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的入神,也忘記再去呷手裡的茶。花無期也很有風度的沒有催我,只是眼巴巴的等着,一臉期盼。我想了很久,然後嘆口氣,問花無期:“你說,如果神仙好心做錯事,會有懲罰麼?”
花無期愣了一下:“什麼神仙?”
“三眼呀,我很擔心他嘛!他本來只想給貪婪的人心一個警戒……”
花無期手中的扇子啪的一合,拍在桌上。我嚇了一跳,忽然發現他的臉色十分不爽,我話說一半,趕緊嚥住,大氣也不敢出。完了完了,花無期一定氣死了,不會跟我絕交吧?其實真的不是我要走神的,只是一時不小心嘛……
花無期不說話,也不再看我,只是沉着臉,緩緩的把摺扇一扣一扣合好,又慢條斯理的展開,周而復始。我實在憋悶到不行。悄悄吐出一口氣,吐的聲音大了些,花無期手裡的摺扇卡吱一聲,我趕緊大聲說:“我有辦法。”
花無期緩緩的合起了扇子,優雅微笑,好像剛纔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彬彬有禮的點一下頭:“願聞其詳。”
“我……”我哪知道我自己在嚷什麼,我只是爲自己的重色輕友深感慚愧,所以真心想幫他想辦法,可是一時還沒想出來……花無期笑的十分溫柔,滿眼都寫着我相信你,我頭腦一熱,頓時就士爲知已者死了:“要不,我可以來說書……”
“哦?”
“我是說,不女扮男裝,不說尋常的書,專說給女人聽的書。”
“哦?”他濃褐色的瞳仁一亮,然後很狐狸的緩緩轉動,“好主意!小妹你既有此心,我又怎好拒卻……其實閨中女子,長日做些針線也是無聊,若是有小妹你這名滿天下的才女來說說烈女傳,女四書,想來大家都是樂見的……嗯,爲了安衆人之心,我可以專門開一間女子茶樓,不許男子進門。做的精緻優雅些,那就算是名門閨秀,來此也不會薄了身份……到時如果小妹累了,大可以讓這些小丫頭們自己聊,結交幾個手帕交,或者小妹心情好,cha說一段才子佳人的故事,也蠻不錯……”
他說的很有道理呀!他想的好周全!他一邊說,我一邊點頭,只這一會兒,他已經勾劃的這麼好,果然不愧是生意人……
花無期笑吟吟的說完了,拿扇子敲敲手心:“如此我們就說定了,我得空便四處找找,看有沒有合適的酒樓,盤下一間,立刻開始整修。大約不過三幾日,也就完工,小妹,到你就看你的了!”他張大無辜單純的眼睛看我:“小妹,你一定不會騙我的是不是?你一定會來的是不是?”
花無期的神情語氣眼神。全都無懈可擊,可是一個連頭髮都狡猾狡猾的人扮天真,這可真是……我的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又一層,悄悄坐的遠些。一邊拼命點頭:“會來會來,一定會的。”
“那就好。”花無期輕笑道:“對了,小妹剛剛說到三眼?”
“對呀!”我精神一振,趕緊又湊前了些,把三眼施粥的事兒說了,花無期靜靜的聽完了,挑挑眉,頗有點兒幸災樂禍:“我說誰這麼大手筆,原來是他,他有錢儘管施啊,有勁儘管使,理他做甚麼?”
“可是,他如果出手懲戒那些叫花子,會不會不妥當?”
“無妨,”花無期淡定微笑:“如果他沒了法力,我立刻就拿繩子捆了送你。”
他忽然看看我:“我給你的玉顏汁,你還沒開始喝麼?瞧你這黃皮精瘦的樣子,到時他怎會有興致?不過也無妨,我好人做到底,到時送人的時候,多送一付春藥好了。”
這……我於是言語不能。
…………
跟花狐狸嘰咕一番,什麼事情也沒解決,鬱悶的走在街上時,已經是正午,街上人來人往,我一早想喝肉粥沒喝上。又在花無期那兒灌了一肚子茶,一走路水聲咣咣啷啷,被太陽一照,全身發虛,於是貼着牆壁,藉着那點兒陰影慢慢走。
我抄的是一條蠻冷僻的小路,房屋遠不及那邊街上高大,來來往往的人,衣着也甚樸素。我漫漫走過,眼角似乎滑過什麼,卻沒有在意,忽然聽身後一個孩童的聲音道:“娘,我還是餓!”
餓?不知這句話有什麼地方觸動了我,我不由自主的停下來,那間房屋中,似乎有個婦人的聲音細細的說着什麼,離的遠了,卻聽不太清,我一時沒想明白,慢慢的向回走,那孩子又叫:“娘!”似乎是在求懇。
我已經走到了那家門前,他家的房門正敞開着,迎門一個長生牌位。寫着“敕授嘉佑京城天齊藥鋪公子楊君長生祿位”我大吃一驚,揉揉眼睛細看,沒錯,的確供的是三眼。民間爲恩人供長生牌位,雖則有之,可是像這家,連三眼的名字都不知道,卻爲他供了長生牌位,這也實在怪異。
那婦人正把那孩子攬在懷裡,細細寬慰,一眼看到了我。迎了出來,問道:“姑娘,你找誰?”她長的甚是削瘦,臉上頗有病容,衣衫樸素,卻極整潔,袖上還彆着兩枚針,上面掛着彩錢,顯然正在繡着什麼。手上牽着的孩子,大約五六歲的模樣,也很是黃瘦。
看這模樣,很需要肉粥呀!我於是問她:“大嫂,前面街上施粥呢,你們爲什麼不去領?”
她微微一笑:“謝謝姑娘好心,我們自家做了飯了。”
我看看她們家桌上明晃晃照人眼目的稀粥,忽然覺得這女人的模樣高大了不少,於是問她:“你們既然不喝他們的粥,爲什麼要供他的牌位?”
那女人愣了一下:“我前些日子病了,得楊恩公賜過藥……”
“哦……”我心裡忽然豁然開朗,扭頭就往回跑,一口氣跑過小半個京城,跑到施粥的那條街上,跑的快要斷氣,一邊扶着牆角喘,一邊伸長脖子找三眼。
我幾乎是一眼就看到了三眼的黑袍,我看到他的同時,他也正轉過身來,眉梢微凝的看我一眼,我趕緊向他招手,他卻不動,反而又轉了回去。我只好略略喘勻了氣,擠到他的身邊,趁機拉住他的手:“楊公子,跟我來,我想帶你看一樣東西。”
他甩開手,十足不耐:“你有完沒完?”
“我真的有事情,很重要的事情。”
“什麼事?”
我藉着人擠。再去抓他的手:“你來看嘛,看了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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