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斐見素年直接就想離開,趕忙上前將她攔住,“沈娘子,跟您說實話,我娘那都是幌子,這次請你來府裡,爲的其實是我的奶奶。”
看素年停下了,顧斐接着說:“奶奶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雖然她老人家不說,但我是能看出來的,奶奶怕大家知道以後會爲她擔憂,所以這次請沈娘子來,是希望你能夠給奶奶瞧瞧。”
顧斐說的十分懇切,素年的性子,若是人家好好跟她說,凡事都可以商量。
於是兩人來到顧老夫人的院子,都不需要通報,顧斐直接帶着素年走了進去。
幽幽的檀香讓素年的心性舒緩下來,寧靜,悠遠,這個小小的院落彷彿與世無爭一般,到處瀰漫着安詳。
見到顧老夫人,素年有些明白爲什麼顧夫人身上會一點算計的心思都沒有,顧老夫人有一雙睿智的眼睛,哪怕臉上開始遍佈皺紋,也沒人會忽略她眼裡的清明。
有這麼一位長輩在,顧夫人自然是不需要去學那些心計。
“你就是沈娘子吧,嘖嘖,長得可真好。”
顧老夫人開口的第一句話跟顧夫人說的幾乎一樣,素年很乖巧地行禮。
顧斐並沒有亂說,顧老夫人的臉色看上去確實不佳,人有些虛浮,瞧着略顯困重。
“奶奶,沈娘子今日來給娘瞧瞧身子,我能請人來一次也不容易,所以厚着臉皮請沈娘子來給您也順便瞧瞧。”顧斐在顧老夫人面前彷彿更隨意了一些。
“我身子好着呢,何必麻煩沈姑娘?”顧老夫人擺擺手。“你就不要亂操心了。”
素年站在一旁,看着顧斐和顧老夫人開始較勁。顧斐堅決想要讓自己給老夫人診斷一下,顧老夫人堅決不同意。死咬着自己什麼事都沒有,根本不需要看大夫。
兩人都是個倔脾氣,死磕着非要對方服從自己的意見,這一會兒就耽誤了不少時間,還沒爭論出個所以然來。
素年已經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她覺得挺有意思的,沒想到顧老夫人看上去這麼精明的一個人,面對自己的孫子時竟然會是這樣一幅態度。
好一會兒,兩人才反應過來還有個外人在呢。轉頭一看,素年端坐在那兒,見兩人的視線轉過來,眯上眼睛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表示自己不介意,請他們繼續。
“咳,讓沈姑娘見笑了。”顧老夫人瞪了顧斐一眼,自己這個孫子貌似比她還有耐心,總不能讓人小姑娘一直這麼看笑話吧。“那就勞煩沈姑娘了。”
素年起身上前,謙遜地微微福身,才坐到老夫人的對面,將手指搭在擱在小桌子上的手腕。
脈滯緩。口中粘膩,素年注意到剛剛老夫人在跟顧斐說話的時候,情緒稍微激動一點。就會將眼睛閉上,一會兒纔會再次睜開。
素年將手收回。臉上溫和地笑着,“老夫人。您是否會經常覺得頭有些暈,行走有飄忽感,靜臥則減,泛泛則惡?”
老夫人的神色凝重了一下,然後半晌才微微點頭。
怪不得小院子裡一點聲響都沒有,顧老夫人有眩暈的症狀,安靜的環境能讓她稍微緩解一點,在昏眩嚴重時,將眼睛閉上,才能慢慢地緩下來。
“老夫人,您的這些症狀,之前也服用過藥吧?”
“用過,可是都沒什麼作用,頭也越來越暈,乾脆就都不喝了。”
素年心裡有了判斷,痰溼中阻,需運脾和中,除溼滌痰。
“老夫人,顧公子今日並未事先與我說明要替老夫人瞧病,卻跟小女子解釋了老夫人不願讓人擔憂的顧慮,老夫人,殊不知您越是這樣,身邊親近的人越是擔心,您的症狀,小女子願意一試,不知老夫人您是否願意相信素年的醫術。”
顧老夫人看向顧斐,都說兒肖母,她這個孫子,卻跟他的母親一點都不像,反倒是像他的爺爺,心思慎密,有主見有魄力。
所以自己才那麼喜歡這個孫子,比任何一個小輩都要喜歡。
顧老夫人笑得慈祥,這是她孫子的一片好意,若是自己還不領情,那就是冥頑不靈了。
素年隨身帶着鍼灸包,眩暈之症,藥物起到的效果並不明顯,所以老夫人之前喝的藥都看似沒用。
頭維穴,爲主治頭暈目眩的要穴;內關穴寬胸止嘔;中脘中和;豐隆降逆祛痰;陰陵泉爲脾經合穴,利溼降濁。
毫針刺頭維、豐隆、陰陵泉,均用瀉法,內關、中脘用平補平瀉法,留針一刻鐘左右。
“老夫人,您的病症需鍼灸十日方能初見成效,我再給您開一副定眩湯,扶正通絡,化痰熄風,每日一劑,水煎後分兩次飯後服用,連服一個月,您的暈眩之症想必會減輕許多。”
“有勞沈姑娘了。”顧老夫人笑容依舊,素年卻總是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之前在顧夫人那裡就相當明顯,這會兒顧老夫人跟她笑得又十分地親熱,親熱到讓素年都覺得不自在。
顧老夫人立刻反應過來,以眼神詢問顧斐沈姑娘是不是還不知道有親事這麼一說。
顧斐笑得十分“憨厚”,這種婚姻大事,他當然不好自己上去說呀,更何況,還有個佟府沒解決呢。
祖孫兩的“眉目傳情”讓素年更覺得有什麼大家都知道就她不知道的秘密存在,她非常不喜歡這種感覺,便起身告辭。
“沈姑娘,”老夫人忽然開口,“有件事情,我覺得應該讓沈姑娘知道。”
素年轉過身,洗耳恭聽。
“沈姑娘有所不知,在許多年前,我家老爺子曾受過你的父親,沈大人的恩情,並在那時就給沈姑娘你,和斐兒定了親事,後來,沈大人出了事,斐兒的娘曾去想將你接過來,卻得到了不實的消息,說沈姑娘你也應不在人世了。”
素年臉上和煦的笑容終於端不住了,五雷轟頂啊,她可以不計較爲什麼佟府要說她死了,也能理解顧府以爲他們家死絕了所以沒有想着去調查自己的父親是否冤枉,但親事……,她就不能理解了。
自己可是準備堅持獨身的啊,親事個毛線啊!
素年嘴角僵硬,什麼表情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她需要時間好好消化一下這個事實,只能機械地蹲了蹲身子,遊魂一樣地離府。
“斐兒啊,這沈娘子的反應,怎麼奶奶看不懂呢?”
顧老夫人納悶了,有驚無喜,還驚得比較厲害,完全是驚呆了!做他們顧家的媳婦,怎麼好像對沈素年來說是件特別不能接受的事情?
“呵呵呵,孫兒也看不懂,”顧斐盯着門外,他一直知道沈素年很特別,跟他見過的任何一個女子都不一樣,但特別到看不懂……,他就有些慌了。
素年遊魂一般地回到自己的家,小翠和巧兒一路上無比的乖巧,安靜地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她們知道,小姐這是受大打擊了。
“這是怎麼了?”魏西和玄毅只覺得奇怪,柳老則是不客氣地向小翠和巧兒打聽。
兩個小丫頭對視一眼,齊齊地搖頭,“您若想知道,還是自己問小姐吧。”
柳老也不含糊,自己的徒兒去了一趟顧府就失魂落魄的,看上去也不像是受到欺負的樣子,倒像是被雷劈了,他大步走過去坐到素年的身邊:“遇到什麼事兒了?說來聽聽。”
素年特別不可思議地轉頭,眼神無比的茫然:“師父,我居然定親了?”
“……”柳老也沒鎮定到哪兒去,定親?素年丫頭沒事兒找着機會就會重申一下她不打算嫁人的想法,自己還想着要怎麼將她這個念頭打消呢,怎麼忽然間就定親了?
“還是顧斐?我怎麼覺得這麼荒唐啊,師父你幫我分析分析,我是不是被人騙了?”
你這麼精,誰能騙得到你?柳老在心裡撇嘴,“他們是怎麼說的。”
素年將顧老夫人的的話又複述了一遍,柳老也覺得十分詫異,如果顧老夫人說的都是真的,那麼,她們就應該盡力將事情隱瞞住纔是正常的做法。
反正知道這件事的人也不多,堂堂內閣學士的公子,前途無可限量,而素年只是個醫娘,就算她師父是醫聖好了,那也不是個值得驕傲的身份。
“他們的意思……,是想要將你迎過門?”
素年被柳老這麼奔放的想法嚇到了,下意識地否認:“不會不會,不應該啊,我想,顧府的意思是不是想讓我知難而退,不要癡心妄想?”
“你傻啊,他們要不想讓你妄想,不告訴你不更好?還特意讓你有個念想?”
“那他們這是要幹嘛呀……”
素年焦慮,要不,就乾脆當做沒聽到?反正無憑無據的,誰知道之前到底定過親沒有?在古代女子拒婚會有什麼樣的下場?素年還真不知道,應該……也沒什麼的吧。
素年本以爲,自己要在這件事上糾結很長時間,卻沒想到,並沒有那麼多的空閒時間留給她。
ps:哎喲,有人想念蕭戈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