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家輝的腦袋裡嗡嗡作響,混成一片。不久之前紀暮低沉而挑釁的聲音“你怕我”和剛纔林妙聲微微帶了點得意的聲音“她肯定怕我了”混成一片。
“喂,你怎麼回事?”林妙聲覺得吳家輝的臉色略微有些蒼白,只是剛剛還好好的呢,難倒是這飯菜吃了肚子不舒服?
林妙聲的濫好人猜想再次升騰:“是不是肚子不舒服,衛生間在那邊啦!”
吳家輝將筷子從地上撿起來之後,聽着林妙聲呱啦着諸如“不要不好意思啦”“肚子不舒服你就趕緊奔過去啦”“人生有三急我懂的啦”……臉窘得幾乎皺成某種傳說中的狗不理包子,碗裡的飯菜不知道是該繼續吃還是放下來別吃,更甚的是,他是該配合林妙聲的猜想去跑一次衛生間還是在林妙聲充滿鼓勵的目光下坐在這裡聽着她一句又一句的“安慰”。
於是,剛纔腦海裡轟亂的尖嘯的隱忍的悲傷與憤怒全部被這突然而至的窘給化解了。吳家輝囧着一張臉想:妙妙,我該拿你怎麼辦纔好?
見吳家輝沒事,林妙聲也轉變了態度,開始訴說她的苦惱:
“吳大律師,你說我是不是該去燒燒香或者拜拜佛。”林妙聲做哭泣狀可憐兮兮地對着吳家輝,“自從上次遇到那個長得像騙子的大叔,說我犯小人,背後就被人捅刀子潑髒水。”
“你要相信科學。”吳家輝給林妙聲壯膽。
“我一直都相信科學啊,可是我,經常做一些奇怪的夢啊。”林妙聲說起奇怪的夢的時候,幾乎要哭出來的模樣,讓吳家輝那種堪憐的情緒從心裡直接流淌到眼眸裡、眉梢上。
“怎麼個奇怪法呢?”
“我好像又夢見了,那個……紀暮。”林妙聲望着吳家輝的臉,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該不該直接將紀暮的名字說出來。
又、夢見、紀暮?哈哈。吳家輝的表情從愕然,到悽然,再到坦然,三秒鐘的時間,每秒鐘變換了一種情緒,他笑:“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經常想着他,所以經常夢見他也很正常。”
林妙聲將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沒有,我纔沒有想他呢。”
見吳家輝一臉的不相信,她又補充道:“不想他,我恨他
。”
若是沒有念想,何來恨意,吳家輝果斷地仍舊不信,根據心理學的提示,女孩子尤其是處於戀愛煩惱中的女孩子經常會產生因愛生恨這樣的情緒。
所有吳家輝的臉上仍舊寫着:不可信啊不可信!
林妙聲見吳家輝一點也沒有信任她的意思,乾脆豁出去了,反正她現在身邊也就只有吳家輝這麼一個不離不棄的人,不跟他說,還能告訴誰呢。她說:“兩年前紀暮爲了甩掉我,你知道他怎麼對付我的嗎?”
吳家輝這下徹底被這個“對付”二字震懾到了。
“你還記得你上次給我分析的案例嗎?就是那個富翁和他的女友的故事!”
吳家輝努力回想,一頭霧水。他分析的案例太多了,如何記得住。
“我跟你說那個故事是真的,那個女友是我,富翁是紀暮。我大概真的是被人下了藥,然後被他帶進了那間VIP貴賓室。”
林妙聲說到這的時候,一臉平靜,就像說的是別人的故事一般。吳家輝也終於從記憶的長河裡擷取到了那一段,頓時,呆若木雞。
“很不可置信是不是?”林妙聲託着腮幫子看吳家輝驚呆了的臉,笑:“都過去幾年了,傷口也結痂啦,你很榮幸,是第一個知情者哦!”臨了,她還大度地拍拍吳家輝的肩。
這、這算哪門子的榮幸啊?
於是,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會,周圍靜悄悄的。
“所以,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他。”林妙聲喃喃自語。
吳家輝這次信了。
那日被紀暮一陣黑雷狂轟過的希望,忽然探出頭來,艱難地尋找適合生存的土壤。林妙聲,既然你跟紀暮不行,那樣對你最好的我,是不是最有可能呢?想到近水樓臺,想到終有一日會水到渠成,吳家輝的臉色也回暖了些,竟然興致勃勃地問起林妙聲那所謂奇怪的夢境。
“唉……”這次吳家輝主動問起她的夢境,林妙聲竟然紅了臉,不知從何說起。
“難倒是……性、夢?”
“噗……”
不愧是律師,連性、夢這樣的詞都說得一本正經,林妙聲一口番茄蛋湯噴的桌子上都是,趕緊拿面巾紙擦拭,“你就
不能說得文雅點,換個詞?”
“換什麼詞?”
“春夢都要比你那個詞好聽。”
吳家輝噎了一陣,沒再辯解下去。林妙聲正襟危坐,“再說也不是什麼春夢,只是好像夢裡不是這個朝代。”
“你最近是不是天天晚上睡覺前看了電視?”
“沒有。我哪裡有空看電視啊,天天忙得要死,大BOSS最近又給我一個項目,一個做小朋友食品的Z公司項目。”
林妙聲說:“雖然最近的穿越劇很火,但我發誓,真沒有那樣幻想過。而且,那樣的夢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什麼朝代?”
“不知道是什麼朝代,紀暮好像劍術很厲害的樣子,不過總是一張寒氣逼人的臉,我好像……在夢裡的時候是恨着他的。”
“然後呢?”
“刺殺他。”林妙聲悶悶地笑,“我最近做了好幾次夢,都在刺殺他。”
“哈哈哈。”吳家輝一邊笑一邊摸林妙聲的頭,“妙妙啊,這夢正常得很。”
“你想想看,你本來心裡就對紀暮藏有恨意,最近天虹的項目忙了一陣子,你們的接觸多了些,作爲一個乙方,你不可能對他做什麼,而且紀暮向來高傲,自然令你更加不爽,這種情緒日積夜累,便在夢裡噴薄而出了。”
吳家輝的推理時間正式開始,那犀利的眼神,那篤定的表情,讓林妙聲聽得一愣一愣。
“至於爲什麼是不知名的朝代,那是人本能的一種規避,因爲你的忿恨在現實中很難發泄,所以纔在另一個時空裡不停地刺殺他。”
似乎有些道理。
但是—
林妙聲沒有繼續跟吳家輝討論那些奇怪的夢,因爲她覺得吳家輝分析得有一定的道理,卻又有一些隱秘的東西不是他分析出的那種真相。比如,在夢裡她一次又一次刺殺紀暮,並不是因爲恨,他和她素不相識,何來怨恨?但是那股無法抑制的仰慕卻逼迫着她去靠近,以什麼理由靠近呢?傲然如他,傲然如她,似乎只能用彼此的劍來進行無聲的交流。
“唉,工作時間到啦,下次有空再跟你聊啦!”
林妙聲揮揮手,飄飄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