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8章 魔鬼之喉的除夕
發生在共同歷832年最後一天的這次艦船測試，於下午五點的時候正式結束。
這艘暫時被命名爲R33-1的輕巧戰艦，在建造方和軍方的高層面前，切實地表現出了讓人驚歎的非凡性能。
這種超高速的小型戰艦到底在戰場上能起到怎樣的效果，卡特中將確實很難想象。可是，他至少可以確定，新船的性能至少已經足夠替換所有的突擊艦和強襲艦了。
如果價格適中的話，他甚至已經做好準備去遊說國防委員會的老爺們大批量購買了，至少可以給太陽系艦隊和外環艦隊兩支看家主力替換掉那些老式小型戰艦。
不過，這位老成持重的高級將領隨即又意識到，如果對的事情就一定能執行下去，全宇宙便早已經天下太平了。可在現實世界中，正確和錯誤從來都只是一個相對名詞。
就像之前所討論的那樣，新玉門造船廠和圖隆機械廠加起來的成立時間也不過一年，在地球更是沒有半點根基，更不是哪位大佬的小金庫。這樣的工廠，因爲靠近前線，接點維修和船材的活也就罷了，又怎麼可能拿下更換新船的訂單呢？
或者說，如果真拿下訂單，反而有可能害了他們。
饒是如此，卡特中將依然覺得很可惜，便壓低了聲音道：“……其實，可以試着從星區的地方艦隊那邊尋突破的空間。”
兩位老廠長對視了一眼，這時候才忽然意識到，作爲廠裡的一把手，他們似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生產管理和技術創新上了，就從沒考慮過銷售的問題。
不過，明年的事情還是明年再說吧。無論如何，832年的最後一次測試確實取得了圓滿的成功，成品的性能甚至超過了謝博士和約翰遜廠長最樂觀的預估，完全對得起他們這一年的辛苦工作。
於是，天生樂觀的卡特中將，很快便將所有不愉快的聯想拋到了了腦後，拖着兩位老廠長回了圖隆，參加自己早就準備好了的新年宴會。
他們不知道的是，測試完成的那一刻，所有的測試數據和報告，都已經即時傳遞到了兩千光年之外的“惡魔之喉”星系之中。
共同體遠征艦隊的副參謀長，楊希夷少將看着詳細的分析報告和各種數據，臉上出現了非常明顯的喜色：“性能居然好到了這個地步？”
“是的，好得簡直就像是人爲做了假的。”剛剛調職參謀部的秋名山八幡少校，推了推自己的眼鏡：“只可惜我們現在手裡的源質波終端是個中型的，只能保證新玉門和黎明關之間的即時通訊暢通，但流量確實有限，最多隻能提供數據報告。清晰視頻的話，至少需要一個星期才能傳輸得過來。”
言外之意就是，數據報告是要作假是很容易的，只要隨便填一下就好了，這便需要清晰視頻佐證了。當然了，視頻其實也可以作假，但總歸是得花一番功夫的。
對面的米希爾·肯特少校卻能從好友莫得感情的撲克臉，以及沒有起伏的棒讀音中，聽出炫耀的意思。
楊希夷卻道：“有數據報告便足夠了。卡特中將是個豁達的厚道人，但並不是個弄虛作假的人。你現在可以開始得意了，秋名山少校，在你擔任總督的這一年時間，新玉門建起了兩個廠，造出了全宇宙最優秀的小型戰艦。”
“下官並沒有當過總督，只是軍管代表。”秋名山八幡微微垂頭，將目光藏在了鏡片的反光之下，一副“您不要害我”的樣子。
“新玉門並不缺乏勞動力和資源，而等到謝博士他們，已經紅楓廠的支援抵達之後，便連技術隊伍也不缺了。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下官只是做了一些微不可聞的協調工作而已。”他又認真解釋道：“不過，根據下官地推算，這艘R33-1之所以會取得這樣的測試成績，一方面是用了最頂級的操作組和飛行員，另外一方面，光翼結構採用的MK2型，使用的是新型複合材料。”
“MK2型嗎？”楊希夷沉吟道。
“是的，裝備在白魔鬼戰機上的是1型，這試驗船上用的2型，目前準備前往聯盟參加競速大賽的也是這種型號。相比起1型，光翼主樑結構採用了新材料，續航時間更長，絕對速度也更加驚人。”
“新材料？”
“對，餘連少將提供給設計所的新材料。莊教授他們認爲，這是一種劃時代的複合船材，不僅僅是光翼，甚至可以用在更大型的太空造物上。”
楊希夷略鬆了一口氣。光翼構建的核心如果僅僅只是在表現在精妙的設計上，遲早是有可能被敵人仿製的。可若是在材料方面也有優勢，便沒那麼容易仿製了。
“餘連提供的新材料嘛……”楊希夷拉長了音調，慢慢端起了摻了白蘭地的紅茶。
“他倒是沒有直接告訴我們材料的來源。”秋名山八幡道：“不過我們都知道，一定是來自之前探索過的啓明者遺蹟了。”
“是的，這是最合理的解釋了。”米希爾道。
“是啊……技術進步總是和前人的遺蹟脫不開關係，這就是我們的時代嘛。可是，值得慶幸的是，材料固然是啓明者的遺產，但光翼結構卻終究是出自我們這個時代，一個聰慧勤勞的年輕工程師的雙手。”楊希夷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是的，在得到了新材料之後，紅星設計所馬上着手進行MK2的改進，之所以能那麼快拿出成品，是因爲第一版的設計就預料了優化空間。艾森·弗蘭奇同學，確實是真正的天才。”米希爾·肯特用歎服的口吻道。
他更感慨的是，如果不是餘連。這個天才的設計師，很可能現在已經去修車廠打工了。
楊希夷也有同樣的疑問：“是啊！所以這麼多的天才，那小子到底是從哪裡找來的呢？”
“大約是屋……同類聚合效應吧。”秋名山八幡一本正經地推了推眼鏡。
“你剛纔其實是想說屋千蟑吧？”肯特道：“別忘了，他現在還是我們的組織主席呢。他是蟑螂，我們是啥？”
八幡面無表情地道：“成爲種蟑螂，也是很值得自豪的。”
楊希夷樂了：“秋名山少校。其實，以前還在學校的時候，我就一直覺得，你應該會是你們這幫人中活得最久的一個呢。”
秋名山八幡微微一怔，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楊希夷便轉移了話題：“那麼，用在小型戰艦上的2型光翼，可以小型化嗎？裝備在戰機上？”
肯特點頭道：“沒有問題。在設計的時候，MK2型光翼本就包含了戰機用的小型款，而且造價更便宜，共時更低呢。”
現在，白幽靈戰機再之前幾戰中確實是表現得威風八面，看得各國軍事觀察團的成員大爲震撼。像是珉蘭、鐵軍聯合體這些同藍星共同體關係不錯的二線強國，已經偷偷在向地球方詢問，這種新型戰機出口的可能性了。
也就只有帝國，迫於宇宙第一大軍事強國的面子，始終沒有張開口。
沒辦法，武德充沛的銀河帝國，從來都是武器出口國，在這裡卻要武器進口，傳出去可就沒法見人了。
技術合作倒是可以，聽着也還體面。可是，這就不是前線將領所能決定了。
可即便如此，就連觀察團團長佩克爾議員都能看出帝國方的期盼和傲嬌，這位老油條政客的虛榮心頓時便得到了巨大的滿足。
當他把白幽靈戰機的表現誇得天花亂墜的報告發送回國內的時候，地球袞袞諸公的虛榮心當然也得到了巨大的滿足。隨之而來的，便是國防委員會的認可和軍方的訂單了。
總之，太陽系防衛司令部開出了240架的訂單，還有遠岸軍區的120架。由紅星事務所全資控制的法爾空公司，正在加大馬力投產。這家已經快要揭不開鍋的航空器公司，也隨即熱火朝天了起來。
不過，很遺憾的是，地球高層的好評價是來源於白幽靈戰機本身——雖然這確實是一款足可以和帝國的新型紫電龍戰機放單的優秀戰機就是了——卻幾乎沒人注意到那些華麗光翼的秘密。
肯特估摸着，楊老師應該是希望這些還在生產中新戰機能夠直接換上2型光翼吧。
不過，戰機倒是還好說。畢竟，這麼幾千年的大宇宙時代下來，大家都已經根深蒂固地把小型戰機看做了輔助兵器，可一旦涉及到船，哪怕是最小型的戰船，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果想要說服國防委員會，用R33替換現有的突擊艦……還是很困難的。”肯特道。
“必須要通過國會議員們組成的六個專門軍備監督組織地調研，國防委員會和軍令本部下屬裝備監察部地專業評估，還要涉及到各大艦隊司令部的作戰需求，參考前線指揮官和艦長地統一意見。”秋名山八幡推了推眼鏡：“這並不比打一場大規模戰役容易。”
楊希夷摘下軍帽，有些苦惱地抓了抓頭皮：“哎呀呀，這聽起來可就很麻煩的……我這個人最怕麻煩了。”
“或者說，您也可以請夫人在內閣發起這方面的提案，讓總統閣下走上層路線，先私下串聯一番。”肯特補充道。
“那就更麻煩了。我家夫人是婦女兒童權益部長，和國防委員會扯不上關係嘛。而且，新總統喜歡的威武莊嚴的大炮鉅艦，可不是這種小舢板。”楊希夷嘆了口氣，放下了茶杯，卻又道：“第十三艦隊現在到哪裡了？”
米希爾·肯特和秋名山八幡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後者迅速打開了星圖，將整個“魔鬼迷宮”星域的底色調成了灰色。被己方控制在手中的星系爲藍色，被帝國控制的星系爲金色，依然還被掠奪者控制的區域則是紅色。這樣一來，便很直觀地表現出了整個戰爭態勢。
現在，大家都能一目瞭然地看出，紅色已經被壓縮到了非常小的一塊，而且還被完全分割開了。
八幡看了看手錶，伸手在一個星系上點了一下：“46個小時之前的通報，第十三艦隊，以及第一艦隊隸屬的第4掃蕩分艦隊，在這裡，DL123同掠奪者發生了戰鬥，全殲了敵人全部艦船。從戰報上可以看出，掠奪者無論是兵力還是鬥志，都已經到了極限了。”
實際上，自從布倫希爾特率領的帝國艦隊和共同體第十三艦隊聯合破解了“魔鬼迷宮”的最後一道神秘學防線的時候，戰爭就已經沒有什麼懸念了，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當然了，一旦突破了兩處防線進入星域內部，內部的星際交通網絡赫然便四通八達了起來。剩下的掠奪者戰艦有頭鐵向人類主力發起豬突赴死的，有聚集在最後的星系準備一場最終決戰邁向死亡的，也有化整爲零到處躲貓貓打游擊的。
於是，聯軍的主力艦隊大舉進軍的同時，也會預留相當部分的分艦隊，負責後方的掃蕩工作。
麾下全部都是高速戰艦的第十三艦隊，目前負責的就是這個工作。
順便說一下，第4掃蕩分艦隊其實就一艘輕巡洋艦和四艘驅逐艦，霍雷肖·維恩也是艦長之一。他們這段時間一直在和第十三艦隊一起行動，於是，臨時指揮權便已經歸屬於阿芙樂爾號了。
楊希夷幽幽地道：“嚴格意義上，第十三艦隊的所屬有些爭議的……雖然也是軍令本部下轄的中央海軍艦隊，但也有新大陸星區的組織關係啊！至少一開始的軍費是新大陸警備隊自籌的。”
兩位年輕的軍官再次交換了一個眼。
不過，在場的三人都是聰明人，都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同時舉起了杯子，輕輕地碰了一下。
“敬新年？”八幡問道。
“敬過去一年吧。”肯特道。
“還是敬即將到來的最後勝利，以及結束之後的開始吧。”楊希夷道：“上面已經下定決心，1月10日發起總攻。”
“您是參謀部的第二長官啊，總攻的時候不在總旗艦上坐鎮，而是要在這裡待命嗎？”肯特笑道。
“坐鎮獨立號的有康納里斯司令官和蒂文頓參謀長嘛。我在這裡待命，大家都會比較輕鬆的。反正這座要塞是我拿下來的，風頭也是出夠了。你看，索雷恩王和衛倫特王不是也把前線的統一指揮權交給了蘇琉卡王嗎？多麼地高風亮節。”楊希夷站起了身：“那麼，解散吧。今天可是除夕，那兩位殿下請我喝酒哦。大選帝王請我喝酒，換幾年前你們敢信？”
共同體遠征軍的副參謀長，也是地球一方留守這座要塞的最高軍事長官，就這麼邁着一點都沒有軍人氣魄的悠閒步伐揚長而去。
至於剩下的兩人，則就着花生米喝完了剩下的半瓶酒，權當是慶祝除夕了，然後再次切入了全身心的工作狀態中。
“現在，這個要塞中，我們現在還剩下多少人？”秋名山八幡直截了當地問道。
“三個海軍陸戰隊師，兩個託倫人的旅，以及一個珉蘭人的旅。”肯特道：“只有帝國的三分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