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從小到大,她始終把“思恩育幼院”當成是自己的家,如果它解散了,她就真的是無家可歸了。

“可是,可是……”殷曉嵐聲音又暗啞了,淚珠在眼眶滾來滾去,她也實在不曉得該怎麼辦。

院長爸爸拍拍殷曉嵐的頭說:“別再想那麼多了,我們會有辦法的。桌上的紅豆湯是妳的吧?快喝了吧!”

殷曉嵐聽話地坐下喝紅豆湯,那湯早已涼了,像她的心一般,她一口一口慢慢地喝着,淚一滴一滴無聲地落在湯裡。

屋子裡靜靜的。院長爸爸、院長媽媽、殷曉嵐三人不語、滿懷心事地做着自己的事。

今天是殷曉嵐最傷心的一天。

回到公寓,她的眼睛已腫得像核桃一般,幸好“大海叔叔”是不和她見面的,否則一定會笑她是個愛哭鬼。

雖然院長爸爸說不可以再麻煩“大海叔叔”,可是她左思右想之後,覺得目前唯一能幫助他們的,只有“大海叔叔”了,所以不得不硬起頭皮,寫信向他求救。

親愛的大海叔叔:

對不起,我有不得不提筆向你開口的理由。

我現在有一個不能解決的困難,那就是小時候收留我的“思恩育幼院”要被迫搬家了……

小時候我被無情的親戚欺負,受傷住院了,是好心的院長爸爸、院長媽媽收留了我,讓我在“思恩育幼院”得到最好的照顧……

現在姜氏企業硬要把土地收回去,育幼院裡的孩子就要分散四處,無人照料,“大海叔叔”,爲什麼像他們這麼可憐的人,老天爺還要這麼捉弄他們?爲什麼像院長爸爸、院長媽媽這麼慈祥喜良的人,老天爺還要這麼爲難他們……如果姜氏企業的人像“大海叔叔”這麼好心腸就好了,我們……

殷曉嵐突然將寫了一半的信紙揉掉,丟進廢紙簍裡,因爲她覺得這麼麻煩“大海叔叔”,真的有欠妥當。

可是,她又該怎麼辦呢?

殷曉嵐無助地將頭趴在書桌上,任由亂七八糟又理不清的思緒在她腦海裡打轉着……

突然,她彷佛想起什麼似的,自座位上跳起來,迅速地打開放在牀頭邊,專用來裝“大海叔叔”信的八音盒,從底層拿出了一本存摺。

十幾年來,除了生活費之外,她把“大海叔叔”給她的錢全部存在銀行裡,現在已經累積成一筆不小的數目,也許,現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場。

此時,突如其來的一聲聲急促的門鈴聲響,驚動了沈思中的她。

“誰呀?”她來到門邊問道。

但是對方並未回答,只是一個勁兒地按着門鈴。

從門上的孔向外望去,只見一箇中年nrz在門外,殷曉嵐覺得有些眼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來在那兒見過這個人。

殷曉嵐在門鏈仍拴上的情況下,將門打開一條縫,站在門後問着:“請問……你要找誰?”

那個小眼睛不停打量殷曉嵐渾身不自在的男人開口道:“妳是曉曉吧?”

一陣撲鼻的煙味,令殷曉嵐不由得撇過臉,心中卻難免一驚。“他怎麼知道我的小名呢?”

“曉曉,我是二叔呀!難道妳不記得我了嗎?”

“二叔?”過去的記憶彷佛倒帶機般的快速倒轉着,她從他佈滿小皺紋又帶着邪惡笑容的臉龐上認出了他,雖然他比過去老了些,但那副長相併沒有多大的改變,無怪乎她對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原來是多年不見的二叔。

只是,她完全想不透多年來對她不聞不問的二叔,爲什麼會突然找上門來?

記得父親去世,母親也隨後跟着離開,那段孤苦無依的日子,親戚們是如何冷酷無情的對待她這個年僅六歲的孤女,他們想盡各種辦法來推拖收養她的責任。

最後,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之下,二叔才勉爲其難的把她接回家裡住——

可是,這不是噩運的結束,而是夢魘的開始。叔叔、嬸嬸成天冷嘲熱諷地說家裡平白無故添了個吃閒飯的人,增加他們的負擔。殷曉嵐年紀雖小,那些話的涵義她都懂,她很想念爸爸、媽媽,常常會在半夜躲進被子裡流淚,她儘量忍住不出聲,省得被嬸嬸知道了會不高興,會罵她是“掃把星”,會罵她的爸爸媽媽給他們惹麻煩,會拿曬衣架打她不准她哭。那時,殷曉嵐瘦弱的身上常常是一條條怵目驚心的血痕。而堂兄妹們也總是欺負她,搶她爸媽留給她的東西,不順他們的意,他們伸手就是一個耳光,更甚者就是拳腳相向,在一次推打中,殷曉嵐從樓梯上滾了下來,暈了過去,醒來時是在醫院,身旁是院長爸爸和院長媽媽,之後,二叔一家,從此銷聲匿跡,不見蹤影。今天二叔突然出現,着實讓她大吃一驚。

“怎麼?見到叔叔高興得忘了該請我進去坐了?”他說話時都會露出一口令人作嘔的黃板牙,殷曉嵐有些不太情願放他進來,可是禮貌上好像應該要這麼做,畢竟二叔是長輩呀!

她稍移動身子放下門閂,開門讓他進來之後,才把門關上。

殷賈進到屋裡之後,細小的雙眼即開始不安分地四處亂瞄。“看來,收養妳的人可真是闊氣,提供妳住這麼好的屋子。”

他也是這幾天才聽到曉曉被人收養的消息,原本對於她的事,他是一點興趣也沒有,可是當他知道收養她的人是個出手大方的有錢人,他的興致可來了,想想好歹也可以撈到些許好處。

“二叔,你今天來有事嗎?”二叔的行爲、使她對他無從尊敬起,所以對他的語氣當然好不起來。

“沒事,不過是來看看妳好不好?曉曉,妳知道二叔向來都是關心妳的。”他皮笑肉不笑,虛僞地說道。

“我很好,你也都已經看到了,應該沒有別的事了吧!”她對他下逐客令,但是他似乎並沒有要走的意思。

“幹麼這麼急着趕我走呢?來,坐下,咱們叔侄倆好久沒有聚聚了,剛好可以趁這個機會好好聊聊。”他自顧自的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但是殷曉嵐並未依他,仍站得離他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