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雲家內外皆驚了。
雲家裡頭想的是,又要一萬貫?
雲家外頭想的卻是,嫁進雲家得享的又何止一萬貫?柴家的姑娘也是傻了吧?
而放出此話的柴素錦,卻是滿面決然義無反顧。
雲大夫人氣的跳腳,“滾滾滾,將她打走!昨日給了一萬貫,老爺已經將我罵了一頓,將佳柔禁足!今日又要一萬貫,當雲家成了她的錢庫不成?這是淹死在錢眼兒裡了吧?”
雲家二房三房,更坐在一旁說着風涼話,“昨日那一萬貫,大哥是從中饋裡支走的吧?若是子儀成婚,從中饋裡支用錢財那咱們當然沒有話說。可這又不是成婚,乃是退婚……”
“說什麼呢?”雲家二老爺狠狠瞪了一眼二夫人。
二夫人冷笑一聲,“子儀是雲家的寶,旁人都是草!子儀退個婚,雲家就要剝一層皮!別個兒子就是成婚,也沒這麼大動靜吧?”
雲家二老爺猛拍了下桌子,“少說兩句沒人當你是啞巴!”
“我憑什麼少說?我再不說,整個雲家都成了子儀的了!說他年少聰慧才智過人,是雲家未來的希望!可如今,因着這婚事,他已經將雲家的名聲弄成什麼樣了?大嫂你也不出去聽聽,旁人都是怎麼議論我們雲家的?再憑着他們這麼說下去,雲家還能不能在方城立足了?”二夫人也不懼自家相公,黑着臉朝大夫人嚷道。
雲大夫臉色漲紅,霍然起身,卻是晃了兩晃,險些沒有站穩。
她還未開口,門外倒是傳來一聲威嚴的呵斥。
“我倒是第一次知道,雲家能不能立足,靠的不是雲家自己的本事,不是雲家爲朝廷效力的功勞。靠的倒是旁人的議論?”隨着說話聲,雲家大老爺掀簾而入。
廳堂裡一時肅靜下來,吵鬧的二夫人也連忙低下頭去,有些懼怕這大哥。
雲大老爺冷冷看了二老爺一眼,輕哼一聲。
二老爺有些心虛的退了一步。
“給她一萬貫,從我的賬上支,將婚書收回來。”雲大老爺緩緩說道,“今秋,子儀就要下場考試了,有了功名,朝廷也要考察出身。莫要叫這婚事壞了他的清白。”
前半句話,是說給雲大夫人聽。後半句,卻是向在座的每一個雲家人強調。
雲子儀如今並不在家中,他正在京城準備秋試。還未秋試,他卻已經因年紀輕輕才思敏捷,成爲京城炙手可熱的人物。
說雲家未來的希望都在雲子儀身上,這話一點不誇張。
雲子儀的四叔在京城爲官,可雲子儀的出現,卻成爲了他在官場上的助力,日後更會是雲家的後繼之力。
雲家二老爺想到這些,臉上白了一白,不禁爲適才自家夫人的話後悔起來。
雲大夫人這會兒倒是精神大振,頭不暈氣不喘,挺直了腰桿連連點頭,“將柴家小姐請進門來,要多少錢,也不能在大門口就這麼給了吧?”
“不用。”雲大老爺卻是搖了搖頭,“她定然不肯進,就在門口給吧。”
雲大夫人微微一愣,朝自己身邊的僕婦點了點頭。
那僕婦心領神會,立時退了下去。
門口的柴素錦正神態淡然的站着,手中拿着一紙婚書,無論門房好話歹話,她都不爲所動。
眼見一位衣衫略顯華貴,派頭像是管事的僕婦上前,柴素錦才微微側臉,向那僕婦看過來。
僕婦笑了笑,當着外頭衆多圍觀之人的面,還朝柴素錦施了一禮,這同昨日的態度真乃大相徑庭。
柴素錦只淡淡頷首,並未回禮。
“柴小姐,您要退婚就請入得家門來,如何退,日後您和令弟的生活等等,諸多的事情,咱們都要細細商議,雖然退了婚,但畢竟有先前的情意在,我們雲家向來是仁義厚道的,豈能看着您們姐弟二人吃苦,而不管不顧?”僕婦故意說得很大聲,好叫周遭圍觀的人都聽到。
柴素錦笑了笑,“多謝雲家好意,不過不用了,我今日只要錢,給了我一萬貫,日後橋歸橋路歸路,再沒有什麼婚約,也沒有情誼,我姐弟二人是好是壞,都同雲家再無關係。”
僕婦略微皺眉,“這……”
“你若做不得主,就讓雲家能做主的人來同我說。”柴素錦轉過臉去,看着衆人,“也請衆位做個見證,今日只言錢財,不講情義。雲家出錢,我退婚。過往的恩情糾葛,一筆勾銷。”
“丫頭,別傻了,嫁進雲家,不比一萬貫好得多?”
“柴家的姑娘怎麼就知道貪眼前的一點兒小錢?真是目光短淺!”
……
議論聲中,僕婦悄悄退了回去,命個小丫鬟速去內院於夫人稟報。
這一會兒功夫,外頭的議論聲就越來越大,先前批判雲家不仁義的聲音,被如今說柴家姑娘貪財鼠目寸光而取代。
自然也有人道,柴家姑娘這是明智之舉,就算握着婚書她也難能嫁進雲家,不如敲雲家一筆錢財。但這敲一筆錢的說法也帶了貶義,議論漸漸都倒向於雲家有利的方向。
雲大夫人獲悉,連忙聽從老爺的吩咐,叫人送了一萬貫銀錢的票子,在雲家門口,當着衆人的面,交給了柴素錦。
柴素錦接過銀票,順手便撕了那張婚書。
“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她聲音脆生生的,還帶着略略的笑意,轉身而去的步伐竟無比的輕快。
雲家僕婦見狀,心中竟莫名生出一種自家七公子被人嫌棄的感覺。
她連忙呸了一聲,“真是沒見識,等我家七公子考取了功名,便是娶個公主也使得!”
可那種被嫌棄的感覺,卻縈繞心頭,揮之不去。
“外頭如今都說,你鼠目寸光貪財無義,擺脫了你,是雲家之幸,雲七公子之幸。”文昭看着柴素錦,輕嘆了一聲,“你這又是何必?”
柴素錦笑了笑,“別人怎麼說,同我有什麼關係?我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朝着自己的目標一步步走去,不就行了?嘴長在別人臉上,難道是我能控制的麼?”
“你若肯聽我的,便能讓雲家既吐出錢來,又啞巴吃黃連有口難辯。”文昭皺了皺眉,面上有些陰沉沉的。
“事情何必做的那麼絕呢?管三爺說的對,日後還要在方城住着,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做人做事總要留一線。”柴素錦撫摸着手中的藥典,竟莫名的生出一種親切之感。
文昭冷哼一聲,似乎對這種說法十分不屑。
“哥哥,教我。”門口突然傳來瑄哥兒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