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和青兒撿了幾根青秫秸。對我使個眼色,便向回走。我只覺和風麗日,滿腹芬芳,正宜遊賞,便笑道:“再多玩一會兒罷……”
青兒急向我做個啉聲的手勢,兩人就悶着頭向回走,我只好跟了上去,不住回頭看那風景。這段路程其實不算近,難得今天滿街的姑娘們都邁着小腳走的不慢,進了城裡,我一眼看到街邊開了一家蘇錦花行,花無期正穿着他那雨過天青色的長衫站在門前,迎來送往。
許久不見花無期這人畜無害的笑了,也許久不見他捏着扇子扮優雅了……花無期真的很適合做jian商哇,只要有人掏錢掏的不痛快,他就邁着四方步笑眯眯的湊過去,看他話不多,卻能說的人家連連點頭兒,掏錢掏的那叫個心甘情願,恨不得多給他些的模樣哦……
我瞧的有趣,看青兒和大嫂都走的不快。很容易追的上,儘可以跑過去跑花無期打個招呼,於是疾奔幾步,笑道:“花老闆!”
花無期一擡頭,濃褐色的眼睛忽然便是星光一閃,被他這麼熱切的一看,我立刻覺的我今兒這一身難道挺驚豔?趕緊跳的更近,轉轉身讓他看的更清楚,一邊急急笑道:“我過來看你一眼,我剛纔去請七娘娘了!我嫂嫂走遠了,我得走了……”
“等等,等等……”花無期眯起眼:“你說你去請七娘娘了?”
“嗯,是啊。”
他看看我手裡的青秫秸,忽然一笑,緩緩的道:“你發上的花兒,送我一朵可好?”
“呃?”他身後整屋子百花盛放,還盤算我頭髮上這點兒?也來不及多說,笑着伸手去發上摸,花無期便自己伸手摘了一朵,放在衣襟上,笑道:“快去罷!”
我便對他一笑,幾步追了上去,一路看着,路上男人雖不多,不過倒都生的不錯,而且也有幾個衣襟上別了小花,心想這花難道是吉祥之物麼?
將近蘇府時。從四季園門口經過,見佛印正站在門口,袈裟一塵不染,於是半開玩笑的從發上摸了一朵花,不容分說的別在他的袈裟上,袈裟上面沒有釦子,眼見要掉,又隨手扯了幾根線綁住,玩笑道:“你也陪我乞巧吧。”
佛印竟是微愕了一下,看我一眼,又低頭看袈裟上那朵小花,伸了手待摘不摘的,眸光甚是特異,我也來不及細辯,幾步便追了上去,在蘇府門前時,才恰好追到。我跑的氣喘,看終於到家,鬆了口氣,正想說點什麼,便看青兒和大嫂都是一臉又是無奈。又是無語的神情,我愣了一下,話便嚥了回去。
進了門兒,大嫂把那青秫秸紮成一個簡陋的佛龕,她手藝不怎麼樣,明明倆人的不大夠用,卻偏不肯用我的。一直湊巴湊巴弄了個差不多,又在裡面掛上一個織女小像,略拜拜,大嫂這才白了我一眼,拿指頭一頂我腦袋,氣道:“小妹!”
我趕緊應聲,青兒在旁,看兩蘇一副摸不着頭腦的模樣,忍不住失笑,拉了我手,笑道:“傻妹妹,你沒請過七娘娘麼?請到七娘娘,這一路,不能回頭,不能說話……碰到心儀的男子,可以把發上的鮮花,或者衣上的綵線相送,但就算相送,也不能開口……你平素也不是多嘴的人,這一路怎麼嘰嘰喳喳沒個完,早把七娘娘驚走了……”
呃?原來是這樣麼?便是刻意做,只怕也沒這麼全的,回頭、說話。送花、送綵線,還不是送了一家,而是送了一個妖精,送了一個和尚……我實在好笑,忍不住大聲笑了出來。
大嫂橫我一眼,道:“不準笑!我與青兒都是婦人了,不過是陪你乞巧,盼七娘娘給你個好姻緣,你自己倒不上心。”
織女能賜人好姻緣麼?她自己都沒有好姻緣呢!織女是神仙,牛郎是凡人,兩人之間隔着天河,一年才得一次見面,說個悄悄話還有人在葡萄架下偷聽,好不悲摧。可見仙凡戀是沒前途的。心裡雖然是這樣想,不過臉上卻笑的比花兒還盛,大嫂白我一眼,卻也沒再說,便拉着青兒笑道:“好了,我們還是去做喜果招待七娘娘罷。”
青兒應了一聲,倆人相攜去了,我屁顛屁顛的跟在後面,看她們拿麪粉蒸這個,炸那個。有時還要在上面點個紅顏色啥的……想嘗不許嘗,想做又不讓做,站着氣悶,趁她們不注意,就溜了出來,改去跟兩蘇閒談。
忙了一天,終於入了夜,供品上供桌,酒菜上酒桌,卻不許人吃……大嫂捧着佛龕繞着井臺轉一圈,嘴裡唸唸有詞。青兒和我在後面跟着,據說這是要請七娘娘位歸佛龕,我餓還好說,只是看着酒菜口饞,口水嗒嗒,大嫂和青兒不知是不是已經在廚房偷吃過,居然都不急不燥,還在穿針引線,這個那個,到最後我們三人還得先飲三杯恭送七娘娘……
喝的是果酒,甜絲絲的,只不過肚子本就空空,一喝下去,便覺發熱,卻熱的舒服,忍不住的想要再喝。今天本就是女子的節慶,我一杯接一杯,也沒人阻止。看着桌上一對老夫老妻,一對新夫新妻,恩恩愛愛,我更是嘰呱不停。
一家人一直吃到月正中天,大嫂拍手笑道:“到了鬥巧的時辰了!”一邊拉我的手,笑道:“小妹小妹,鬥巧了!”
我只覺身子軟軟的,大嫂拉我,我便隨她的力量滑過去:“鬥甚麼巧嘛,我不會繡花的……”
“正是呢!”青兒含笑道:“小妹不愛女紅,所以我纔跟大嫂商量着,我們這次鬥巧,不鬥那些奇巧玩物,只做首詩出來罷!”
我現在是醉鬼,天不怕地不怕,我慨然點頭:“好,做詩。”
於是大嫂便寫了一首七絕,傳閱一番,兩蘇自然要讚歎幾句,然後是青兒。我也懶的去看。撐着頭,只覺全身都軟洋洋的舒適,心思也加倍靈敏,筆到了我手裡,一時想不起要寫什麼,忽然想起蘇軾所做的反覆詩,細細想了一下,笑道:“我寫的出來,瞧瞧有誰能讀通……大哥和哥哥不許幫忙……”
蘇轍笑道:“那是自然。才女鬥巧,自然要公平纔好。”一邊含笑看了青兒一眼,真個是情人眼中出西施,蘇轍這一眼,倒似是篤定青兒必然能明白一般,青兒便抿脣一笑。
我在紙上寫道:“去日深山當量妻與歸早咐真思又 父雀同初叫寡思回君囑不身情貴……”一口氣寫完,自己默誦了一下,捧了過去,笑道:“請兩位嫂嫂瞧瞧罷。”
————*———*———*————
民間傳言,千古絕作《璇璣圖》是蘇小妹發明滴。全詩共八百四十一字,卻可以讀出七千九百五十八首詩。後文會有提到。不過那人M應該叫蘇蕙,又名蘇若蘭……這回文詩是璇璣圖的前身。
@!!您可以在百度裡搜索“蘇小妹逸傳 豆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