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淨的傍晚, 陳翔百無聊賴地在宿舍裡惦記着王燕。
一會兒回憶下王燕的模樣,一會又猜測着那王燕看到他呼她後會有什麼反應。
他是萬萬沒想到,其實,此時的王燕對他還沒有什麼更爲深刻的印象。 四五月份是大學畢業季,北京的柳絮漫天恣意地飄散着。這是傍晚時分,溫暖的空氣夾雜柳絮的植物味兒,隨着徐徐的晚風,陣陣撲來。遠處圖書館和教室裡白色的燈光透過窗戶,也恣意地擴展着它們那並不炙熱的光芒。
一切顯得如此安靜而有格調。這是校園特有的氣息。 王燕跟她的同學劉蘭蘭正在校園的一條小路上散着步,輕聲慢語地閒聊着什麼,偶爾傳出少女特有的有些兒矜持的歡笑聲。
忽然,王燕的呼機在她那大而肥的褲袋裡“嗡嗡嗡”地震動起來,她拿起呼機看了下,又是她剛認識的老鄉陳翔呼來的。
這陳翔也真怪,每次呼她,從來不說什麼具體事情或是具體內容,也從來不要求她回電話,只是一味地發些類似人生感悟,又帶着點兒勵志的話兒。
幸虧王燕學的是工科,喜歡的卻是文學,因而對文字比較敏感。否則,陳翔這種行爲,要是針對其他人,多半會被看做古怪。
王燕愛看書,最近又恰恰在看路遙的《平凡的世界》,《平凡的世界》裡的男主人公是奮發向上的,因此陳翔發給她的內容,她讀了後,倒是暗自欣賞。 王燕快畢業了,她正不停的找工作,參加各種面試,她希望能在7月徹底畢業離校之前,能把工作落實好。畢竟,她也來自農村,工作還需要她自己努力想辦法解決。
遇到陳翔的那天,王燕剛從一家公司面試回來。說來奇怪,她還記得陳翔給他的第一印象:那天陳翔穿着和自己一樣的深藍色的西裝,只是那西裝穿在瘦削的陳翔身上,顯得過空了些。
不知怎麼回事,她覺得陳翔的臉上隱隱約約鐫刻着一種說不出的孤獨。那種孤獨給她的印象超過了其他。她腦子裡,始終印刻着那張孤獨的臉龐。 自己本快把他忘記了。誰知,那人很奇怪地給了她一張紙條,而且紙條的正面只有名字和手機號。背面也不是白紙,卻是一些物理儀器名稱。
她以爲他也是學生。所以那天跑到學校後面的小賣部給家裡人打電話,那張小紙條從電話薄裡的塑料膜內掉下來的時候,她才順便給他回了個電話。電話裡聽陳翔時候和她是老鄉後,她竟同情心氾濫地想跟他成爲朋友,希望他不那麼孤獨。
“誰呼你呀?是男朋友吧,要不要到小賣部回電話。“劉蘭蘭打趣兒地問道,她知道王燕沒男朋友,但,保不齊最近真偷偷談着呢。 ”不是,不是,是一個老鄉,他從來不讓我回電話。只是發點很文學的句子。”王燕緊忙否認道,好像談男朋友是個丟人的事情似的。而事實上,她心裡確實有個心儀的對象,只是那人不是陳翔。
“是嗎?還有這樣的人?”劉蘭蘭感興趣地問道: “不會是想追你吧。” 沒有,沒有。就是在公交上認識的一個老鄉。”王燕像是要撇清似地解釋道:“那天我去找工作,回來不認路。問路的時候,他幫着告訴我怎麼轉車。後來,他提前下車,給我留了一個電話。”
劉蘭蘭打趣說,“要是人家不喜歡你,怎麼會給你留電話,還老呼你呢。”
王燕可真從來沒往這方面想過,她有自知之明,自己長得沒那麼漂亮,要不怎麼會從小學到大學都沒男生追過自己呢。王燕認爲陳翔就是孤獨,想多些朋友而已。而這時的王燕,真正體會另一種微妙的甜蜜。
王燕在網上認識了一個名叫海天的男孩子,他們同一個學校,對方也是今年畢業。他們的聊天很空,從來不提具體的事情,但,就是那些空空泛泛的話兒,讓她有些兒感覺。她和那個叫海天的男孩子都喜歡文字,偶爾會一起玩文字對仗的遊戲。那天她坐公交的時候,想起了跟海天的聊天內容,就忍不住心裡樂呵。不期然地露在了臉上。
“幹嘛呢?想什麼呢?”劉蘭蘭問王燕。 王燕把神遊般的思緒很快拉回,笑着說道:“呵呵,沒想什麼。” 正說着話,呼機又震動起來。
王燕以爲是海天呼她,打開一看,還是陳翔呼來的。不同的是,這一次那位老鄉說了個食人間煙火的話,邀請自己週末去他那邊吃飯。 “這又是誰啊?男朋友不少嘛!”劉蘭蘭故意逗王燕。
“沒有,盡瞎說。還是陳翔。” “啊,不會吧。這麼會兒工夫呼你兩次。還說不是男朋友。”劉蘭蘭以女生特有的敏銳度提醒道:“這人肯定對你有意思。”
“沒有,他就是問我週末有空沒空,邀請我去他那裡吃個飯。別的沒什麼。”
“啊,先給你發文言文,現在又請你吃飯,這還沒什麼呀。”不等王燕回答,劉蘭蘭緊跟着問道:“他是做什麼的呀?” 王燕說,“我也不知道。聽他自己說,好像是做傢俱設計的。”
劉蘭蘭說,“那不正好嗎?你讓他幫你介紹個工作啊,你不正巧要留在北京找工作嗎?” 王燕從頭到尾沒起過這個念頭,聽劉蘭蘭這麼一說她回道:“他們做的我不懂。再說,我還不一定在北京。先找找再說吧。”
王燕想着要是”海天“去外地的話,說不定也會喊着她去。 聽王燕這麼說,劉蘭蘭像想起了什麼似地,猛然問道:“你上次去應聘的那家,不是說能解決北京戶口嗎?怎麼樣了?” 王燕說,“他們經理是這麼跟我說的,也通過複試了,但是,他說讓等他們人力資源經理電話通知。” 劉蘭蘭說,“那你還是別等了,主動打電話問下吧。等時間長了不靠譜兒。”
”嗯“王燕答應一聲,”回去吧,一會宿舍要熄燈了。“兩人原路返回,向宿舍的方向走去。 劉蘭蘭問起的那次面試,王燕本覺得希望挺大的,她覺得那次面試感覺上挺好,面試的經理是個四十多歲,精神矍鑠的男人,初試後的第二天,他就通知她複試時間。並且那個經理還告訴她,說她的簡歷等資料都已經遞交到公司人力資源經理那兒了,人力資源部兩三天內就會通知她的,讓她做好準備。可她的呼機一直沒收到信息,她擔心是遺漏了,決定明天打電話去問問。
第二天,王燕跑到小賣部,用公用打電話打給那個經理。經理說,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讓繼續等。可後來,王燕再也沒接到通知。王燕知道這份工作機會算是沒了。
若干年後,王燕回憶起這次面試,她覺得雖然工作沒落實,但是,也不算白麪試,正式在那次面試回來的路上她才遇到了陳翔。 也許人生就是這樣,我們本來是奔着個明確目標去的,但,收穫的往往是我們期望之外的東西。
其實,陳翔那天給王燕紙條的時候,也沒敢想通過一張小小的紙條就把人家姑娘娶到手。他當時主要還是莫名其妙地擔心人家不認路。這也許就是所謂的”無心種柳柳成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