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海,玉恆丰神雋秀立在宇宙胎膜的邊界,對面五色流光之外便是真正的混沌。
星光垂照,紫氣環繞,姜元辰化身降臨:“師兄找我?”
玉恆指着眼前流光:“現在就走,離開這個宇宙,一切就當做沒發生過。”
“走?往哪裡走?”姜元辰笑道:“師兄這麼急作甚?馬上我們論道一場,定下勝負再說。”
“剛剛我見了魔主,我們幾個聯手將魔主的面具給扒了。”
“那麼大動靜,感覺到了。”姜元辰觀望歸墟,即便是被封印之中,也能夠看到魔主大怒,正在追殺天鈞等人。
一個聖人的跟腳,那可是隱秘。其他聖人因爲出世太晚,跟腳根本瞞不過去。但魔主不同,魔主來自歸墟,除卻姜元辰和螭蓮外沒人真正清楚他的模樣。緋龍和姚離都僅僅是耳聞。
加上魔主天天帶着面具,身上加持咒法,根本看不到真容。一位聖人的面容僅僅是末節,大道纔是根本。所以,以往也不會有人去真正深究,畢竟這是要跟魔主結下死仇。
如今林子軒等人聯手施爲,扒下來魔主的真容,引來魔主暴怒。因爲合道聖人難以彼此廝殺,只能點到即止,所以他們對魔主發火也以退避爲主。
“既然師兄看到他的容貌,應該知曉——”
“不是他。”玉恆打斷姜元辰的話:“我不會認錯,我預言中殺死元清的人並非魔主,而是你。元始祖氣和周天星光不能做假。”
“……”
玉恆臉色冷峻:“現在離開宇宙,再也不要回來,後面的事我來解決。”伸手點向姜元辰化身,化身身上浮現無數因果絲線。這是他和天道的聯繫。
“不用你動手,只要你點頭,我用我的功德幫你化解因果,送你離去。”
“那麼,我的崑崙呢?”
“這一元會必上封神宮。”
“從上面下來之後呢?紀純熙他們能不能證道。”
猶豫下,玉恆道:“九個元會之後,等宇宙晉升了,看情況再說。”
“所以,還是不能談啊。”姜元辰搖頭:“你和天鈞的計劃我猜得出來,無非是趁機早早晉升宇宙,在新世界的時候藉助聖人果位圓滿道果,然後反哺天道,誕生新的混元尊位。但仙道之路並非合道。”
深吸一口氣,姜元辰扭過身子指向虛空某一處:“你看,他可是仙?”
手指之人,剛剛從一個世界離開,前往下一個世界修行。這是一位天仙道的修士,他剛剛把一個玄級世界的元氣吸收乾淨,繼續到下一個世界修煉。“修士奪天地造化而奉己身,但也正因如此,所以才更應該知道感恩,需要反哺天地。這種毫不在意天地自身的理念,在我眼裡不是仙道。”
姜元辰創造的混元大道,即便是超脫離去也必須了卻因果,還了自身在宇宙修行的所有元氣。這是他立道之本,絕不冇損天地一毫。
“同樣,這也不是仙。”再度指向另一處,那是一位努力經營天地,最終放棄自身道業的人。“這是神,可以尊敬,可以崇拜,但已經失去仙道的超脫。”
“仙,重在超脫。但同樣重在平衡,天人之衡,神魔之衡。進一步成天道,退一步入人道。無私可爲神,唯私便是魔。我不敢說自己無私,但我作爲仙道教主,有義務引導真正的仙道。不是無私奉獻的神,也不是自私自利的魔,而是以智慧衡判,以理智思考的仙。”
“師兄,謝了。刻意過來爲我留下最後一條路,但此路,不爲我所取!”一揮袖子,化身散成星光被混蛋吞沒。
望着星光一點點被混沌元氣吞沒,玉恆無言:既然如此,那麼我也不再留手了。
……
元始宮,衆人研究姜元辰的陣圖,沈靜荷正在和姜天維說了周天星陳的排列。忽然察覺姜天維心思不寧,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心中猶豫,不知道哪一方更好。畢竟我最初修煉的可是神道,守護天地纔是正理。”剛說完,後腦勺被沈靜荷狠狠一拍。
“臭小子,小心點。這件大事關乎我崑崙生死,你必須早早衡斷清楚!”沈靜荷嚴厲道:“別忘了木蓮的教訓!”
稍後,神色微緩,沈靜荷又道:“神無私於天地,但還有一句話,庇護於衆生。合道之路僅僅供養至高九人,斷絕衆生超脫之念並非上策。不然,天帝也不會要立下超脫之路,仙神並尊。”
低聲和姜天維說話,正巧姜元辰回來,不過他沒多言,自身進入聖宮後面的花園。
元清似有所感,也跟着走入花園。
葉大如蒲的葫蘆藤下,姜元辰自斟自飲,俯視凡塵無量量衆生。
元清微微一笑,走了過去,坐在姜元辰對面。看到姜元辰杯中玉液飲盡,又給他添了一杯。
“玉恆道兄找你?”
“嗯,他勸我自行離去。不過這麼大家子人,我哪裡放心的下。嘿嘿,逍遙於世,說得輕巧啊!這責任能夠棄之不顧?”
一杯飲盡,姜元辰感慨萬千:“大道孤獨,我等修道之人雖尋一衆志同道合之輩探究大道。但漫漫道途中終究分歧,彼此意見相左就是一場道爭。”曾經景陽道人和紫陽道人不就因此分道揚鑣?
姜元辰和玉恆當年也有攜手並肩的時候,但隨着二人的理解不同,大道相悖,最終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
“貧道一路行來,與諸位道人共同扶持,不想如今終究要再度別離,獨自前行。”千言萬語化作一聲嘆息。
元清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淺笑:“道友,妾身目前還可陪你走一程。”
多少年了,元清沒有再稱呼姜元辰道友。
大道之友,相互扶持,但如今還有何人可做姜元辰的“道友”?
木青漪見元清離開,來後花園找她,正巧看到姜元辰和元清在飲酒。而在一根柱子旁邊,姚離抱着劍,正遠遠看着葫蘆藤下二人。
“怎麼,你不過去?”
“看着就好。”淡淡回了一句,倚着柱子瞭望。
木青漪想想,走了過去,也拿起一個杯子:“師兄從始至終不曾偏離本道,如今欲爲仙道開元真正道之路,師妹自當助師兄一臂之力。”
“好好,如今大道之路上也算你一個。”隨即姜元辰倒了第四杯酒,輕輕一推,酒杯懸浮至姚離身邊:“道友請了!”
姚離飲盡,再度恢復一開始的姿勢,如孤狼一般佇立遠方。
“說來,緋龍呢?”
木青漪道:“緋龍拉着李彭去人間收集種子,說是爲了日後大遷移做準備。”
……
緋龍拉着李彭在人間尋找各種靈花果實的種子,並且將各種動物的生命本質記錄,確保在混沌中也能維持日常飲食。
“天大地大,飲食最大!”紅髮青年晃着腦袋,坐在龍椅上指點李彭收集各種種子。
李彭化身萬千,在九州之地進行採集。忽然察覺一道道氣息鎖定,臉色一驚:“師父!”
“放心,繼續幹活。”緋龍將啃了一半的蟠桃扔了,隨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諸位,這麼大陣仗,是來找我的?”
緋龍坐姿不老實,盤坐而坐,雙手壓着腳腕,只扭頭脖子看向四周,澄澈天真的眸子來回看着。
四周有數位仙冇尊現身,看着這些仙尊打扮,緋龍劍眉一挑:“玄真道的仙尊?怎麼,你們還要站在天鈞那邊?到時候合道可沒有你們的位置。”
“那就不用閣下操心了,如今我們奉祖師之命,請您去太極宮一趟。”
緋龍命格特殊,九皇和姜元辰相生相剋,如果能夠讓緋龍反噬,擊敗姜元辰的可能性大增。
“再一再二不再三,讓我第三次暗算長明?你們是不是太小看我了?”伸手一撈,從虛空撈出一根九節鞭。鞭子上九龍纏繞,這是緋龍以自身龍筋龍角煉製的靈寶。而腳下也有九皇妖王虛影顯現,雙身合一,其勢直逼清虛等人。
啪!
長鞭一甩,緋龍背後大羅天徐徐展開:“要抓我,聖人居然不親自動手,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
李彭默默退開,憐憫的表情看着四位仙尊。“師父當年吞噬大羅天,一應仙尊道印都在他掌控之中,完全知道你們的弱點,你們怎麼打?”
只見鞭如蛟龍,僅僅數個回合就把幾位仙尊打得遍體鱗傷。
“不妙!他的力量已經趨近於混元,而且十全之道無缺無漏,反而剋制我們的大道,我們先退!”其中一人手持太極圖,拉着同伴就要離去。
“退?既然來了,就一併去死吧!”緋龍神情亢奮,雙身合一之後哪裡還有剛剛的天真。來自妖皇的殘忍天性爆發。
一跺腳,鈴鐺作響,虛空黑水激盪,魔龍張口吞下一位仙尊。另一手九節鞭揮動,鞭子化作九龍纏住第二位仙尊。而左手生生將第三位仙尊的心臟捏爆,第四位仙尊連同太極圖被鎮壓大羅天。
“道友,得饒人處且饒人。”太極圖傳來輕嘆,玄白光輝一閃,四位仙尊被天鈞救走。但似乎顧忌姜元辰插手,不敢再對緋龍下手。
緋龍咂了個嘴,和九皇妖王分開。
“算了,留到論道之時再對付他們。”九皇妖王目光冷酷,他已經在那些仙尊身上留下印記,未來想逃也逃不掉。“你繼續帶着李彭收集食材,我倒要看看其他人誰還敢來?”妖皇化作大羅天虛影高懸震懾,緋龍和李彭花了數日時間收集食材,然後一同回返元始宮。在此期間,大羅天懸頂,雖然有仙尊過來試探,但都在第一時間被大羅天震傷,只得狼狽離去。
“無怪乎玄皓要立下超脫之道,他這些友人都即將證道,誰肯爲了他人做嫁衣?苦苦留在這裡被天道聖人們壓制?”地祖讓御安子等人回來。剛剛試探,也已經告知姜元辰,自己會出手。讓姜元辰早做準備,也算是他對姜元辰的補償。
時間飛逝,直到天地間第一縷殺機涌動,血雲慢慢升騰時,諸位合道聖人不約而同帶着門人前往混沌元始宮。
這次爭鬥,爲防止毀滅三界,在混沌中進行。
合道一方的聖人,天鈞率先領着門人從太極宮趕來。他身邊跟着天庭剛剛放出來的頊彥等人,此外還有零星幾個仙尊只知沒有超脫的可能,主動前來助陣。爲日後在聖人手下討生活結一份人情。
緊接着,玉恆孤身一人騎着白澤從玉靈天飄然而來。除卻天鈞和玉恆外,地祖和素華道母不久之後也到了。地仙之祖身邊仙家無數,皆是當年地仙宇宙之人。素華道母身邊跟着三個兒子。
素華道母面色不虞,她本不願前來,但耐不住玉恆勸說,天鈞懇求,只能先過來掠陣,到底出不出手到時候再考慮。
看到對面六子一女,素華暗思:“幸好來了,不然這些討債鬼和天鈞等人對上,哪裡討得了好?我親自出面,也能救下他們性命。若是玄皓出事還能出面進行迴旋。”
還有飄渺道人和混沌大帝,二人站在天鈞和玉恆邊上。
“道友,希望二位遵守約定,在鎮壓玄皓之後送我二人離去。”
混沌大帝二人看出合道聖人勢大,未來必不願意留在這裡受人壓制。所以二人願意趁此機會超脫離去。
“可以。”玉恆二人看到姜元辰以元始聖境佈置大陣,心知這座大陣厲害,四位合道聖人都沒把握,所以才請來飄渺二人。
飄渺僅僅是分神前來,玉恆見了,拋出自己的寶盤撞擊虛明宇宙。宇宙之外三道符籙熠熠生光,其中一道感覺同源法力自行消散。
而旁邊玉京和姜元辰留下的符印繼續壓制,但在玉恆和飄渺內外交擊之下慢慢敗退。
“師兄啊,放出飄渺道人,日後你怎麼和玉京師兄交代?”混沌之中一隻大手揭開姜元辰的符印,並且將玉京的符印收走。“罷了,這次就跟你們徹底了斷。飄渺道友,當年放你一馬諾言完成,這次我親自下殺手,看你能不能離開這方宇宙!”
姜元辰不敢殺合道聖人,但對這些聖仙卻無忌諱。殺機一動,整個元始聖境籠罩紅霧。隨手把自己的符印連同玉京的符印賜給門人:“到底是混元符籙,一會兒殺敵時候可用。”
飄渺脫困,手持羽劍來到幾聖身邊,定眼看向聖境大陣:“這座星源玄始太昊都天陣,幾位怎麼看?”
素華道母冷冰冰道:“我不懂陣法,諸位自便吧。”
“這座大陣和當年龍漢世界的大陣彷彿,皆是混元之陣。”天鈞看着對面聖境中盤旋的元始祖氣,謹慎說道。
不過說兩座大陣彷彿,也是給飄渺臉上貼金。
在當年破除飄渺大陣後,聖人們各自研究自己的陣法理念。姜元辰因爲自己的大道,手中有數座混元陣法。而目前這座大陣融匯他手中所學,幾座混元陣法的道意統統展現,並且彼此融匯毫無破綻。
當年三聖可破未黃之陣,但面對姜元辰的這座大陣衆人皆無把握。
“中央元始氣柱上升,幻化崑崙之相,萬仙來朝之景,應該是其中元始混元陣或者乾坤萬仙陣?外面那十二道光輝連接,似乎是當年人族的太羲都天陣?還有那一顆顆閃耀明星,似乎是周天星斗大陣的具現吧?此外還有朦朧幻霧,十方俱滅之道。若要破陣,我們六人還是不夠。”飄渺道人仔細看了看,對玉恆道:“道友手中當有剋制之物。”
玉恆取來一卷陣圖,圖上飛出四口寶劍。“當年師弟死劫,有七人暗中煉製剋制師弟的殺劍。歸墟有一把湮天劍,地祖有一把鎮天劍,天鈞有一把鎖天劍,剩下四把都被我收走。待會藉助七殺斬天陣圖將師弟肉身誅殺,逼迫他元神合道即可。我們各走一路,闖過大陣去尋師弟真身所在。”
將倏帝所煉製的焚天劍遞給素華道母,聞秋煉製的截天劍交給飄渺道人,無量劍君煉製的絕天劍交給混沌大帝,玉恆留下自己煉製的刑天劍。
“至於那位,到時候他自己會來。”
諸位合道聖人彼此對視,明白玉恆所指。
七劍名諱皆是剋制天法。而誰是天?太昊便是天!這是完完全全剋制太昊的手段。
隨着玉恆解封殺劍,姜元辰心中一寒,冥冥中感覺死亡逼近。
“七聖來伐,好大的手筆啊!”姜元辰率衆走出大陣,和玉恆等人見過。
只見姜元辰背後仙尊數十,除卻崑崙諸仙外,其他種族包括太古留存的仙尊們大半都在場。爲了道途,這次是徹底豁出去了。而仙君們,星海那邊的星君都被召喚過來,放眼看去足足有上千人。至於天仙,那就更多了,何止十萬之衆的仙人站在大神通者們的背後。
足足匯聚仙道四分之三的氣運,仙道教主實至名歸。
超脫之道,必須要立!
姜元辰掃視一週,緩緩道:“諸位,其他話不用多說,直接開始吧,我在陣中等着諸位。”
“且慢!”飄渺道人忽然喊住姜元辰:“聽說道友一向尊師重道?你要逆天行事,可曾問過你們家長輩?”說着,身邊一位仙君走出。
“老爺子?”李文和木青漪臉色大變,姜元辰也不自覺看向崑崙中打坐悟道的靈虛。只見那位盤坐山巔的靈虛化作鴻羽散去。
微微皺眉,姜元辰上前行禮:“祖師前來,不知有何指教?”他曾感覺靈虛死劫將近,刻意將靈虛帶入崑崙避難,沒想到靈虛居然還是來了。
靈虛道人望着身材挺拔的姜元辰,心中一嘆:到底是我門中最傑出的弟子。
他溫言道:“我聽人說,你這次開道,是爲了幫崑崙擋劫?”
“若超脫之道開闢,便是讓崑崙滿門上天作神也無妨,但很顯然,這些合道聖人所求是要斷我仙道正統,作爲仙道教主不得不戰。”姜元辰鄭重其事:“天地爲證,此次大戰或有三分私心,但公事爲重,弟子對得起自己的職責。”
聽姜元辰親口所言,靈虛笑了,不住點頭:“活着,必然揹負沉重的責任。即便是彎腰跪膝,只要脊樑筆直,道路不改,那便夠了。長明,你作爲仙道教主,有責任爲仙道後來人尋找真正的仙路。其他人可以逍遙自顧,但唯獨你不可以。昔年仙帝,如今教主,只要你無愧於本心,便不枉我太虛道宗教導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