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月明星亮,村子裡一片寧靜祥和。
來道喜的親戚們吃完飯後幫洗淨盤碗各自回去,這時候離睡覺還很早。陳翔便讓王燕帶他一起出去走走。
王燕把陳翔領到一條小路上,路的兩側種着一排排水杉,月光透過樹蔭,灑一地玉石般的碎光,斑斑駁駁。月亮在高高的天空慢慢移動着,地上的碎光也慢慢移動着,顯得柔和而清幽。
許是夜太美,兩人只是手牽着手,慢慢地走着,誰也不開口。忽然,王燕像似想起了什麼,說道:“我要是跟你去北京,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
陳翔明白,王燕這是受白天影響,便說道:“我們一起好好幹。”
王燕說,“我不瞭解你,我怕你以後對我不好。”
陳翔把王燕拉到懷裡,下顎抵住王燕的額頭,說道,“不會的,我喜歡你,我會一直對你好。”這是他們第一次深刻地談感情,卻只這麼簡短地幾句對話。有了陳翔的這個“承諾”,王燕的心似乎安定了下來。她把頭更緊地靠在了陳翔的懷裡。
就像<<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裡說的那樣,”當你明白人生和自我都不是用來戰勝而是用來相處的,你就會明白有些東西雖然並不合理,但你必須相信;有些東西並不牢固,但你必須依靠。”雖說跟陳翔共處的日子並不久長,但此時的陳翔,已成了王燕北上的唯一依靠和信賴。
次日清晨,兩人告別王燕父母,坐上去南京的大巴,又轉乘往北京的火車,回到了他們的臨時愛巢:租來的農家小宿舍,開始了他們理想中的奮鬥生活。
人們總願意用“北漂”這個字眼來形容在北京打工的人們,從這個意義上講,陳翔和王燕也算是。但,陳翔自己卻從來不願意形容自己是“北漂”,他認爲,“北漂”有點淒涼的味道,而他自己從未有過這個感覺,他只一頭扎進了婚姻中,一心想着闖出點名堂。
陳翔感覺到王燕雖然身在現代,年齡也不大,但是,骨子裡卻有很傳統的一面。譬如,她貌似大膽地跟着自己,卻實則沒有經過男女之事,要不是確定她是處子之身,保不準也會嫌棄了她。這個女孩子有時候顯得聰明冷靜,有時候,又顯得幼稚可笑。
王燕懷孕了,陳翔問她怎麼想的,要不要這個孩子。王燕居然說:“結了婚,要孩子,是愛對方的表現。我覺得,人什麼時候就該做什麼事情。譬如上學時候,就該專心於學業,畢業了,就該專業於工作,結婚了,就該生孩子。”
這是什麼理論?結婚了,就要孩子?居然還能跟愛扯上邊兒?雖然,不能完全贊同,但陳翔卻能領會到王燕對自己的一份真心。
王燕懷孕了,雖沒顯懷,卻孕吐的厲害。每次坐車上下班,都會嘔吐好多次。上班的地方,離住所有兩個多小時路程,那時,還沒有可轉乘的直達地鐵。
陳翔見王燕每次回來都有吐過的痕跡,便勸她辭職在家修養一段時間。王燕有心堅持一下,但,出了一件事,促使她不得不辭職。王燕編輯的書終於出版了,可是主任找她,說裡面有好幾個錯別字,需要扣罰工資。在印刷之前,王燕認真校對過不下五六遍,但還是出錯了。王燕覺得自己的性子裡有粗糙的成分,可能這份工作不適合自己。
王燕決定辭職,他把想法告訴了陳翔,只是省略了工作出錯的部分,只對陳翔說:“我懷孕後,暈車難受,吐得實在厲害,我想找個近點的地方上班”。
陳翔看一眼王燕瘦了的臉龐說道:“嗯,那就辭掉吧。等生完孩子再上班。”
王燕辭掉工作後,一個人在家悶得難受。她便買來報紙,從報紙上找了份工作,應聘去一家電腦培訓公司,做培訓老師。
王燕到了應聘單位後,人家讓她試着給一個學生講課。那學生是個女孩子,看起來呆呆傻傻,王燕問她什麼,她只“嗯哼”兩下,不多做任何回答,王燕不知道,她是真懂還是真不懂。
王燕問那女孩子,“你現在還上學嗎?”
女孩用慵懶懶,眼皮也不擡地回道:“不上了。”
王燕問:“那你現在工作了?做什麼呢?”
女孩一聽這句,立馬眼睛裡有了光亮,擡起軟趴趴的腰板,盯着王燕說道,“我現在賣安利產品,不用上班,在家就能掙錢。”說着,她伸手從她包裡拿出一個洗面奶說道,“你看,這是我們安利的產品。可好用了。這款洗面奶。。。”
王燕懵了:這女孩活脫脫就是個銷售狂!她之前做過銷售,但,從不曾這麼精神過,瞧這女孩子,一談到產品就跟打了激素似的,神采飛揚,嘴巴不停。
王燕沒去那家電腦培訓處上班,她其實還沒了解人家那裡真實狀況,僅是與那個女學生的“偶遇”,就讓她打了退堂鼓。
王燕又去了另外一家,應聘圖片處理。人家讓她打開軟件,實際操作。王燕在學校獲過獎,但,那只是理論知識筆試優秀,對於應用型的PHOTOSHOP她是一竅不通。面試經理見她根本不懂,委婉地對她說,讓她回來等通知,其實就是趕她走。
陳翔見王燕每次找工作,回來都被折騰得面容憔悴,知道她這一路上肯定沒少犯孕吐。便心疼地對王燕說:“別找工作了,你不是一直打算考研嗎?在家看書吧。”
這話說到王燕心坎裡頭了,她欣欣然去圖書館買回來一大摞考研用的英語、高數和政治書,專業課的試題是學校自己出的,沒有考試用書,只有學校列出的基本參考用書,那些書,是她讀大學時候就學過的,她都有,因此省了買專業課書的錢。
王燕開始在家看書備考。備考的日子沉悶,艱辛,卻又充實。原先學的知識,又重新紮紮實實地溫習了一般,原先沒學過的時事政治,又當鮮料似的補腦了。
當一月份來了,臨考試也就近了,考試的前一天,陳翔陪王燕去了事先租好的招待所,招待所就在學校內,這樣晚上還可以看書到深夜,再行一下“臨死抱佛腳”,同考的還有秋宇。
次年的春天,分數下來了。秋宇考上了,通過調劑,到了外省的一所名校。王燕沒能達線,這對王燕算是個小小打擊,原來,這王燕性格堅韌,認定的事情,不達目的不罷休。在王燕的夢裡,原本就有讀研這一景,這是她深藏在心底的一個“讀書人”的終身學習夢。
陳翔原本不瞭解王燕,漸漸地他看出這王燕居然有點“書呆子”氣息,只見那王燕呆在家裡,除了做三餐陪自己外,便不停地看她的考研書,身懷甲子,呆坐一天,絲毫不累。陳翔明白,王燕這是“卯上勁兒”了。
有時,陳翔擔心她坐得太久,影響生育。便勸她出去走走。誰知,王燕卻說:“沒事,出去走浪費時間,我看書還能做胎教。”
”看考研書也能做胎教?“陳翔有些質疑,卻不曾說出口,只說:“太久了,孩子在肚裡會感到悶,走動走動對孩子好。”
“哦。”王燕明白了陳翔讓她走動的意思不是純粹怕她悶,更多地是爲了孩子健康。便答應一聲。
跟陳翔相處的日子久了,王燕的話也多了。有一天,王燕問陳翔:“你有過夢想嗎?”
“有啊。不光有過,現在也有啊。”陳翔眼睛泛出一絲亮光說道:“來北京後,我就想,有一天要有自己的公司,有自己的事業。”
王燕笑笑說:“你會實現的。”
“爲什麼?”陳翔問道。
“還記得我第一次來你這裡的時候,看見你和果果他們。就錯以爲你是他們的頭呢,你很像個創業青年。”王燕笑着說。
“是嗎?”陳翔感興趣地問道。
“嗯。我覺得,你早晚會有自己的事業。”王燕篤定道。
“我的夢想沒有你那麼大,但是,我想考研,然後做一個老師,最好是大學老師。”王燕嚮往地說道:“我很喜歡孩子,喜歡和學生打交道。”
“那你好好考,老婆。”陳翔握住王燕的手鼓勵道。
“可是我覺得現在看書很累,腦子不像以前好使。”王燕說道,“你知道麼?小時候,我只要稍微用功,成績就很好。可,這次考研居然沒考上。”王燕的態度有點悻悻然。
“是嗎?”陳翔帶着探索地問道。
”嗯,我上小學的時候,幾乎從來不寫家庭作業,但是,我喜歡早讀課,上課也聽講。早讀課讀讀書,課上聽下講,語文和數學都能考前幾名。那時,我便認爲自己很聰明。上初一時候,開始不聽講,只在課後翻翻書,看例題,但,就是那樣,我也能根據例題,自己把習題做了。上高中的時候,我把每次考試的數學,物理,化學試卷拿出來,專看錯題,用心推理。我的物理,化學常常滿分。“王燕回憶道。
”那你這次再好好複習一下,應該就能考過了。等你考上研究生了,趕明找個學校當老師,也不辛苦。“陳翔把她的理想變成了他們這個小家現在共同的理想。
就這樣,這兩個剛入社會不久的年輕男女,將傳說中份量極重的愛情與深若磐石的理想一起搬到了剛剛搭建的婚姻之舟上,這艘小船能承受這樣的重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