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是皇城內最爲精緻奢華的皇家園林,苑內古木參天,遍植奇花異草,遍佈其中的亭臺樓閣大氣妍麗不失皇家風範。
太子特意慢下腳步,與蘇顏並肩而行,見她黑白分明的眼中漾着歡喜,自便也愉悅的道:“師妹喜歡西苑,以後可以常來玩。今天……”他皺了皺眉,略有不滿,“人多了些。”
蘇顏確實很喜歡的西苑,這裡與江南的園林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風格。最重要的是,地方足夠大,而且西苑內有湖,再加上花木森然,空氣中都帶着令人舒適的溼潤,讓她心情好了不少。
“那邊是馬球場,還有蹴鞠場,再轉過去就是蓮心湖。現在湖中蓮花還在,師妹要去看看麼?”太子見蘇顏的脣角輕揚,腳步都歡快許多,也跟着歡喜起來。想他原本是被皇帝捧在掌心的天之驕子,從不需要看人臉色。今日卻好像無師自通了一般,解讀起心上人來有如神助。這大約就是“心有靈犀一點通”了吧,太子喜滋滋的暗道。
蘇顏聽到蓮心湖,不由想到西湖上的荷花,她可愛的歪了歪頭,問道:“可以坐船麼?”
“當然。”太子連忙點頭,都不必他吩咐,自然有人去準備畫舫。“前面有個小亭,咱們去哪裡略坐一下如何?”能躲開那些討厭的小娘子,跟十娘在一起真是太好了,太子早就把了今天皇帝跟他說的話扔到九宵雲外去了。其餘的人,哪裡有十娘這麼可人。
可惜事情不能盡如人意,皇帝開賞花宴,爲的就是給自己幾個兒子選媳婦。想想也是槽心,原本今年主要看老四和老五的媳婦,順帶瞄一眼老六的,再着重看看太子妃的人選,誰想兩個娶了老婆的兒子也跟着湊熱鬧。老二媳婦死了,老三媳婦眼看着也活不長,皇帝愁死了好麼。
滿園嬌俏俏的小姑娘,人比花嬌,皇帝在幾個親近臣子和嬪妃的陪伴下,坐在水殿中,看着附近各展才藝的名門閨秀,心中略安:上都各家的貴女,看起來都不錯。等等,幾個長大的兒子到是都在,可太子哪裡去了?
賈喜一見皇帝皺了眉,左右張望,連忙躬身過來,壓低了聲音:“聖人?”
“太子呢?”這個混小子,不是讓他多跟小姑娘接觸一下麼,怎麼跑得不見人影了。
賈喜身爲太極宮總管、內侍省的主官,對於皇宮內部的掌控還是挺到位的,一聽皇帝詢問,笑道:“剛剛見太子邀蘇僕射家的女公子游湖去了。”
“這個混小子!”皇帝一聽氣樂了,笑罵了一句。他這時到對蘇顏好奇了起來,到底是個怎以樣的小娘子,讓他兒子這般看重呢?“去傳太子和蘇女郎過來。”你想跟人家小娘子湊近乎,老子偏不讓,讓你不聽老子的話!
那邊畫舫已經備好,李安親自上去檢查過,才顛顛的過來報信,“殿下、蘇女郎,畫舫已經備好了,阿欒也在畫舫上靜侯。”什麼阿欒得太子的寵愛,脾氣大,得心情好纔會彈奏,都是扯蛋。身在東宮,還敢不聽太子殿下的,那不是找死麼!
太子對他今天的表現略滿意,給了讚許的一瞥,讓李安頓時眉開眼笑,好似得了天大的獎賞一般。
“師妹,請。”太子起身引手相邀,蘇顏還沒站起來呢,那邊賈樂就過來了,一見太子殷勤的過來行禮,笑呵呵的道:“聖人請殿下與蘇女郎過去。”
太子:……老爹給他搗亂,不開心!他不情不願的陪着蘇顏往水殿走,整個人都散發着怨氣。蘇顏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滿身彆扭的太子,突然間好想笑。
賞花宴的主場就設在水殿,殿前寬敞的廣場上,身着各色儒裙的小娘子們,都帶着了謙和的笑,三五成羣的聚在一起,或賞花、或聽琴、或說笑,個個儀態萬千,與盛放的各色名菊競相爭豔。
太子和蘇顏過來時,琴臺之上,慢慢走了一個身着粉白間色裙、淺紫的對襟羅衫,雲鬢高聳,玉貌花容的少女。她對着水殿方向淺淺一福,然後端坐下來,纖白玉指置於琴絃之上,如水的琴音流瀉而出。
蘇顏緩緩停住腳步,駐足細賞,難怪世人將趙伊人與七姐並稱爲帝都又珠,確實有其過人之處,這琴不只技巧比五姐還要好些,且已有些意韻在其中,這點尤其難得。蘇顏自幼所學,皆由世名家教導,她本身天賦足夠,又一向勤勉,見識又廣,在琴之一道能得她誇讚真的不容易。
太子難得的給出不錯的評價,“雖略有璧瑕,也算不錯。不過可惜了,過於追求超凡脫俗,琴音過高,有些收不住。”
蘇顏卻皺了眉,“弦要斷了。”話音未落,琴曲戛然而止,最後一聲絃斷聲異常明顯。
不遠處身着紅裳的段嫣關切的問:“趙家姐姐,可有傷到手?”
趙伊人面色不大好,勉強笑了笑,“沒有。”她本是見太子過來,安心大展才華,卻不想琴絃居然斷了,一時間心緒難平。
宮中宴會,瑤琴肯定不只這一具,早有宮女上前捧了琴換過,段嫣笑問:“趙家姐姐,琴已換好,你可要再奏?”
“不了。”
“那小妹便獻醜了。”段嫣輕移蓮步走上琴臺,不經意間擡頭嫣然而笑,她本生得嬌小玲瓏、眉目如畫,這一笑,清純嬌美,動人心絃,引得一旁的幾個皇子和少年郎君們注目而視。
太子卻轉身而行,還好心告訴蘇顏:“段三孃的琴,不聽也罷,咱們去見父皇。”
蘇顏:“……”這麼否定人家真的好麼?等到琴音響起,她果斷跟上太子的腳步,還是去見聖人吧。
太子略得意,“我說的沒錯吧。”他悄聲跟蘇顏吐嘈,“明明就彈得不怎麼樣,還不接受別人的意見。我上次不過說了實話,就被阿姐罵了一頓。”
對了,湖陽公主是段嫣的嫂子。蘇顏想起這層關係,她有點同情太子殿下了,“您下次可以委婉的提一下建議。”想要提高技藝,光聽讚美那行!
委婉?太子殿下表示這個技巧他不熟練,“算了,反正她再彈琴,我不聽就是了。”
他們兩人聊得熱切,看着兩人一起進來的蘇周誠,恨不能上前把自己閨女揣懷裡,再不讓太子看到。
坐於上首的皇帝還是第一次見到蘇顏,縱使他閱遍人間麗色,初見時也不免失神。突然之間,皇帝就理解了自己兒子爲何會對這個少女念念不忘了,這般傾絕世間的佳人,確實難忘。特別是待宴會開始,落坐的各家貴女皆淪爲陪稱時,這種體會更深。
皇帝看看一舉一動皆可成畫的蘇顏,再看看坐在她旁邊,容色尋常,連端莊都被襯成死板的朱家二娘子,頭一次覺得自己之前把朱二孃列入太子妃重要人選行爲,有點對不住兒子。
太子妃不光要看容貌,還要看品德!皇帝垂下眼,再三唸叨,才壓下即刻下旨成全兒子的心情。
“行了,你們玩吧,朕帶太子他們遊湖去。”在坐的都是未嫁的小娘子,皇帝之前看就看了,現在一同坐而飲酒實在不大好,反正之後,作詩、作畫什麼的才藝表演,還有各個小娘子在賞花宴中的表現,都有人呈給他知道。現在帶着兒子去遊湖比較好,雖然不能立刻成全兒子的心思,但是皇帝心中的天平已經往蘇顏那邊傾了一多半。
太子不高興,十分不高興,他不想跟他爹遊湖。偏偏皇帝興致很高,“七郎,聽說你宮中的阿欒也在,正好讓她彈琴助興。”
阿欒是我叫來給師妹演奏的……太子殿下怨念很深,可是他爹帶着在座男子都走了,他也不能自己留下,不開心,十分不開心!
皇帝帶着皇子並一衆近臣和各家少年郎君們走了,在坐的小姑娘們都悄悄鬆了口氣,臉上的笑自然多了。
淑妃一直在看蘇容,見她舉止端方,容顏秀麗,不由得暗自點了點頭。不過兒子向來喜歡有些才華的女子,不知這蘇七娘怎麼樣?
“園中名菊綻放,瑰麗多姿,不若咱們賦詩一首來贊它如何?”賢妃率先開口,淑、德二妃都有心考較在坐的女孩子,自然贊同。
德妃笑道:“咱們不必居於一格,或詩或詞或畫,善長什麼,就作什麼,這纔有趣。”
淑妃也道:“也得評一評纔好,落第的要罰。”
長樂公主不依的笑道:“誰不知淑母妃是有名的才女,這是成心要罰兒臣呢。”
貴妃杜氏打趣道:“三娘量大,肯定不怕罰的。”宮中衆嬪妃,也只有貴妃纔敢如此跟長樂公主說話而不被她甩臉色,其餘三妃互相對視一見,同時抿脣輕笑。
長樂公主挑了挑精心描繪的長眉,慢不經心的說:“姨母明明知道我最討厭這些,遠不喝酒行令來得爽快。”她這一打岔,那邊三妃也不好進行下去,淑妃笑笑,“都是我的錯,我自罰一杯。”
長樂公主嬌笑出聲,“可別,到時候又讓父皇說我不學無術。”
“三妹!”湖陽公主出聲了,聲音並不大,卻足以讓長樂公主安靜下了
舞陽公主笑道:“淑母妃的提議極好,就該多罰長樂這丫頭,省得她一看書就頭疼。”父皇喜歡有才華的人,作爲女兒,即使是皇后所出的嫡公主,也得多多努力,長樂怎麼就不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