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公公一邊說話一邊用他鷹鷂一樣的眼神掃過衆人,那眼神冷的像冰,寒的似霜,直掃的幾人脊樑發冷,雙腿打顫,看魚公公這架勢是準備一言不痛快就把哪個替死鬼拖出去斬了的,堂下站着的這幾個怎能不小心。
魚公公又把那碗蔘湯押了一口,然後便連着一起扔給旁邊一個侍女,
碗裡還殘存着不少沒喝完的湯底也被魚公公灑到了侍女身上,不過那丫頭也被魚公公的脾氣嚇住,只管接過碗轉身離開,生怕把湯沾到魚公公身上惹出禍端。
扔掉碗後魚公公從牀上站起來,他站在木欄里居高臨下看着衆人,揚着下巴咧着嘴問道:
“問你們話呢,這麼回去腦袋往哪裡放?”
堂下立着的幾個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後仇文若微微欠身,說道:
“現在京城周邊只剩我們一隻軍隊而賊寇又已經打到江邊,皇上必須依靠我們,依我之見公公定沒有……”
魚公公聽着冷哼了一聲,說道:
“仇文若,我本以爲你有潛力做廟堂柱石,現在看來還是太過單純,皇上是要靠現在這支軍隊不假,可京城當中不缺將領,光一個張望就有資格接我的班出來統軍,而我卻要人頭落地堵住天下人的嘴,這麼說你還覺得我該回京嗎?”
仇孝直被魚公公問的饅頭冒汗,他掰着自己手指頭解釋道:
“公公是否多慮了?以您的資歷還有您和皇上的關係,朝裡有誰能扳倒您?”
魚公公聽到這話照着仇文若就啐了一口唾沫,魚公公罵道:
“以老夫和皇上的關係?我對皇上自然忠心不二,皇上當然也知道我赤膽忠心,可皇上已經臥牀二十年了,皇上就算有那心保我他現在還有那力氣嗎?吃了這麼大的敗仗,宮裡的天花板都快被朝中大臣給掀了,那些聖人門生嘴裡整天念着聖人教誨,殺起人來卻從不手軟,我個宦官本就是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現在賊寇都要飲馬大江了他們還能饒了我?至於司禮監那個姓隆的,巴不得順水推舟,藉着這個機會送我上路,你倒是跟我說說誰來保我?誰能保我?”
仇文若被魚公公啐了一口心裡火氣也被激起,雖然被魚公公罵的心驚膽顫,但仇文若還是擡頭說道:
“公公!我等生死不過小事,朝廷安危纔是大事,我們現在不會去誰來拱衛京師?要是放着賊寇鐵蹄踏破京城大正可就完了!”
魚公公見仇文若竟然敢頂嘴,氣的火冒三丈,當下制止仇文若罵道:
“你個混賬,還敢給我還嘴?”
魚公公話語雖短,但語氣強硬,再加上他懾人的目光和兇狠的表情,任仇文若骨頭再硬也不敢繼續嘴硬下去。
魚公公火氣上來,接過話頭就謾罵道:
“我命你等渡江北上是爲了滅賊,不是爲了讓你們被賊寇滅,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調來了大河之北十幾萬大軍南下,方城之時賊寇人困馬乏,已是強弩之末,結果呢?結果你們這羣飯桶卻把十幾萬大軍全部送到了賊寇手裡,先是方城被燒,又是城中被劫,現在壽春城下又把最後一點人都死光了,你們這羣廢物活着還幹什麼?還有什麼臉面活着?”
一直默默站在後面沒有動靜的蘭子義在魚公公說道這裡時突然之間哭出聲來,戚榮勳聽到蘭子義的哭聲也忍不住低頭抽泣,悲不自勝,接着在誰都沒有料到的情況下蘭子義伸手拔出藏在腰間的短刀,擡手就往自己脖子上抹,
旁邊衆人都被蘭子義嚇壞了,桃逐鹿與桃逐兔一個箭步上去把蘭子義人按住,然後把刀拿下。
魚公公看到蘭子義被桃家兄弟控制住,趕緊抹了一把頭上冷汗,接着魚公公就叫門外候着的人進來將蘭子義與戚榮勳扶下去休息,還讓桃逐虎陪着兩人一起下去,順道包紮傷口,臨走之前魚公公還專門囑咐桃逐虎命他看緊了蘭子義,別讓他再幹傻事。
經過這麼一鬧騰屋裡剩下的人氣氛總算緩和下來,魚公公也沒有心情繼續謾罵下去,
其實大傢伙被罵的心裡都不爽,因爲這些戰敗與大家都沒有什麼直接關係,要不是蘭子義領着現在堂下這些人力挽狂瀾,估計賊寇夜襲方城的時候官軍就已經全完了,現在魚公公拿這些事情出來說事要根本就是魚公公在找藉口發火,但是衆人除了捱罵又能有什麼辦法?。
魚公公送走了蘭子義後嘆了一口氣,有些脫力的坐到牀上說道:
“我們這些當奴才的,自從捱了那一刀之後就一心一意想着皇上,想着主子,只要主子高興我們就是被打着罵着也高興,要是主子不高興我們就是吃着蜜也是苦的,
老夫這一輩子全都是爲了皇上,我倒是也想爲着皇子,可是咱大正皇室的規矩,但凡有皇子出身都是緊鎖在後宮裡,任誰也接近不得,等到立了太子倒是不用呆在深宮裡,可皇上卻一個勁的換太子,現在倒是不換太子了可太子卻被那羣聖人門生把持了,老夫就算是想去伺候也擠不進去,
終於可以陪陪德王了,可德王卻要出來帶兵,讓你們爲德王分憂你們卻幹出來現在這番好事,我這一路本來陪德王玩的盡興,現在不僅全給泡湯了,我回去還要掉腦袋,仇文若你卻還要讓我捨生取義,我取得哪門子義?那是再給各位官老爺當替罪羊。“
衆人聽着魚公公訴苦,暗自裡直在咂舌,剛纔頂撞魚公公的仇文若這時偷偷看了一眼他父親仇孝直,眼神裡滿是失望,倒是仇孝直略微彎着身子做鞠躬狀,頭低着正好沒法讓魚公公看見臉,隱藏住了仇孝直嘴上高深莫測的微笑,
仇文若的失望是顯而易見的,眼前這個全軍主帥居然一點也不公忠體國,只想着討好皇上或是下一任的皇上,而仇孝直卻不以爲然,一個宦官忠於主子是分內的事情,要是滿腦子想的都是國家朝廷什麼的又何必挨那一刀當宦官,直接去科舉考取功名豈不更好?只不過魚公公效忠的是皇上這個人,而仇文若效忠的是皇上這個朝廷的象徵,兩方看似一體,實則大有區別,若是分不清這一點自然就無法理解魚公公的行爲,
屋裡安靜了半天之後仇孝直咳嗽了一聲,然後慢慢說道:
“公公一心爲主,的確是皇上的忠臣,現在您火也發了,氣也消了,也是時候帶着隊伍回京城了。“
魚公公坐在牀沿聽到仇孝直這話剛剛消下去的火氣好像又被點燃,等着仇文若惡狠狠的問道:
“我回去你給我往肩膀上按腦袋啊?”
仇孝直深吸了一口氣,把腰再往下彎了彎,說道:
“公公您回去並不會掉腦袋。”
魚公公聽到仇孝直這話,挑起眉頭問道:
“仇孝直你此話怎講?我憑什麼不會掉腦袋?”
仇孝直見已經勾起了魚公公的興趣,繼續說道:
“因爲該掉腦袋的是章鳴嶽。”
魚公公看着仇孝直,嘴角似笑非笑,他應該是還沒弄明白仇孝直的意思,但是仇孝直拋出的點子卻是魚公公很樂意聽到的,
魚公公眯着眼睛問道:
“爲什麼?”
仇孝直說道:
“公公難道不知?若不是那什麼解宣明在方城奪了衛侯的兵權,執意要和賊寇講和,我們早就把賊寇滅了,當時賊寇夜戰失敗,元氣大傷,野無可掠,營無儲糧,只要讓衛侯重整全軍,賊寇必死無疑,可是解宣明卻藉着送糧要挾衛侯,最後還將衛侯與我等一併押解京城,這可是他解宣明一人幹下的,而解宣明就是受了章鳴嶽的指使才這麼幹的。”
魚公公聽着仇孝直所說,慢慢地摸了摸下巴,他問道: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解宣明受了章鳴嶽指使?章鳴嶽又爲何要這麼幹?”
仇孝直搖搖頭說道:
“我們不需要證據,我們只需要抓住章鳴嶽就行,解宣明是他章鳴嶽的人,天下人盡皆知,只這一條足矣,至於原因,那就更簡單了,什麼裡通外敵,以權謀私,插手軍務,架空皇帝,反正什麼原因夠狠就把什麼往他章鳴嶽頭上扣,扣不死他也讓他一身腥臭散不去。”
衆人聽着仇孝直這番言論紛紛側目,若是真的能咬住章鳴嶽不放,朝中大臣們想要鬧騰起來怕是也難。
魚公公聽完仇孝直所說恍然大悟,一下子從牀上站了起來,他指着仇孝直想說什麼卻又把話嚥了回去,來回指了好幾次,最後連連叫好:
“好,好,此計甚好!”
然後魚公公繞着牀外迴廊來回踱步,想了半天問道:
“可是壽春城你們敗了,這該怎麼解釋?”
仇孝直說道:
“但項城我們贏了,壽春兵敗是因爲章鳴嶽在朝中作梗才造成的,要是早些調集其他方向援軍前來堵截,賊寇早已被殲滅。”
魚公公想了想問道:
“可我聽說海陵的東軍就調動了,不能說沒人動啊。”
仇孝直笑道:
“海陵軍動是東軍與章鳴嶽勾結的證據,就是因爲章鳴嶽想讓東軍立功,所以才延誤軍紀,造成的失敗。”
魚公公聽到這裡拍了一把木牀站了起來,指着仇孝直說道:
“好你個仇孝直,說道我心坎裡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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