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總是春意盎然、勃勃生機,枯枝新芽、候鳥迴歸、蟲鳴蛙叫,天地充滿生氣祥和,儘管嵐山城春季多雨,但這種氣象萬新之態在雨中也依舊能清晰的感受到。
然而現在空靈靈感受到的不是希望,而是無窮的絕望。
她獨坐窗臺看向雨落湖面,那一日湖中亭和白玉風在一起的場景彷彿再現。
在她徹底絕望後,白玉風給了她希望,只是這希望不過幾天時間,白玉風又親手將她推進了黑暗深淵。
天空在下着雨,空靈靈的眼中也在落着雨,她已整整一天沒吃過東西了,這代表着她也在這裡坐了一整天的時間。
小丫鬟站在一旁無奈的嘆着氣道:“我的大小姐啊,你不吃東西怎麼能行呢,犯錯的是白玉風,你不能拿着他來懲罰自己啊。”
空靈靈面無表情,她已無淚可流,只因淚已流乾。
過了許久,空靈靈忽然看向小丫鬟說道:“你說,他爲什麼要這樣,他明明是有我的,他還要去那種地方,他……他……”
小丫鬟連忙說道:“小姐,男人都是一個樣,你難道還不明白嗎,廖不凡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三年娶三個。”
空靈靈說道:“不,白玉風不一樣,我不允許他……”
“不允許我如何?”
忽然,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白玉風已不知何時來到了房間。
只見他靠坐窗臺,長髮紮成的馬尾在風中搖曳,藉着外面的雨霧,他宛如不羈浪子,才氣冠雄。
空靈靈也不知是沒反應過來還是被這意外驚住,她一時竟坐在那裡怔住了。
小丫鬟最先反應過來,她怒斥道:“你這登徒子,還有臉來這裡?”
白玉風微微一笑,他說道:“你都有臉待在這裡,我爲何不能在這裡?”
“你……你說什麼?”小丫鬟被白玉風一句話氣的面紅耳赤,也不知是因爲心虛還是因爲惱怒。
白玉風從窗臺跳下順勢坐在椅子上,即便如此,空靈靈好似依舊沒有從那呆滯中走出來。
“雨霧穿驚鴻,湖上現游龍,才俊高八斗,氣吞天九重。”
這是自空靈靈口中吐出的二十個字,這種無意識的出口成章正是他看見窗臺坐着的白玉風和外面的雨霧融爲一體而觸景生情。
她不但修爲不弱,詩詞歌賦同樣是她從小的必修課,大家子弟自然會非常注重培養下一代。
下一代的培養可不僅只限於拳腳武道修煉,一個人的才情學識同樣是重中之重。
修爲實力固然重要,但只憑着匹夫之勇去爭強好勝終究落了下乘,有時候人的學識、智慧、見識這些東西遠比修爲要重要的多。
白玉風忽然拍手道:“好,真是好詩,你對我的評價我定牢記在心。”
白玉風爽朗的笑聲終於驚醒空靈靈,她忽然嗔怒道:“你……你這登徒子,你還有臉來我家裡?”
白玉風無奈一笑道:“這個問題我剛剛已經回答過你的丫鬟了。”
空靈靈忽然感到不知所措,她對白玉風當然不討厭,但她腦海中對自己在醉春樓見到的那一幕根本揮之不去,那種場面真是叫人噁心的想吐。
所以現在她對白玉風是又愛又恨,既捨不得他從這裡離開,又想讓他趕緊從哪裡來滾回哪裡去,這種矛盾的心理真是讓人抓狂。
但僅剩的尊嚴已不允許她有半點退讓,所以她微怒道:“不許你進我家門,你快滾,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白玉風無奈的攤了攤手道:“好吧,那我滾就是了。”
他說着竟真的站起來朝門外走去。
空靈靈忽然急道:“喂喂,我讓你走你就走啊……”
一旁的小丫鬟簡直要被空靈靈給逗笑了,你讓人家滾,人家是準備滾的,現在你又不讓他滾,那他究竟是滾還是不滾?
殊不知空靈靈自己的內心也矛盾萬分,平時一向聰慧敏捷的她,不知爲何一見到白玉風就失去了所有方寸,特別還是現在這種情況,她更加矛盾。
白玉風微微一笑道:“我就知道,你是捨不得我的。”
空靈靈面色緋紅,她用着細弱蚊蠅的聲音說道:“呸,誰……誰捨不得你這流氓啊。”
白玉風重新坐到椅子上,而後說道:“我來這裡是想跟你說說昨天發生的事。”
“那事有什麼好說的,你還得讓我溫習一下不成?”
“我說,那只是一場誤會,你信嗎?”
“我親眼所見還能有什麼誤會?”
“有時候親眼所見也未必真實。”白玉風說話間瞥了一眼小丫鬟這才接着道,“畢竟有人人前是人,人後就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了。”
小丫鬟瞬間大怒道:“你什麼意思,你……”
白玉風笑道:“我又沒說你,你激動什麼?”
“你……”她怒極攻心,胸膛不住的上下起伏,她祈求着看向空靈靈道:“小姐,你看看他都在說什麼啊。”
空靈靈說道:“好了,你先出去一下。”
“小姐,我……”
她已不能不出去,家族內等級森嚴,對主子的話她豈敢輕易違抗。
在空家有空靈靈這樣一個主子已是她三生有幸,此刻她也只能狠狠瞪着白玉風,然後扭頭憤然離開。
“好了,沒外人了,你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空靈靈當然希望白玉風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因爲她早認爲此生實在已不能離開白玉風半步,她現在也許要的是白玉風給她的一個心理安慰,她就已經很滿足了。
“你那個小丫鬟有問題。”
空靈靈急道:“你別瞎說,小丫跟着我一起長大,我把她當成自己的親妹妹,她怎麼會有問題?”
白玉風說道:“我說她有問題,她就一定有問題。”
空靈靈白了他一眼,道:“瞧把你給能的,我看有問題的是你自己纔對,做賊心虛,最後還把責任推給外人。”
這時候的空靈靈忽然覺得心情好多了,雖然眼前這個人還是那麼可惡,但他可惡的模樣還真有那麼一點點可愛呢。
只因空靈靈明白一個道理,如果一個人還願意跟你吵架願意跟你拌嘴,已算是你莫大的福氣,此人偌對你沒有半點在乎,他何必在此浪費脣舌?
“我問你,小丫鬟告訴你我在醉春樓是什麼時間?”
空靈靈想了想隨即說道:“大概是午時一刻左右吧。”
白玉風說道:“這就是了,我從山莊出門大概是午時整,廖不凡帶着我繞了半個嵐山城,到達醉春樓是在未時左右,也就是說我剛剛出發不到一刻鐘她就把我到醉春樓的消息告訴你了,你那個小丫鬟莫非還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成?”
空靈靈啞口無言,可她怎麼也不相信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小丫鬟居然會背叛她。
“也……也許是那些下人呢,她說她也是聽下人說你去了醉春樓,她才急忙告訴我的。”
白玉風說道:“那就更好辦了,你問她是哪幾個下人說的,當面對峙不就一清二楚了嗎?”
空靈靈說道:“也就是不管怎麼說,你都覺得我空家一定有廖家安排的奸細唄?”
白玉風說道:“你接觸這個世界太少,回頭你去問問你父親,看看廖家有沒有他們安排的人。”
“哼,我說不過你,你總滿意了吧。”
白玉風一聲苦笑,遇到這種女孩子還真是沒轍,道理也說清了,緣由也說明了,但她好像還是很不滿意。
白玉風只好說道:“千萬不要被人利用,你要明白,我對你……”
“你對我怎樣?”
空靈靈的眼中已有光芒在閃爍,她的臉上閃過兩朵紅暈,可她還是在直視着白玉風的眼睛。
白玉風反正在此刻怔住,雖然解憂對他說的那些話還歷歷在目,可看到眼前這純真善良的目光,清澈如水的眼睛,還有眼神中的異樣濃情,白玉風只覺渾身有電流劃過,這一瞬竟不知所措。
他終究只是微微一嘆道:“你至少該明白,在我心中你絕不是那些庸脂俗粉能比的。”
空靈靈已很滿意了,她的眼中又一次有淚水劃過,那是一種期待已久的幸福之淚,她等這樣的話已等的太久。
她終於一頭倒在白玉風的懷中,身子在他懷裡不住的抽泣着,對她來說這就夠了。
縱然不是她想要的那句話,但這也足以說明只有一個對她萬分在乎的人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一個人真的太累了,我雖不明白你在承受着什麼,可我真的不是傻子,我知道你在經歷什麼。”
空靈靈輕握白玉風的雙手。
這本不是該出現在一個年輕人身上的手掌,粗糙的指節就如老樹皮,上面甚至還佈滿新鮮的血痕。
空靈靈從未見過任何一個人的修煉有白玉風這般刻苦,就連紀蠻都不行,只要有時間,他就在瘋狂的摧殘自己,每天如此。
這雙手掌早已飽經風雨,這顆心也早已飽經風霜。
但白玉風卻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過,他強大的內心將所有一切掩蓋起來,所以任何人看到白玉風都是陽光的,他並不願將自己的痛苦分享給別人。
“不論經歷什麼,我都會跟在你身邊,無論前路是刀山火海我都會陪你一起去闖,我不想讓你一個人。”
年輕總是喜歡做出一些承諾,特別是在自己心愛的人面前,這種承諾更加執着而堅定。
看似輕浮,但這卻是人類最純淨的愛,人正因有了這種純潔的愛而偉大,無論它聽起來是不是幼稚,這都是人不可或缺的一種精神。
物慾橫流的今天,這種愛就如人類的指明燈,它可以照亮人類前進的方向。
男兒流血不流淚,但此刻白玉風依舊只覺鼻子一酸,淚水差點奪眶而出。
如果這個世界有一個人懂他,也許這個人一定就是空靈靈,她的話直擊內心最深處,似將白玉風心裡的所有防線全部擊垮。
於是白玉風抱着空靈靈更緊,好似再也不願鬆開懷中的這個人兒。
空靈靈忽然笑了,她哭着笑着從白玉風的懷裡跳了起來,道:“你真是個呆子,但你這個呆子總算是開竅了。”
白玉風只有苦笑,除了苦笑他還能怎樣?
過了半晌,白玉風忽然道:“我再問你個問題。”
空靈靈很開心,她說道:“問吧,知道的全都告訴你。”
白玉風問道:“你們空家有沒有真聖或者是真神級別的強者?”
空靈靈不假思索道:“我那個太爺爺就是真神強者啊,其他好像沒有了吧,我爺爺和我爹都是真王。”
“但你太爺爺還在閉關。”
“當然,他要出關了一定會第一個先來見我的,他最喜歡我了。”
空靈靈的話證實了白玉風的猜測,紀蠻見到的那個真神並不是空家的強者。
如果不是空家的真神在保護空靈靈,那麼這個人又是誰呢,雖說此人並無惡意,但白玉風也想知道他真實的身份。
(文中提到的幾個時間並非古代精確的時間算法,古人將一天分爲十二個時辰,一個時辰爲現在的兩個小時,午時整也就是現在的十一點整。查閱一些資料後作者發現古代對於每個時間的每個刻度有不同說法,究竟哪個正確並不知道,so作者就簡單的將一個時辰劃分爲四刻,也就是說半個小時爲一刻,這樣午時一刻就相當於現在的十一點半,而現在的一刻鐘是十五分鐘,爲簡潔明瞭,書中後面的時間均以此劃分。另普及下,十二個時辰飛別爲:子23-01、醜01-03、寅03-05、卯05-07、辰07-09、巳09-11、午11-13、未13-15、申15-17、酉17-19、戌19-21、亥2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