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酒,因爲它有水一般柔軟的形態,卻有着火一般的熱情。我的思念也如那酒,飲時酣暢,之後灼肝焚腸。我喜歡在有月亮的夜晚一邊飲酒一邊思念某個遍尋不着的人。從此我所見的月光都瀰漫着酒香和惆悵。
—《紀暮旅行記》
這城市又安葬在玫瑰的花海里。紀暮被那灼灼的紅晃了一下眼,短暫的迷茫之後,想起這又是一個情人節。
情人節啊,這是林妙聲消失後的第二個情人節。
在距離花店500米的地方,紀暮停留了一會。
兩年前的一天晚上,他行色匆匆地從機場出來,當時李展言執行公務,恰巧跟他擦肩而過。紀暮因心繫林妙聲,本沒打算招呼李展言,想着快點錯開。
“紀暮?”仍然沒有逃脫這位李警官銳利的眼。
“真是你啊?”
紀暮點了點頭,這時他看見李展言皺了一下眉頭。
“怎麼了?”紀暮有些不耐煩,這李展言經常做一些莫名的事情呢。
李展言突然毫無徵兆地逼近他的臉,紀暮下意識地後退了一小步。
“嗯?”究竟是怎麼回事嘛!難倒他長得像某個畏罪潛逃的嫌疑犯?
額,作爲一名警官,這樣盯着人琢磨的表情很可怕呢!
“真的是失物之相。”李展言琢磨了良久才喃喃道。
“呵!”紀暮幾乎想一腳將這位警官大人踹開。
“最近謹慎些哈,小心丟了重要的東西!”李展言一邊揮手離去一邊笑得邪魅橫生。
他當時只是感嘆自己怎麼交了位這樣無恥的警官朋友,並沒有想太多。兩年多的時光之後,他再次想起李展言那天的表情和話語,竟覺得詭異無比。因爲那之後,他幾乎同時失去了兩個生命中同等重要的人,一個是他的奶奶,一個是他的妙妙。一個是死別,一個是生離。
“先生,我們這裡的花現在是特價哦!”直到那個花店的小夥子衝着紀暮嚷,他纔回過神來。原來,在這門口杵得有點久了。
“先生,您是要送女朋友嗎?如果是戀愛初期,推薦您送這款《愛的傳奇》,如果是戀愛中期,推薦您送這款《愛戀物語》或者《愛情密令》,如果是快要結婚或者已經訂婚,推薦您送這款《天
長地久》或者《一生一世》……”
紀暮第一次發現即使是紅色玫瑰,也是紅得深淺不一的。只是,他究竟處於戀愛的哪一期?若說是初期,兩個人連大牀也滾過了。若說是後期,他竟然還沒有表白過。
那個笑容狡黠的林妙聲啊!
過往的音容笑貌,真的只能在記憶裡找。兩年多的時間過去了,他在林妙聲的記憶裡是不是已經淡得不存在了?
差不多,已經忘記他了吧?一想到林妙聲那日與她的同學律師言笑晏晏的模樣,他心頭就躥起一陣火,將花店小夥子遞給他的一大捧玫瑰花恨恨地放下。
“先生……”眼看着一筆生意馬上就要泡湯了,小夥子有點急。
“菊花。”紀暮的牙縫裡滋出兩個字。
花店的小夥子愣神了。
“我問你,有沒有菊花!”紀暮那地獄般的氣場,儼然是從二次元穿越來的哈迪斯陛下,“我買菊花,你有得賣不?”
菊花?
今天是良辰吉時情人節,他要買什麼菊花?
賣花的年輕小夥愣在紀暮面前,大氣也不敢出。直到紀暮面無表情地走出花店,他才後知後覺地恍然大悟:剛剛這個帥氣的男人不處於戀愛中的任何一個階段,很有可能是剛剛失戀。他的表情,分明不是來買玫瑰的,他是來砸玫瑰的場子的!
“送你奶奶的白菊花!”賣花的小夥子長吁一口氣,要是剛纔能這樣開口大罵就好了。
不過,紀暮的奶奶如果在某個次元的空間裡聽到他這麼說,一定會很開心地。
彼時,夜幕還沒有完全落下。
白日的喧囂遲遲無法塵埃落定,城市的燈火卻等不及般地睜開了眼。一切都開始撤去衣冠楚楚的假面,瞬間生動起來。
不昧今生酒吧裡,白日裡索然無味的眼神此刻變得興致盎然。每一個角落裡都有邪魅在潛滋暗長。
紀暮走進這家酒吧的時候,高臺那邊早已坐滿了人,散臺那邊也已經人滿爲患了。總算找了個偏僻的卡座,要了瓶威士忌。
酒真是個好東西,難怪古人留下那麼多與酒有關的佳句。
其實,酒除了能釀造出超乎想象的佳句之外,也能釀造出超乎想象的佳人。
紀暮喝着威士
忌的時候,林妙聲跟一衆人的單身貴族派對正舉辦得如火如荼。她們的穿着標新立異得幾乎可以直接登臺表演,她們一點也不羞澀地以酒吧的吧檯爲背景,作死地擺出各種能體現創意的姿勢,所謂引領風騷大概就是她們和他們這般。當然,這風騷落入他人的目中,大抵就是七十二式男盜女娼吧。
林妙聲拍照完畢,狠狠地跺了腳那無辜的地板,媚眼如絲地直嚷嚷:九點鐘睡覺的是村裡人,十點鐘睡覺的是讀書人,十一點鐘睡覺的是廠里人,十二點鐘睡覺的是官府的人,一點鐘睡覺的是網絡人,兩點鐘睡覺的是文化人,三點鐘睡覺的是公關人,四點鐘睡覺的是失眠的人,五點鐘睡覺的是賭博的人,六點鐘睡覺的是廣告人。這樣,我哪有空去禍害人家帥哥啊?
然後一衆人將吳家輝推推搡搡地拖到林妙聲面前,起鬨道:林妙聲,帥哥在這裡,禍害他吧!蹂躪他吧!
有同事如此,吳家輝半醉半醒地也不反抗,一副人生充滿了無奈的表情。
但是,這一出唱罷,廣告人的各種熱情和靈感都被激發了出來。曖昧的話,便越來越不受理智的控制:
“林妙聲啊,吳家輝之心,是路人皆知,難倒就你不知?”
“今天這單身派對上,姐妹們一起上,將林格格放倒,餘下的事情就交給吳阿哥了!”
“吳阿哥,今晚你要好好地表現,林格格生是你的活人,死是你的死人!”
吳家輝不知是被這羣同事燥的,還是因爲酒水勁頭上來的原因,竟然臉紅心跳,手心裡不停地出汗。
“喂,好不容易有個帥哥,你們沒必要這樣糟蹋人家吧!”林妙聲用手一一點過剛纔那幾個起鬨的同事:“你,你,你,還有你!”
“哇塞!林格格這氣場真是好有國際4A的範兒啊!”又有人看着林妙聲彪悍的樣子這樣起鬨。
“老孃是國際8A的!”林妙聲吼道。
也是,8A比4A翻了個倍,而且剛好是個吉祥得不得了的2倍。
也不知是不是人的本能,當時林妙聲就感覺有兩道尖刀一般的目光在背後刺着她,一轉頭,果不其然。角落裡確實有個人正怔怔地盯着她看。她醉眼微醺地一眯眼,拈花一指:“姐妹們,這裡好像有個帥哥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