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是泰娜·摩恩了。就連餘連自己同樣也被震驚得足足呆愣了好幾秒鐘。
當然,他本人早已經在聯盟的各種官方機構涌過來的時候,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現場。現在早已經從底軌道都市的下城區離開,返回到了穹頂星光籠罩的上城區中。
作爲一個很成熟的大人物,留在現場是會讓所有人尷尬的,餘連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不過,作爲一個正常的人民羣衆,該有的吃瓜精神固然也是不能放棄的,便暫時讓金哨子躲在了原地,繼續暗中觀察。
首先過來的是憲兵特勤部隊的人。這些都是訓練有素的聯盟精銳,雖然理論上其實是武裝警察編制,但在鎮暴和城市反恐方面,甚至比最那些擁有悠久歷史和榮譽傳統的王牌陸戰師還要專業。
再然後過來的人,便讓餘連有點小波瀾了。他一眼就看出,這幫傢伙不是吃公糧的朝廷鷹犬,更像是被老爺們精心喂大的勐犬,也即是大企業或者大富豪豢養的私兵了。
……哦,對,文明燈塔的聯盟可不是對面那萬惡的封建帝國,再大的富翁也是普通的公民,沒有什麼特權,自然也不可能養什麼私兵。
可是,這個宇宙不太平,大型的星際企業和財閥自然都可以設立保安部,這自然是很合理的。另外,和各種安保公司有長期緊密的合作關係,不就更合理了嗎?
黑汞安保公司的人。餘連很快做出了這樣的猜測。這是因爲,這些精悍過頭的保安,一個個裝備的都是LS-45降臨者動力甲,這可是剛通過測試的新型裝備。聯盟的第一線部隊都還沒來得及裝備呢。
總所周知,黑汞公司幾乎是全聯盟乃至於全銀河歷史最悠久的老牌安保公司了,旗下的警備艦的戰鬥力甚至超過不少國家的主力艦隊。
他們公司的“員工”的裝備,也總是會比聯盟的陸戰隊要快個兩三年的。
據說,這家公司的創立者其實是雅歌彌·貝倫凱斯特。是的,就是雅歌彌獎的那個“雅歌彌”,也即是虹薔薇家族的老祖奶奶。
於是,等到再有熟悉的人物出場的時候,餘連便真的覺得一點都不奇怪了。
首先來的人是迦玫·莫爾女士,一位依舊很有魅力的資深美女,也正是當初自己和白毛狐狸他們,在虛境攻略荒霧之主的聯盟側高手之一。
她是遊擊士協會的執行理事會的成員,也即是協會的最高層領導人之一。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位阿姨也是海洋大學的畢業生,而且也在虹薔薇家的那個老怪物門下接收到教導。
另外,她姓莫爾,也是聯盟十四家的莫爾家的成員。
另外一位,赫然便是克雷爾·貝爾蒙特了。這時候的他已經穿上了一件很有精英刑警氣場的深色大義,表情嚴肅,氣度凌冽,看着就像是個訓練有素的秘密警察頭子。
好吧,這貨畢竟也是超凡管理局的正式督查官,海軍准將,聯盟軍事裝備部的一級督導員(享正廳級待遇),同樣也是主神級無畏艦的督建者。
這裡發生的任何風吹草動,都是有可能關係到主神級的建造工程,更關係到聯盟和共同體之間這牢不可破的友誼。
正好,這兩天他也就在綠槐市附近,於情於理也確實應該出現在這裡……纔怪啊!
“克雷爾老兄,原來你纔是一切的幕後黑手啊?”
呃,不對,這傢伙就是個被訓練出了巴甫洛夫反應的汪,實在不像是什麼幕後反派,頂多就是個辦事的。
再細細思考一下,所謂的聯盟十四家,都是涅菲母星乃至王政時代延續到今時今日的千年豪門,彼此之間的關係早已經是千頭萬緒糾纏難分了。可畢竟也都是這麼多年的歲月,要說這些門閥之間都是一團和氣毫無齟齬,可就違反基本的人性了。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至少在這一個世紀,貝爾蒙特、艾諾爾以及莫爾,都是唯貝倫凱斯特馬首是瞻的。
“……原來如此,幕後黑手是白毛狐狸嘛。”餘連用力用拳頭敲了一下自己的手掌。
好吧,我們並不能完全排除這種可能性。可問題在於,她如此做的動機,實在是有點不成立啊!
要知道,不管是鋼焰城起火還是綠槐城的罷工問題,都有可能影響到主神艦的進度,也會影響到聯盟和共同體之間的軍售。
可是,一直在着手推動兩國軍事合作的,還真就是虹薔薇一手扶持起來的現政府了。
之前綠槐市的罷工,聯盟政府解決問題的方式雖然有點下作,但確實也是春風化雨地把事態影響降到了最低。其重要的目的之一,其實也是爲了不耽誤這裡的大建工作。
另外,堂堂的虹薔薇是何等的底蘊?估摸着就連“蛇”在他們眼裡也只是一個可以利用也可以丟棄的擦腳步罷了,至於要如此機關算計,處心積慮地對付一羣規模不大的義軍組織嘛?也不嫌失了體面?
餘連覺得自己還是應該慎重一點的,但要是繼續靠自己分析下去,思維是很容易陷入死衚衕的,便給金哨子傳遞了一個消息:“用加密頻道,幫我接通在鈦原星系的切斯特。”
“確定接通切斯特·羅澤士少校嗎?”金哨子用毫無波瀾的電子音道:“老闆,若在原地連通源質波終端,有百分之十九點二的概率,引起周圍引力感應型監控設備預警。是否暫時撤離?”
哦喲嚯?連最敏感的引力反應型的通訊監控都擺上去了,瞧瞧這興師動衆的排場。克雷爾老兄,你還說你心裡沒有鬼?你這個圖隆機械廠的勞動模範,果然再一次把自己的人格光譜往反動的那一邊邁下了堅實的一面啊!
餘連看了看金哨子反饋回來的畫面:那個迦玫·莫爾女士已經給整個房間撒上了反射着微光的粉末,卻不知道是在消毒還是搞些別的高大上神秘學操作。克雷爾·貝爾蒙特依舊是冷着臉,擺着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示意把裝着蛇首和安全部特工的箱子推走。
公孫擎一行人雖然難免有些不爽,但因爲餘連招呼在先的緣故,表現得還算冷靜。甚至已經開始坐在椅子上,旁若無人地分起戰利品來了——當然就是餘連從那個“綠毛蟲”身上搖下來的那些零碎。這些玩意他看不上,但對三四環的靈能者還是有不少用處的。
再讓金哨子繼續留在原地,應該也探聽不到更多了,餘連便同意了它的撤離請求。
等到這個小小的啓明者智能機器人返回的時候,餘連已經在軌道都市的上城區,尋到了一個僻靜無人且又視野良好的高樓天台。金哨子徑直從主人的衣袖鑽了進來,然後自動變成了一塊平平無奇的腕錶。
“現在就爲您接通切斯特·羅澤士少校嗎?”
餘連看了看時間,也就纔剛剛過了十二點,便毫不猶豫道:“接通。”
羅澤士現在以餘連的助手兼代表的身份,帶着一部分軍購團的技術顧問,正在距離圖蘭克210光年之外的鈦原星系坐鎮。
這是一個沒有自然宜居星球的星系,卻有三個大氣稀薄地表佈滿了高品質露天礦產的類地星球,便也成了聯盟的軍工業基地之一。和泰塔船廠齊名的夸克動力船廠的總部,便坐落在此地。屬於藍星共同體的主神級無畏艦的後續4艘,也即將準備在這裡開建的。
前段時間,地球方面還真的派了一個調查組,甚至都沒有在圖蘭卡停留,徑直便去了鈦原。官方的說法,自然是考察主力艦建造和設計的進度,但就像是羅澤士和席爾瓦上校私下分析的那樣,完全就是衝着新的裝備方案來的。
說白了,也就是衝着餘連來的。
真要被這幫人拿住了把柄,一定是會向餘連發難的。
雖然已經將近午夜時分了,電話那頭的羅澤士不但沒有休息,反而精神頭十足,一看就準備今晚修仙了。
他以爲餘連也是來詢問這件事的,便道:“我本來還準備明後天就給你來電話呢。那幾位國會授權的調查員已經轉了好幾天了,不過你大可放心,伏羲號第一次測試的性能數據已經擺在這裡了,以他們的水平,還挑不出什麼毛病來的。”
“而且,聯盟的設計師也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只要拖過這個月,這四艘的主軸按計劃鋪設,他們也就無計可施了。主神級一定會按照我們制訂的方案完成的。”
“你辦事,我自然是放心的。你應該知道,切斯特同志,青年團的小夥伴中,我一直覺得你纔是最靠得住的。”餘連笑道。
“總覺得這還你對其他人都說過,除了維恩。”羅澤士笑道,完全不接受pua。
餘連不置可否地聳肩,又道:“那邊的一切既然完全順利,便需要給你加些別的擔子了。”
切斯特·羅澤士少校露出了古怪的笑容,覺得這話聽着及其彆扭。自己實習的時候,兵工廠的軍代表,還有警備司令部的一把手,好像都挺喜歡把這種臺詞掛在嘴邊的。
果然當領導的都是這個德行。
不過,作爲一個責任感極強的精英軍官,拒絕的話卻是怎麼都說不出口的。
乘着這個機會,餘連便不由分說地把今天的情況講了一遍。
“……”
“說句實在話,這種事情也不過就是聯盟豪門之間的狗屁倒竈,而且和我們的直接關係也並不算大,可我的自覺告訴我,這應該會涉及到聯盟未來的政局和政策的改變,也有極大可能會影響到他們的對外政策,以及對我們的政策。”
“對我們的政策……您指的是哪個‘我們’?”羅澤士問道。
餘連停頓了一下:“都有吧。虹薔薇基金會給新神州的520億貸款,現在纔到了三分之一,而且他們還說好要邀請先驅黨蔘加銀河政黨交流會大會的。”
羅澤士的臉上閃過了一絲不安和惶恐,卻似乎還帶着幾分欣慰和感動,但這些微表情只是瞬間便消失不見,重新便切換成了專心致志俯首聽命的模樣。
“您需要我做什麼?”
這孩子啥時候學過變臉了,以爲變得快我就看不見嗎?餘連狐疑地看了對方一眼,又道:“說實話,政策導向啊,仕途競技啊這種事情,我真的不是非常擅長,便只好藉助大家的羣體智慧啦!”
“大家?”
“是的,大家。維恩那個憨憨姑且不論,八幡和米希爾他們在新大陸也暫時聯繫不上。不過,還好有你。所以,等到了空閒的時候,就由你、琉璃還有知夏,對了,艾森也算一個。你們可以牽頭開一個電話會議,分析一下未來有可能發生的變故,列一份報告給我。”
“……”
“放心,我會給你們提供隱秘的通訊頻道,源質波通訊的費用也會報銷的。”
餘連覺得自己的安排很完美。
羅澤士,以及在新大陸的米希爾,或許是830屆這幫子殺胚中最符合“出將入相”這個標準的六邊形人物了。這方面維恩更像是純無人,八幡則更像是滿肚子壞水的策士。
至於琉璃和知夏,一個紅星(現在已經叫人聯了)的大管家,一個魯米納的市長。至少到目前爲止,做的都是文官的工作,而且表現得相當不錯。
至於艾森··弗朗奇,餘連是真的準備把他往技術部門領導的方向培養的。他上輩子既然能一邊設計蒼獠牙一邊當義勇軍旗艦的輪機長,這輩子也一定可以做得更多。
羅澤士的表情更加古怪了,這其實是一種欣賞和敬佩之餘,卻又帶着疑惑的複雜表情。
“我以爲,這應該是非常私密的事情。”
既然是私密的事情,就應該不能隨意拿出來和人共享的。
“私密?這算是哪門子私密,又不是我的銀行卡密碼。”餘連疑惑地看了對方一眼:“切斯特,你是什麼時候覺得我是個故弄玄虛的神秘主義者的?”
“呃,你們靈能者不都是神秘主義者嘛?要不然怎麼能叫神秘學呢?”羅澤士道。
“神秘學和神秘主義者怎麼就成一回事了?我倒是挺像和你們討論神秘學的問題,但也得聽得懂嘛。”餘連沒好氣道。
“天下的君……天下領導其實都有神秘主義者的特性。”
“那就從現在開始改一改風氣吧。神秘主義玩多了,是會養成對‘刑不可知,則威不可測’的這一套的路徑依賴的。”餘連揮了揮手。
“我明白你的意思,那就交給我們吧。”
羅澤士的回答中似乎帶着笑意和輕鬆,餘連便乘機道:“好吧,那就麻煩你們加一下班,明天一大早交給……哈哈哈,開玩笑的,你們至少有兩個月時間。”
掛斷通訊之後,餘連又在天台看了一下風景。他已經把整個中央市政公園的街景完全納入了眼底。這時候,音樂會當然早已經結束,廣場中聚集的人羣早已經散去,從四面八方聚過來的治安部隊同樣也已經散去了大半,只剩下幾個重要路口還留了一些崗哨。
看得出來,方纔的情況雖然緊張,只差一步就有可能引發羣體暴動,但終歸是沒有發生。
餘連稍微放下了一點點的心。在那個廣場中,大多數都是普通的市民,一旦發生了羣體事件,受傷最大的也一定會是他們。
他又掃視了一番現場,視線衍生到了數公里之外的卻注意到了市政公園的一角。
一個又黑又壯的地球人,在路燈的光照下,在一個大號磁力寫字板上,一筆一劃地寫着簡單的算術。他身後的草坪上則圍着十二三個孩子。
不過,雖然是孩子,卻全部都是奇形怪狀的異星種族。有些的塊頭甚至比那黑大個還打上不止一圈。蟲坦人、恩布裂麪人、盎諾人、費多變形人,和諧地坐在一起上課,倒是凸顯了一個宇宙的大和諧。唯一可惜的是,卻連稍微符合一點人類審美的亞人都沒有。
可是,面對着這些長相和可愛相距甚遠的孩子,這個地球人卻依舊咧嘴露出了兩排大白牙,彷彿在路燈的微光下反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