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煥沒接茶盤,只是一偏身,給蘇澈讓了路。
蘇澈拖着她的髒裙襬第一次走進了青澤的木屋。
進門便又是一層內門,她邁過門檻,四下看着,自外間走過,上了幾節階梯再到內間。而蕭煥便在她身後不遠不近地跟着,也不說話。
青澤端坐在長几前,看她微微低着頭一步步走來,慢慢將茶盤放在桌上,再倒着退開。之後,他與蕭煥對視一眼,無奈地吐出一口氣去。
“你叫蘇澈?”蕭煥坐在長几對面,擡起頭來剛好能看得到蘇澈垂下去的臉。
蘇澈目光在他臉上掃過,“是。”
蕭煥:“這名字誰給你取的?”
蘇澈:“我爹。”
蕭煥:“……”
蘇澈趁他翻白眼,自己也趕緊撇撇嘴。
蕭煥:“你修得仙身不留在天山卻入玹紫,打算以後都留在這裡了?”
蘇澈:“我已經拜了師父,自然想留。”
蕭煥:“你天山的師父呢?”
蘇澈微怔。
蕭煥:“你不是熾珏的弟子?”
蘇澈:“熾珏仙尊的弟子是心字輩,我都不認得。”
蕭煥心道:嘿,你個鬼修還挺實在……
蕭煥:“那你凡世一路修行受何人指點?”
蘇澈:“熾珏仙尊指點。”
蕭煥:“呵,既然如此,熾珏就快入玹紫了,他好歹也算你半個師父,到時見一面可好?”
蘇澈心裡一咯噔……
熾珏來?那這就是要老子立馬完菜的意思了唄?
蕭煥見青澤一直默默坐着不吭聲,便動手給自己倒了杯茶,正舉起杯子往嘴邊送,青澤突然擡手,“師兄。”
蕭煥挑眉道:“哎呀?怎的?難不成你的徒弟還會在茶中下毒?”說罷他還擡頭衝蘇澈瞥去一眼。
青澤被他氣得眼皮子直跳。
蘇澈在一旁也忍不住給蕭煥飛眼刀子:你嘴再賤下一杯一準毒死你。
蕭煥被她這要殺人的小眼神瞧得突然便是一股子親切,居然就在青澤警告的目光中暈頭轉向地就把杯中的茶水給喝了。
嗯……反正再怎麼說,她也不會傻到在這壺茶裡下毒對不對?畢竟一個好不容易進了玹紫的鬼修,目的必然不能只是毒死兩位上仙這麼簡單。
蕭煥將茶杯一放,尷尬地砸吧砸吧嘴,沒臉擡眼去看青澤,“嗯,茶還不錯,師弟,你還有多餘的嗎?給我帶走些。”
蘇澈:“沒了。”
蕭煥:“……”
青澤對蘇澈道:“沒事你先去吧。”
蘇澈:“可是師父,我沒什麼事做。”
青澤皺眉:“沒事做?”
蘇澈微微一驚:難道說沒事做不行?
青澤低頭在長几下抽出一冊書卷,扔在一旁,“拿去,每日抄百遍,先抄三年。”
蘇澈走過去將書冊撿起,見是一本《清心咒》。她定了定神,才又輕聲問道:“除了這個……”
青澤:“其他都不許你做。”
蘇澈捧着《清心咒》對着青澤拜下,什麼也沒再說便離去了。
直到蘇澈那突然間又變得蕭瑟的背影消失,蕭煥耷拉着臉,不大痛快道:“你幹嘛欺負人呢?這是不是也太過分了點?她怎麼了就得每日抄百遍清心咒,還得一抄抄三年!哎呦!你這師父,可真不賴!”
青澤:“我過份?師兄剛纔不是還要替我了結了她?”
蕭煥:“……有嗎?”
青澤:“她不過纔來,不熬上個三年五年,是不會輕易漏馬腳的,師兄,你如果撐不住,往後便少來些。”
蕭煥一撇嘴,“你這……又罵我。得了,哎,我走了,以後我再也不來了!我就是撐不住了怎麼的!哦,那兩隻小狐狸回頭給你送回來哈,哎我說,不如你就將他們二人也收了徒,仨弟子一塊養着,多熱鬧!怎麼也比每天對着這麼一個要人命的強太多了,好吧?啊,就這麼定了。哦,收徒的時候讓尊上來給你見證見證,啊,就這麼定了,行吧?行不行啊?”
青澤瞧着這碎嘴子一步一回頭地往門外走,都出門不見人了,這話都還沒停,等好不容易沒音了,他人也跑沒影了。
青澤真是無奈至極。
傍晚時分,竹若仙邸的仙娥夏彤來到明玄谷,跪在結界之外求見蘇澈。
等夏彤走到木屋,近了蘇澈房門,便看到她趴在屋外,藉着月光在抄寫《清心咒》,夏彤的眼淚立馬就快出來了。
“蘇澈,你在幹嗎?”
蘇澈這會兒正聚精會神心無旁騖呢,被她這一嗓子給嚎了一哆嗦,一大滴墨汁便飛上了她剛抄滿的一頁紙。
“餵我說!”蘇澈站起身來,等看清是夏彤時,直接又把暴脾氣給憋回去了,“喲,夏彤姐姐啊。”
夏彤上上下下打量了她數遍,難以置信道:“你怎麼了?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
蘇澈怔了怔,扯了兩下裙子,笑道:“很不像樣?幸好我也不用見人。”
夏彤推開蘇澈,連知會一聲都沒有,便登着木梯上進了蘇澈的木屋。
這木屋,才站在門口就能將整個房間一覽無餘了。什麼都沒有,真的是什麼都沒有!
夏彤回過頭來,“你住這裡?”
蘇澈:“是啊。”
夏彤:“青澤上仙的首徒,住得還不如我們竹若上仙仙邸一個打雜的小仙娥的房間呢!”
蘇澈:“這有什麼可比的,我師父住的還不如你們小仙娥呢。”
夏彤黑一臉,“那也不能連牀被褥都沒有吧。”
蘇澈道:“我又不冷,我們明玄谷可比你們縹緲峰暖和多了。”
夏彤再次黑一臉。
她好不容易撈來了今天這機會,替竹若上仙跑個腿。就算從蘇澈身上沾不到光,好歹能沾點運氣也行。
結果到頭來……
人人以爲一步登了天的小仙子,跑來明玄谷到底過着什麼日子?
這青澤仙君禍害徒弟的本事還真是深藏不露啊……
夏彤走進木屋,自腰間的乾坤袋中直接抽出一個木箱來,這木箱也從此也就成了蘇澈房中的第一件家當了。
她道:“這是我們仙君讓我帶來給你的,我本來還覺得有些多餘,現在看來……算雪中送炭了吧。”
蘇澈跑過去一看,竟是一大箱的衣裙,頓時美得想叉會兒腰。
夏彤嘆道:“我們仙君說青澤仙君會收你爲徒,完全是因爲入境時他護你過度,反而有可能害你以後被那涼川仙君爲難,不得已,他纔會想到要收你爲徒的,權當爲了不讓自己的錯連累於你。現在看來,當真如此呢。瞧瞧,仙君哪裡是把你當成徒弟看待的呢。”
蘇澈聽罷眸光頓時一暗,笑道:“原來如此啊,我說呢,哪來的這種好事突然落到我身上。”
夏彤拍拍她的肩:“可這也是一種福氣啊,你現在已經能近水樓臺先得月了,好好表現,沒準青澤仙君會對你另眼相看呢!往後你要缺什麼儘管說,我送來給你,嘿嘿,正好我還能多看一眼青澤仙君。”
蘇澈抿嘴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