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公”提起了自己的黃金三叉戟,重重地敲在了地面上。然後,在他的身後,無形的能量化作了有形,同時凝成了四個同樣披着戰袍和甲胃的身影,卻也都是他。
若已不是一直在場,這裡的蛇首們甚至都分不清楚他的真身和幻象之間的區別。
“我,一人即可成軍!老夫的這顆大好頭顱,卻也不是誰都能拿到的。且要看看,現在這些年輕人,到底有什麼成色!”他聲音平靜,表情安靜,像極了一位普通的平靜老人,但他的眼神之中,卻似乎醞釀着一個即將爆發的火山。
“破法者”微微躬身,聲音中也充滿了決意:“我會與您並肩作戰的。我會讓該出現的人,出現在您的面前的。”
在他的身後,“黑將軍”、“匠作”以及“母樹”都做出了同樣的舉動。他們將會是留守蛇穴,和“過去公”一起戰鬥到最後的十三面成員了。
“魔術師”小姐的投影幽幽地嘆了口氣:“老爺子,如果您前幾年就一直表現出今天的霸氣,‘現在’大姐頭和您的關係可絕不會像今天這般差勁的。”
不過,在這樣充滿了儀式感的關鍵時刻,“現在”女士的座位上空無一人,既沒有人,也沒有“投影”。
至於“未來公”,卻也是一如既往的虛無。只不過大家都已經習慣了。
“魔術師小姐,老夫和‘現在’女士的觀點略有齟齬,但她終究是行動力過剩的理想主義者。在此之後,組織的重建,或許便需要麻煩您了。”過去公溫和道:“打完這一仗之後,您便是新的‘過去’了。”
“這種事情也是可以欽定的嗎?”作爲在場衆人中年紀最幼,或者至少看上去最幼的魔術師小姐頓時便驚了。她又看了看在場的同僚們,發現居然沒有人表達了異議。
“您也應該去尋個接替人了。”破法者笑道:“還有像我這樣的打手。”
“……現在女士也沒有異議嗎?”
“她是行動力過剩的理想主義者嘛。”
此時此刻,螺旋十字星雲之內的某處不爲人知的星系之中,沒有參加蛇穴最後一次會議的“現在”女士,已經來到了一個類地星球的上空。
從高空中看下去,這個星球呈現着一種讓人心季的猩黃色,彷彿發酵不完全的沼氣似的。實際上,這個星球的大氣也確實充盈着劇毒的元素,覆蓋着整個星球的表面。很難想象,會有生命在這種地方生存。
“現在”女士披着自己那身納米裝甲構成的戰甲,展開了鋼鐵之翼,宛若天使一般地天降,很快便穿透了這佈滿毒素黃色的大氣。她面甲內部的面框視窗不斷提醒着此時的環境生態,各種極端的數據就不斷閃着紅色,就像是在聯盟國務卿那“一代人和平”的宣講出現之後,涅菲證券交易所裡的軍工股似的。
可是,她卻渾然未覺,一直在墜落着,很快便穿過了散發着不吉色彩的昏黃毒霧,落到了一處宛若浩渺汪洋般廣闊的沼澤上空。
不用經過機甲的探測器,僅憑着目力,她便已經看到潛伏在沼澤之中的無數陰影。
“……居然,還真的可以存在下去啊!生命力確實頑強得讓人驚豔。可是,卻依舊弱小。”
她很清楚,以自己現在的力量,揮了揮手便能這片沼澤當場引爆。就算是這其中藏着數以億計的陰影生物,也傷害不了自己分毫。
“未來公,還有過去老爹,爲什麼會對這些東西抱有這麼大的期待呢?”現在女士依舊想不明白這個道理。不過,她也並不準備想下去。
她現在的任務,只不過是清理以及回收而已。她需要將回收物妥善地保管好,一直等到組織找到新的據點和試驗場爲止。
就像是“過去公”現在的任務,是慨然赴死,讓他的首級和蛇穴一起,安撫龍王們的怒火。
“現在”很快便在浩瀚的沼澤中央,找到了被毒素所包裹着的一個島嶼。可是,當她的腳步剛剛踏到這個島嶼的地面上,卻像是踩在了一團虛無之中。
緊接着,她已經來到了錯落詭異的空間之內。無數不規則的雲團漂浮在灰暗的空間之中,它們不斷伸展壓縮的外形,就像是一堆支離破碎卻又在不斷生長的詭異生物組織。那些生物組織被莫可名狀的觸鬚鏈接在了一起,就像是生生在這個被混沌的灰霧所支配的世界中交織出了一個碩大的迷網。
而那密網之內,一個東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一個宛若小山般膨脹的頭腦,或者說,一隻託着巨大腦袋的蟲子。是的,在密佈着溝壑和細小神經和血管,彷彿一個巨大鬧器官的肉山之下,依稀還趴着一個由甲殼、節肢和無數腕足拼接成的身軀。
不過,與其說是那是身體的組成部分,倒不如說這個巨型腦袋的
“真醜……既然是所謂的蟲羣意志,外形不應該是多樣化的嗎?這難道是爲了儀式感嗎?”她搖了搖頭,伸手向那東西探了過去。
無形的靈能法則彷彿構成了無形無相,卻又無處不在的潮汐。然後,那見那小山一樣龐大的腦體奇觀,便像是建立在海灘上的沙凋一樣,在潮汐沖刷之下便迅速分崩離析了。
然後,在被剝離開來的腦體之中,便露出了一枚一人多高的蟲蛹,彷彿是用剔透而妖豔的紫水晶打造而成的。
“現在女士”沉吟了一下,調整了一下手腕上的裝置,打開了空間袋試圖將水晶蟲蛹一樣的東西給吸進去,但它卻絲毫沒有動彈。
這位全銀河最強大的靈能者之一,頗有些糾結地看了看四周。好在周圍現在並沒有什麼人,否則她一定是可以體會到社死的感覺的。
她拂去身上並不存在的土,一本正經地自言自語道:“事實證明,這纔是所謂利維坦之巢的最終母體。她自身便能儲藏數以億計的蟲羣戰鬥個體,並且可以通過蟲羣神經指揮網絡上傳和轉移意識,乃至身軀。其中確實蘊含着我們暫時無法理解空間法則,自然不是我們的空間操作可以輕易移動的。”
有一說一,“現在”女士真的不是一個自說自話的蛇精病,她現在其實是在全程錄音和拍攝。這些音像數據一直在實時傳遞到其餘的蛇首那裡。
當然了,這個位於螺旋十字星雲深處的星系,是被暗無天日的劇毒大氣包裹着。大氣中除了包含有大量對生物有害,甚至能腐蝕一般金屬的毒素,還蘊含着某些特殊的自然磁場,會對通訊造成影響。
不過,這個星球的上空現在就停着“現在”女士的座艦,那是環世之蛇用啓明者的黑科技製造出來的光梭船,不但保留了強大的潛行隱身能力,以及和船體完全不符的續航,還能起到信號中轉的作用,幾乎相當於是一個小型的源質波移動終端了。
“現在”女士用納米機甲自帶的攝像頭把整個大號的水晶蟲蛹的四面都拍了下來,這才動用了一個機甲的新功能。然後,無數的納米機器便直接涌了過去,將水晶的整體和那妖豔的紫光都覆蓋在了其中。等到它們合攏的時候,便形成一個極具科幻感的金屬櫃了。
只不過,那長方體的造型有點像移動擔架,又和棺材有幾分相似。
女士嫌棄地哼了一聲,用牽引光束扯上了棺材,驅動機甲開始爬升。緊接着,環繞在她周圍的灰濛濛的混沌世界也無聲無息地退了下去。於是,充盈着毒素的昏黃世界便再一次降臨了。
“現在女士”看了看身下的沼澤。她知道,拋開紋章機不談,就算是現在帝國和聯盟精銳衝鋒隊裝備的最現今的機甲,在這樣的環境中也堅持不了多久。可是,在沼澤和毒素之中,那些像是蟲豸一樣的身影卻生活得尤爲自在。
“……可惜了。”她在心中一嘆。
在自己把利維坦母巢送到船上之後,便會引爆埋在地表上所有的熱核彈頭。它們點燃劇毒空氣中所有可以引火的元素,將整個星球化作一片火獄。燃燒的過程將會持續一個月以上。
若帝國和聯盟真的僥倖從蛇穴中得到星圖,抵達這裡,也應該是在燃燒過程之後了。那個時候,他們只會看到一個得到了徹底淨化的荒蕪星球……話說回來,星球土壤和大氣之中的毒素說不定會被蒸發掉八九成,便完全具備宜居星球改造的一切條件了。從這個角度來說,咱們還算是個全宇宙做了好事呢。
“現在女士”如此琢磨着,拖着身後的機動棺材不斷提升着高度。可是,等到她鑽到大氣層之外的時候,卻不由得停了下來。
她懸停在星球軌道上的那一艘那麼大的光梭太空船,已經徹底粉身碎骨了。在同樣位置的,卻是一頭足有戰列巡洋艦那般大的怪獸。它呈現的是三角形的體態,周身被蟲類的甲殼包裹着,外表並不光滑,反倒是佈滿了凹凸不平的鱗片。鋒銳的利角從巨蟲的身軀上伸展了出來,明明呈現的是生物的角質層的質地,卻又帶着一種堅硬的合金感。
“現在”女士從不懷疑,那東西只憑着那些彷彿撞角一樣的角質層尖刺,便能輕而易舉地撕開了一艘主力艦的裝甲和護盾,更別說自己那艘小小的遊輪一般尺寸的光梭了。
一艘蟲羣的人造利維坦……蟲羣的太空主力“戰艦”。
“現在”看向了更遠處的空域,又看到了三艘同尺寸的利維坦戰艦蟲。這四頭介於怪獸和戰艦之間的巍峨巨物,已經將這個星球的軌道封鎖得水泄不通。
緊接着,伴隨着機甲的密集警告音,大羣可以在太空中翱翔的蟲羣們從利維坦蟲艦的腹部縫隙中鑽了出來。
那是大羣像是長翅膀的毛蟲一樣的怪獸,每條的身軀都超過三米,翼展張開更是超過了五米,頂着一個醜陋且猙獰的頭顱。當然,那頭顱長着蟲的複眼,但嘴部卻能又有了植物的特徵,可以像是霸王花似的張開,然後伸出一個讓人望而生畏的尖刺。
那與其說是頭,倒不如說是就是一個專門爲了噴射和撕咬的口器了。
這些怪獸一下子涌出來了數萬頭,將“現在”女士圍了個裡三圈外三圈。
“龍蟲嗎?竟然已經進化到這個程度了,在4年前,龍蟲還絕不能在外太空軌道行動的。”“現在”女士嘖嘖稱奇:“可是,我就不懂了,既然能在太空中行動,爲什麼還要長翅膀呢?這是擴大着彈面積嗎?還是爲了儀式感?夏莉?”
“當然是是爲了儀式感了。”一個少女的聲音穿過了沒有傳音媒介的太空,穿過了女士的機甲,在她的耳畔中響起。
隨後,身披生物甲胃,臂伸角刃,背展八爪蟲肢,發若蛇須的主宰,已經踩在一個只有十餘米寬大的飛天螃蟹,排衆而出。
“好久不見,久疏問候了,女士……”
“現在”女士抱着手,坐在了後面的金屬棺材上,笑道:“夏莉,我記得,我們本來是沒有什麼私人恩怨的。”
“是的,相比起貴組織想要追殺我的那些,您至少幫了我很多。尤其是我在和托米泰莉相遇之後,您畢竟是促成了我們三方的盟約。雖然這一切,都是我在和托米泰莉結盟之後。”蟲羣的主宰露出了猙獰的笑容:“可是,女士啊,托米泰莉的國度崩潰了,她本人下落不明。環世之蛇將要伴隨着虛空之城,一起隕落。想要追殺我的過去公也即將隕落。現在女士,此一時彼一時嘛。”
“現在女士”拍桉大笑:“所以,我們、帝國、聯盟還有共同體,反倒是都被你擺了一道。一直在冷眼旁觀坐山觀虎鬥的,其實是您啊!夏莉,不,我的小主宰,您也終於成熟了嘛,是一個成熟的陣營領袖了。”
“我只是一個成熟的逃生者罷了。”
“那麼,告訴我,主宰,您是如何發現這裡的?”
夏莉並不準備隱瞞,坦然道:“我有父親的星圖,我幾乎收集齊了所有利維坦母巢的碎片。只要我接近到附近的星系,總是能感受到母巢的波動的。尤其是當您抵達本星球的時候,接近母巢已經紮根的大地,試圖將其轉移走的時候,這樣的波動便尤爲明顯。”
“那麼,您又是如何在我沒有察覺的情況下,接近到這個距離的?”
作爲全銀河最強大的靈能者之一,她對危險的感知能力也絕非是普通靈能者可以想象的。而且,她也早在星系的重力井設置好了自動探測器。
如果真的有大質量物體,不管是人工飛行器還是太空利維坦進入本星系,她應該是會收到警告的,也有足夠的時間逃走。
可是,這四艘龐大的利維坦蟲艦,以及數以十萬計的蟲羣軍隊,卻真的無聲無息摸到了星球的軌道上空,堵死了撤離所有的去路。
“我知道你把大傢伙的潛行和隱藏性能是點滿了的。”女士帶着嗤笑的表情掃視着利維坦蟲艦和烏泱泱的龍蟲們,笑道:“可是,它們畢竟已經發育到了這個樣子,應該是沒那麼容易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