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若不肯應就罷了,何必這般諷刺挖苦人呢?”柴素錦面色淡然。
太子擺手而笑,“罷了,不逗你了,有什麼事要求?若可以,孤必應允你。”
“瑄哥兒年歲已經不小,總在東宮住着着實不妥,且他如今年紀正是學東西的時候,他在家中拜了馬衛率爲師。懇求太子能叫他出宮,繼續跟着馬衛率學習武藝。”柴素錦垂眸說道。
太子聞言。微微皺眉,“本不是什麼大事,孤讓他們住在這兒,也並非要挾你之意。不過是爲了保護他們,你的要求合情合理,馬衛率功夫不俗,確是爲人師父的好料子。”
“多謝太子殿下。”柴素錦說道。
太子卻搖了搖頭,“只是如今時機不好。”
柴素錦微微眯眼,“什麼時機不好?”
“馬衛率即將離京了。”太子笑了笑,“讓瑄哥兒跟着他離開京城,想來你會更不放心的吧?他可不是出去玩兒,乃是身負要職,前去出征。”
“出征?”柴素錦重複了一遍,心中一動。
“正是,孤已經娶了楚國公主。和親已成。卻在這個時候蜀國進犯楚國之境,豈不是對我大周的挑釁麼?楚國求援,我大周豈能置之不理?”太子傲然說道。
“爲什麼是馬衛率?殿下沒有旁的人選麼?”柴素錦問道。
太子笑了笑,“我大周人才濟濟,怎麼會沒有旁的人選?都是鐵血男兒。學得一身本事,哪個不想親上沙場,爲國征戰,封侯拜相?馬衛率乃是自薦前去的。”
柴素錦微微低頭,他當然會自薦前去了。
他接近太子,籌謀太子信任,爲太子效力,謀求的就是這樣一個機會吧?能讓他帶兵殺回楚國,藉着大周的兵馬,奪回他父親的位置,奪回本該屬於他的皇位。
他這一步步走的可真是精準。
如今正是一個恰到好處的機會,他是太子近臣,若是派旁人去,那是父皇的班底。
太子自然希望自己身邊的人能立下戰功,這便是他坐穩皇位的又一功績。
“馬衛率不適宜帶兵前去。”柴素錦忽而說道。
太子的目光饒有意味的落在她身上,“爲何不適宜?”
“他來路不明,也許並非我大周人士。”柴素錦皺眉,“當初我在方城救了他的時候,他渾身浴血,幾乎沒有氣息,可見身份並不簡單。”
太子皺眉,“竟有此事,他不是方城人士?”
柴素錦連連點頭,“所以,此事還需殿下慎重。唯恐他自薦前去,用心不純。”
太子深深的看着柴素錦,“你早先爲何從未提及過他的身世?”
“我也並不十分清楚他的來歷,但一路從方城行來,他對我姐弟多有照顧保護,也算有恩情,倘若他能夠得太子重用,蒙太子殿下信任,對我姐弟也並非沒有好處。”柴素錦緩緩說道,“但如今事關國之大事。朝廷之穩定安危,我便不能再隱瞞不說了。”
太子微微點頭,“你告訴孤的這時機,倒是巧。”
“太子殿下若是信不過我,可詳查我說是否屬實。”柴素錦垂眸說道。
“孤會叫人去查的。旁人存了私心也就罷了,只要你對孤沒有私心就好。”太子含笑說道。
柴素錦見目的達成,便告辭離開東宮。
太子並未勉強,似乎倒喜歡上這種若即若離的感覺。
柴素錦甚至都沒顧上去看看瑄哥兒,便回到了自己殿中。
只是傍晚時候,她剛從聖上寢殿行出,便遇見一個面生的小宮人。
那小宮人來到她面前行禮問安,不停的向她遞眼色。
柴素錦並不認識他,很有些莫名。
但見他似乎說話不便,便遣退了身邊之人。“你有什麼話要說?這般的頻頻遞眼色?”
“回稟公主,乃是有人在宮門外桃花林等着您,欲要見您一面。”宮人小聲說道。
“誰要見我?”柴素錦問到。
那宮人看她一眼,連忙低下頭去,“他說,是爲了向公主辭行的,一路相伴這麼久,如今忽然要分離,縱然在京城也不能常常相見,可畢竟是在同一方天下。如今卻要分隔兩地。再見也不知是何時,臨行一別,求公主一定要見他這一面。”
柴素錦一愣,“馬衛率?”
那宮人卻有些急匆匆的,“還請公主隨奴才來。”
“我不見他。”柴素錦轉身便走。
那宮人急了,繞道她前頭,伸手擋住了她的路。
“大膽!”柴素錦冷喝一聲。
宮人慌忙拿手比在脣邊,“噓,公主別生氣,馬衛率只是想見您一面,親自跟您道別。您知道戰場之上,刀劍無眼,說句不吉利的話,那有可能就是最後一面啊……呸呸!奴才打嘴!”
宮人急切說道。
柴素錦垂眸看着宮人,“私底下見面,十分不妥,你這是要陷我於不義。”
宮人驚慌搖頭,“奴才不敢。”
柴素錦輕嘆,“你轉告他,若他能成行。我便祝他一路順風,馬到功成。”
宮人一愣,“公主真的不去見他?”
“我像是在開玩笑?”柴素錦挑了挑眉梢。
“馬衛率沒有說錯,他說公主表面冷清,內心不管如何火熱,面上給人的感覺卻總是冷冷淡淡的。您分明是在意他,關心他,可表面之上,卻總要做的讓人無可挑剔。他知道您多半不會去見他,所以這裡有書信一封,託奴才轉交。”小宮人躬身從袖袋中取出一封信來。
柴素錦看着信封,還未伸手。
便忽而有一隻手,伸上前來,拿走了信。
那小宮人一擡頭,嚇了一跳。噗通就跪倒在地。
柴素錦回頭,恰撞上太子饒有意味的視線,似笑非笑的臉。
“原來你是表面冷清,內心火熱的人吶?孤還以爲,你是從裡到外都是冷的呢?”太子冷笑說道。“不去見面,卻有書信往來,算不算私相授受呢?”
柴素錦抿了抿脣,“信還在太子殿下手上,怎麼叫私相授受?”
“那也要孤先看了內容,才能斷定。”太子說着動手去拆那書信。
柴素錦猛然意識到,事情似乎不太對。
她上前一步,伸手欲奪太子手上書信。
太子擡手躲開,“你想做什麼?”
“請殿下把信還給我。”柴素錦說道。
許是他們爭執的聲音,驚動了裡頭已經睡下的聖上,聖上遣了宮人來問,怎麼回事。
太子一手捏着信,一手抵着欲要奪回信的柴素錦,“沒事,我同公主這就離開。叫父皇好生休息,我們明日再來看他。”
說完,他轉身就走。
柴素錦不敢大聲說話,唯恐再擾了聖上,只好大步追在他後頭。
太子卻很快的將信掏出。垂眸掃過信上內容,冷笑一聲,忽而停住腳步。
柴素錦不防備,一頭撞在他脊背上。
太子轉過身來,鉗住她的胳膊。冷笑看着他,“你想要信?給你!念給孤聽!”
柴素錦接過信,還未瞧見內容,卻又被太子一把奪了回去,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幾腳。
“當初孤問他的時候,他就說過,你們乃是有婚約的。難怪你一直抗拒孤,原來是心繫他人!你這般私定終身,這麼疼愛你的父皇可曾知道?你不想叫孤放他去楚國抗擊蜀。原來是不想他離開,等着他娶你,做你的駙馬?你還真是異想天開,你向父皇求了麼?父皇答應你了麼?”太子聲音一聲比一聲更冷。
柴素錦終於明白,馬文昭在玩兒什麼花樣了。
信的內容。她不用看,如今也可以猜個差不離。
“殿下,這馬衛率分明就是故意挑撥,他想要手握重兵,前去楚國!”柴素錦說道。
太子點頭,“是啊,孤知道,他想要立功,立了功好回來求娶你這位公主殿下呀。”
柴素錦連連搖頭,“他是有私心的!請殿下一定要信我。”
“你就沒有私心麼?”太子冷冷看着她,“枉費孤一直對你這般用心,一直沒有勉強你,孤在等,等你看到孤對你的好,看到孤對你的忍讓,看到孤對你的耐心。可你,是瞎了麼?”
柴素錦口中泛苦,馬文昭這般利用她,這般故意挑撥,那抖出他的老底來,就怪不得她了。
“殿下可還記得,楚國公主入大周前,楚國的政變之事?”柴素錦沉聲問道。
太子挑眉看她,“說下去?”
“楚國原本送來大周的乃是一位質子,可質子尚在半路上,楚國王爺忽而作亂,弒兄奪位。質子半路失蹤,楚國新君這才送了自己的女兒前來大周和親。”柴素錦冷靜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