也不是不會說好話啊,看來常寧倒也不是不能用一用,畢竟自己只有兩個兄弟,和那些遠枝宗室相比,還是自己親弟弟更讓人放心一些。
常寧不知道康熙的心思,但是看見康熙面上的滿意之色,心裡也鬆了口氣。
常寧繼續賣乖,對上首的胤禘也恭喜道:“恭喜太子殿下,聽說太子妃娘娘也有孕了,您也是雙喜臨門啊!”這說起來額娘與福晉一起有孕生子,雖說有些尷尬,但在大衆眼裡,這是家業興旺的徵兆,在皇家也是如此。
不過胤禘聽見自己往常不會說好話的王叔忽然恭喜自己,總覺得有些尷尬,但心裡也很高興,拱手向常寧行禮道:“多謝王叔!”
見太子毫無一絲盛氣凌人之勢,對自己這個不受重用的王叔也是如此,常寧心裡也覺得好受了不少,不覺得吳祿苦心爲皇后太子謀劃只是爲了那血脈關係,恐怕還是因爲眼前這個太子不僅出身正統,行爲舉止也令人心折,心底也願意親近這樣一個繼承人。
康熙含笑看着胤禘雖有些尷尬,但也十分高興的樣子,心裡也不由升騰起一絲滿意。說實在的,康熙心底對太子還是十分滿意的,只是康熙有些擔心胤禘會被人挑撥,對兄弟姐妹生了芥蒂,康熙如今對前朝後宮的控制並不算差,自然知道有多少居心叵測的人再背地裡動作着。
昨日康熙就收到消息,說太子見了一個詹事府的主簿從七品,那主簿似乎有些才華,但是言語裡卻是讓太子防備已經長成的兄弟們,這點讓康熙很是不滿。
只是當時胤禘見那個主簿時,並未有太多人在場,纔沒傳出來什麼閒話,康熙本想直接把那個主簿給杖斃,可康熙心裡還是有些疑慮,想看一看太子有沒有容人之量。
結果胤禘沒讓他失望,雖並沒有立即斥責那個小官,但打發了那個小官之後,就派人查了他,然後又叫來那小官的頂頭上司詹事府左庶子張廷玉,也就是曾經被胤禘欣賞的那個張英次子張廷玉,後來科舉考上了二甲進士,胤禘十分欣賞他,問詢了其意見,就向自己討要了當做詹事府左庶子。
那張廷玉勸告胤禘,讓胤禘不可留下這等挑撥皇家血脈的陰險之徒,胤禘也同意了,但現在還沒說什麼,顯然是想查到其背後的人再行處理。
對於胤禘如今漸漸長成自己希望中的太子,康熙心裡也很滿意,所以康熙也有意讓太子熟悉一下朝廷大臣和宗室們,就笑着對二人道:“胤禘,你可不要被常寧騙了,你這王叔最是頑劣,向你恭喜是想省了送禮呢!”
常寧見自己皇兄有意促成自己和太子親近,詫異的想要看吳祿的表情,但也強忍住了,低着頭委屈道:“皇兄慣會污衊臣弟,臣弟何時少過送禮?太子年紀小,可不能被您矇蔽了!”
康熙聞言哈哈一笑,對常寧如今的表現很是滿意,他還真擔心常寧會對胤禘冷嘲熱諷呢!畢竟常寧就是這個脾性,發起火來根本不顧對方的身份!
一旁的福全也湊趣道:“常寧你可別喊冤,也不知道是誰在本王生日的時候送了一堆破爛東西,險些讓本王以爲,常寧你已經窮的都要當褲子了!”
對於福全的指認,胤禘看向常寧的目光帶着詭異,這讓原本只是湊趣的常寧迫不及待的想要洗清自己的冤屈,可惜康熙沒給他這個機會,直接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說道:“好了,你們不看這是什麼地方,尤其是你,常寧,一點規矩都沒有!”
康熙自然不是斥責,臉上還帶着笑意,但常寧和福全也不是不知事的,連胤禘也恢復乖巧狀,不再說些什麼。
不過這副場面,對於朝臣們來說,就有些詭異了,先前說的不是恭親王爲大公主求恩典留京的事情嗎?
不過那些在在公主們是否要嫁蒙古的反對的牆頭草們心裡,看見這一幕,那些個機靈的都發現了端倪。皇上和恭親王這分明是演雙簧啊,特別是恭親王,怎麼早不早晚不晚,偏要在這個時候上書,說起公主婚嫁之事。
要說起來,若是按照皇上平常的性子,怎麼能容得下恭親王對大公主的事情指手畫腳的,這不是說皇上不慈嗎?可皇上偏偏是這樣輕鬆的樣子,足以說明了一切。
這些人頓時意識到自己還是見好就收爲妙。他們大都是拿了蒙古人的好處,見反對此事的人多了,渾水摸魚混個忠心的名頭順帶賺一些好處事順手的事情。但是如今皇上沒有明說,偏偏又找了恭親王演雙簧,證明皇上在公主遠嫁蒙古的事情上不是輕易妥協的!
本來這些人還以爲皇上突然不想讓公主嫁到蒙古聯姻,是受了皇后的影響,可先不說是不是皇后開的口,皇上既然表明了態度,別管是皇上一意孤行,還是爲皇后收拾爛攤子,那他們總不能繼續反對的,要不然皇上饒不了自己的。
心思一定,這些人自然是換了態度,但還有些人就急了,他們都是蒙古代表的勢力,都說蒙古人直來直往,可面對朝堂上康熙和恭親王等人表達的意思,他們也能理解其中的含義。
不過正是理解了其中的含義,才更着急,這且不說恭親王要求額附留駐京師的事情,額附要是留駐京師那不就成了人質了,還有那位嫡公主要是嫁到蒙古,嫁的人勢必身份低不了,可不管親王郡王,都不能長久的離開蒙古,到時候對蒙古的掌控勢必要削弱不少,難道這纔是皇上的本意?
這些人心裡不由打了退堂鼓,要是皇上真的這麼做,他們要娶一個公主的話,不但無利,反倒有害啊!
且不說這些人回去之後,紛紛打聽消息,看看皇上是不是真的打算讓嫡公主的額附留駐京師,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要是皇上真的這麼準備,還不如不娶這個公主呢,這公主娶過來那就是一個燙手山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