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子義放眼望去但見一支騎兵從妖賊右翼陣後繞出,直指官軍本陣而來。
連日大雨已經將地面澆灌成了爛泥塘,有草的地方還能站得住腳,沒有草的地方几乎就成了一片汪洋。妖賊騎兵一路狂奔而來,濺起泥花滿天。
桃逐虎踩着馬鐙眺略微眺望後說:
“妖賊騎兵又散又亂,毫無章法,那些戰馬瘦的偶能看見骨頭架,這種騎兵壓根不足爲懼。”
接着桃逐虎向魚公公請命道:
“公公!讓逐虎帶上鐵浮屠攻過去吧!收拾這等草寇我軍連一回合都用不上。”
魚公公剛剛被德王看了一刀,現在胳膊上還在往出滲血。桃逐虎請命之際魚公公正將手伸給一旁的臺城衛讓其包紮。
桃逐虎言罷魚公公並未在第一時間給出回話,反倒是德王咆哮着吼道:
“你又要帶騎兵走?你走了我這裡怎麼辦?眼看妖賊就要衝到我跟前了你還要帶騎兵上哪裡去?保護我纔是你們這羣丘八的第一要務你難道不知道?”
德王的瞎指揮已經讓官軍處於不利的地位,現在他的歇斯底里又嚴重製約着官軍扭轉頹勢。桃逐虎早在今天行軍出陣時就憋了一肚子火,現在德王擅自插話到他頭上他怎麼可能再忍下去?
只見桃逐虎轉頭對着德王吼道:
“你個紈絝子弟整日就知吃喝嫖賭,我軍大好形式打成今天這副模樣全是你幹出來的。我率部出戰難道不是去剿賊?我拼死拼活把賊滅了你不就安全了?你把軍士全都釘在原地你倒是告訴我你怎麼退敵?”
桃逐虎排在鐵浮屠陣中,全身上下都罩在一身鐵甲之中,他放開喉嚨吼出的聲音被鐵質頭盔包裹在中間,外人聽上去好似天邊悶雷,直教人耳畔嗡嗡作響。
德王被桃逐虎頂撞的怒不可遏,他心頭那股邪火被桃逐虎這一勺滾油澆上去頓時燒的和天一樣高。德王像個熊孩子一樣驚聲尖叫,胡亂揮舞着手臂指使旁邊人去砍桃逐虎。只是德王在馬上瞎晃悠了半天卻沒人理睬他,臺城衛與禁軍都等着魚公公發令,而那些被安排在周圍的京軍則人心惶惶。
德王吼叫了半天旁邊卻沒有一人聽從他的命令,而鐵面後面桃逐虎的眼神卻是越發的犀利冷酷,德王只是對着看了一下便被嚇得渾身發抖。一個外厲內荏的慫包如果失去了別人的支持那他就什麼都不是了,“認清”了形式的德王很快便閉嘴,低下頭不敢再說話。
蘭子義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觀,他絕不會允許德王對桃逐虎下手,但他也不是很同意桃逐虎率隊出戰,迎擊妖賊騎兵的計劃。剛纔妖賊騎兵沒來之前,官軍騎兵主動出擊是一回事,現在妖賊騎兵上前,官軍再戰則是另外一回事。現在前面東軍已經和妖賊混成一團,妖賊兩翼步兵也逐漸包圍過來。官軍鐵浮屠本就沉重,衝進前面那堆爛泥塘後能不能邁開腿實在不好說,要是再被妖賊騎兵纏上等到妖賊步兵跟進後怕是會陷入鏖戰,那可不是騎兵應當參與的戰鬥。
在德王瞎胡鬧的時候蘭子義一直在小聲與神機營那邊交流。剛纔開炮之後守在前面的神機營營將便趕到中樞這塊來尋究竟,但現在魚公公一言不發,德王歇斯底里,任他神機營的營將心中迫切,他也只能乾着急。所以當唯一能靠得住的蘭子義傳令前來接洽的時候,神機營營將立馬就聽從了調遣。
營將與蘭子義短暫溝通之後立馬下令將鳥槍手掉到前排,同時在蘭子義的協調下許多長槍手、長槊手被安排到鳥槍手一旁作掩護。蘭子義已經經理多了火器交戰的戰場,他這麼安排就是想用火器壓制妖賊的這一波騎兵衝鋒。
還好蘭子義及時安排了下去,在妖賊衝上來前前排將士已經佈置完畢。
蘭子義注視着這羣妖賊騎兵不斷靠近,令他驚訝的是這些衝過來的妖賊手中所持的居然是弓箭和梭鏢。難道妖賊想要和官軍拼騎射不成?妖賊有那本事嗎?
這些被選出來乘馬的妖賊想必已經是雷有德能夠找出來,騎術最精湛的人了,但在蘭子義看來,這羣人壓根就是被綁在馬背上,桃逐鹿更是在蘭子義一旁一個勁的搖頭,他說道:
“妖賊這麼催馬,自己累不說馬更累,他們這個樣子衝上來就是送死。”
桃逐鹿的話提醒了蘭子義,蘭子義摸着下巴皺眉說道:
“要真是送死他們應當拿長槍重劍直接衝陣纔對,拿弓矢梭鏢幹什麼?我軍全都披甲妖賊難道想憑手裡的破爛殺傷我軍不成?”
說着蘭子義轉頭看向桃逐鹿,想要諮詢一二。桃逐鹿此時則手持弓箭,他把注意力全都鎖定在了妖賊身上,對於蘭子義的問題不置可否。
蘭子義知道桃逐鹿不像桃逐兔那樣信口開河,他若不說定是自己心裡也沒有譜。而且妖賊騎兵將近,蘭子義也沒有時間再去問桃逐鹿。
這些妖賊騎兵雖然陣型混亂,但他們作戰的思路卻非常清晰,這羣傢伙遠遠的便開始調整進攻方向,他們沒有直衝向官軍軍陣,而是打算走出一條弧線,掠過官軍陣前。
蘭子義默默注視着這羣妖賊,心中思索妖賊的用意。神機營營將則在前排指揮着鳥槍手們,待到妖賊騎兵進入射程之後營將便高聲吼道:
“開火!”
一聲令下,排在前排的鳥槍手們便同時扣下扳機,火繩點燃藥室裡的火藥,猛烈噴發的氣體將鉛丸推出槍膛,射向敵人。
妖賊騎兵的下場可想而之,這羣鎧甲都沒有披掛整齊的可憐蛋沒有一人逃脫官軍射出的密集彈丸,他們被鳥槍手們射的人仰馬翻,好些妖賊都身中數彈,血飈的滿天都是。
但妖賊卻並不在乎自己的傷亡。雖然妖賊進攻時捨生忘死不要命的勁頭是人所共知的,可現在這些妖賊騎兵的送死卻與之前的悍不畏死有所不同,此時此刻他們不是爲了求轉生來狂熱的送死,他們是有目的的來送死。
蘭子義皺着眉頭看着妖賊們這種怪異的行爲,他注視這妖賊在臨死之前將手中的遠射武器悉數發出,然後他明白了妖賊的目的,這些妖賊所有拋出的梭鏢和射出的弓箭都是衝着德王去的。
蘭子義頓時叫道:
“好你個雷有德,學我學的是有模有樣啊!你這騎兵居然是派來斬首的!”
一直侯在蘭子義一旁的桃逐虎剛剛連發三矢斃了三個妖賊,聽聞蘭子義此言他笑道:
“雷有德想靠這些廢物來斬首,這不是照貓畫虎麼?我等與德王同處本陣深處,還全都是精甲覆體,靠妖賊那兩下子又怎能傷到我等?……莫非雷有德是想。“
說着桃逐鹿便扭頭去看一旁的德王。
德王被桃逐虎嚇得不敢說話之時,正好是妖賊薄陣之時,齊鳴的鳥槍聲把德王驚出了一個激靈,差點沒把他掀下馬去。妖賊集中向德王投射的武器雖然沒有傷到任何人但卻在德王眼前飛舞的天花亂墜,還有一箭都落到了德王馬前。
德王這次被嚇得徹底沒了人色,在看到箭矢掉落馬前後德王立刻勒馬,以德王那半吊子的騎術,猛然一勒居然把戰馬給勒的人立起來,德王雖然沒被掀下馬去卻把自己的頭盔掉落在地。
一旁有臺城衛剛想給德王撿頭盔,卻聽見德王大叫道:
“妖賊來了!妖賊來了!官軍敗了!”
說着德王就催馬豬突,也不管後排將士有沒有讓開路,頭也不回的撞人就走。組成本陣的京軍將士本就士氣低落,他們吃夠了德王的虧,現在德王掉頭逃竄,這些將士再無戰意,立馬潰散而去。
蘭子義本就在德王身旁,可德王跑起來居然如此快,快的蘭子義都沒時間反應,蘭子義向去抓人勸阻時,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蘭子義咬着牙幾乎哭出聲來,他對桃逐鹿說道:
“二哥!雷有德真是好手段,德王哪裡用殺?只需要嚇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