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子義聽到屋中吵鬧,便在門外停了下來,現在屋內的氛圍明顯不適合蘭子義涉足,所以他找了一個便於隱藏的位置,與月兒駐足偷偷的觀察屋內。
相比於大堂外人頭攢動,大堂裡面的則顯得空曠,除了兩個端茶遞水的小太監外,大堂裡面只有對峙中的魚公公和楊脂。
此時楊脂正立在堂中樣,怒髮衝冠,面紅耳赤,魚公公雖然還端坐堂首,但坐姿神態也和站起來差不多。
魚公公剛剛說出來的話把楊脂刺激的更加激動,他指着魚公公說道:
“我御史臺督察四時,檢舉萬事,王土之上,蒼天之下,生靈萬物,黎民百姓,我御史臺無一不有權糾察,公公卻說我沒權管你?”
魚公公聞言冷笑一聲:
“我臺城衛不在天下,而在天上!自高祖皇帝設立臺城衛始,我衛軍就是直屬皇上的親軍,只有皇上能管我們,你們這些官僚想要管誰自己去管便是,少來管我!你們這些大人的脾性我豈不知?真要是讓我臺城衛也歸入三省六部的行列,那臺城衛就和大人們官官相護去了,皇上還怎麼督察百官?”
楊脂道:
“哼!沒想到臺城衛到了公公嘴裡居然變成了大正的良心!公公說的好,我們這些讀書人都是貪官,朝廷裡要是早讓公公們這羣‘乾淨’人當政,這天下早就成了三皇盛世了!”
楊脂口中“乾淨”二字自然指的是太監缺東西的事,可太監本就少條退,有哪個太監不忌諱的別人拿“淨身”說事?像魚公公這樣站在大正最高處的大太監頭子更是不會容忍別人說自己沒把,所以楊脂這話一出,魚公公當場就爆炸了。只見魚公公抓起桌上茶杯扔到地上摔了個粉碎,堂中伺候着的小太假被嚇得跪地不起,抖如篩糠。
魚公公踩過一地碎瓷器渣走到楊脂面前,他擡手指着楊脂罵道:
“姓楊的,你他媽罵誰呢?”
這楊脂到底是言官領袖,御史大夫,骨頭也是夠硬,魚公公發這麼大的火楊脂居然面無懼色,他氣勢上一點不輸魚公公,他盯着魚公公不卑不亢的說道:
“我看公公聲色俱厲,這樣子不把我凌了遲殺千刀肯定難解心頭之恨。皇上給公公膽子大過天,光天化日之下公公都敢擾亂京城,殺良冒功,殺了我個貪官自然不在話下。來呀,反正你們臺城衛抓人別人管不着,我就在你衙門裡,你抓我去洗冤寺裡好好洗刷我的冤情吧!“
說着楊脂就併攏手伸了出去,等着魚公公給他上鐐銬。
楊脂這幅死硬到底的樣子也是難纏,臺城衛是有繞過各級衙門直接抓人的權利不假,理論上來說魚公公硬把楊脂抓進洗冤寺裡拷掠至死也完全沒問題。但是御史大夫乃是當朝二品大員,是大正衙門最高長官之一,而且御史大夫乃是諫官,大正祖訓,諫官言事,無論何事均不受罰,魚公公手上要是沒有楊脂圖謀造反這樣過硬的證據,還真就不敢抓當朝二品大員。可以這麼說,今晚魚公公要是敢把楊脂關進洗冤寺,明早京城的大臣們就敢過來把臺城衛衙門整個給拆了。
魚公公深知這一點,所以哪怕他現在恨不得把楊脂生吞活剝,他也不能那麼做。魚公公只得強壓下火氣罵道:
“楊脂,你少在這裡血口噴人!我他媽哪裡給你殺良冒功?我有功可冒嗎?“
楊脂道:
“你手下的衛軍和瘋狗一樣滿街抓人,我聽說洗冤寺裡已經人滿爲患,你那洗冤寺是什麼地方,我還不知道?你把人抓進去那不就是殺良冒功嗎?“
魚公公氣沖沖的坐回椅子上道:
“我那是抓人犯!“
楊脂緊緊追問道:
“公公是以何罪抓人?“
魚公公道:
“這個不用你管!“
楊脂道:
“公公你大張旗鼓,擾市抓人,一抓抓了這麼多無辜百姓卻又說不出原因,這種事情京城士民豈能答應?“
魚公公被楊脂逼得煩躁,他無可奈何的說道:
“我抓人就是爲了追查原因,等我把事情查清楚你自然就能知道原因,着什麼急?”
楊脂道:
“公公這話是在說笑麼?你洗冤寺裡屈打成招的事情可還少了?給公公你假以時日,只怕你能把裡面人打得誣告他親爹有罪!”
魚公公怒罵道:
“楊脂,你當我臺城衛是匪窟嗎?照你所說我抓這麼多人進去刑訊逼供,我是想要搞出多大的案子來?我他媽還要翻天不成?”
楊脂說道:
“既然公公不是想要屈打成招,而那些人犯又的確有罪,那就把人移交刑部,明日我御史臺便會同大理寺與刑部,三司會審一定把公公所說的案情查個水落石出!”
楊脂這麼說便是把魚公公所有話路全部堵死,魚公公自然是不能交人的,但他又不想把科場舞弊的事情說出來,於是他只得敷衍楊脂道:
“我說過了,我臺城衛抓人從來不需要理由。“
楊脂道:
“但公公你作出這麼大的事情來怎能不給出個讓人心服口服的理由?公公若是想以莫須有的罪名抓人,也行,我這裡就有聯合御史臺二十八位御史聯名簽署的奏章,寫得就是彈劾公公你的事情,明天一早我便親自送文書去呈遞給皇上!“
說着楊脂便將奏章從袖口中拿出,用力摔在桌上。魚公公被楊脂逼得沒了辦法,不得已只能拖延道
“衛侯手中掌握這關鍵證據,等他回來便能告訴你我抓人的原因。”
楊脂聽聞此言便反身一屁股做到了椅子上,他道:
“好,那我等着衛侯回來。”
魚公公見楊脂坐下,兩眼通紅等着他道:
“你在我這裡等?都這個時候了衛侯就算回來也是回府去休息,怎麼可能來我這裡?”
楊脂冷笑道:
“天下誰人不知蘭子義就是公公你養的一條狗,他被公公你派出去查案,回來肯定要來向你稟報。真要是他蘭子義回府睡覺去了派人將他叫來便是,公公若是人手不夠我有人,我派人去找。”
魚公公咬牙切齒的對楊脂說道:
“衛侯是出城去捉拿人犯,現在城門已閉,月滿中天,他今晚都有可能不回來,難道楊大人還要在我這裡過夜不成?”
楊脂答道:
“不錯,今天我就在公公這裡過夜了!反正明天我要求見皇上,從公公這裡出發我還走的近。”
楊脂不愧爲御史大夫,嘴巴就是硬,不僅硬,還能說,魚公公愣是被楊脂說得啞口無言,只能抖着手端起茶碗壓壓火氣。
蘭子義在外聽到這裡,微微一笑,他知道現在是時候進屋,於是他開始整理衣冠,一旁月山間見狀拉住他小聲說道:
“衛侯你幹什麼?公公明顯不想讓你進去啊!”
蘭子義笑着對月山間擺擺手,示意她不要阻攔,然後蘭子義邁步入門,對着魚公公作揖道:
“公公,子義回來了!”
接着蘭子義起身對楊脂笑道:
“楊大人,子義這條狗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