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一條消息便是在整個宮廷內傳開了。
昨晚夜半,況太醫醒了,而天術官藺翔與御林軍校尉羅成統統被下獄了。隱約,是和昨日殊月臺刺客一事有關,尚在查證中。
看來,昨日他們離開殊月臺之後,靜穆王,還帶來了不少好戲。
宣綾靖抿脣,眸中閃爍過一抹譏諷,不曾多言。
素鳶伺候宣綾靖用着早膳,聽聞這消息,不由有些驚詫地看着那沉穩輕笑,看似一切盡在預料之中的長公主。
果然,雖是頂着雲夕玦小姐的面容,但她絕絕對對正是那令她高山仰止、心悅臣服的長公主宣綾靖。
是那在八年前,伸手將她從漫天蕭索的絕望中拉出來的長公主。
旁人不知,但她卻是明明白白的知曉,那刺殺之事,根本與藺翔和羅成毫無關係。
因爲,那刺殺一事,明明就是她聽從長公主之命而爲,而那刺客,就是她。
所謂盲點,便是如此。
她只是混在跟隨諸位貴女而來的衆多侍女中,慢慢站到最後,不着痕跡地稍微後退幾步,轉個角,便是那殊月臺的二層側窗。
而她,飛速躍上二層,做出那隻刺不殺的戲碼後,便又迅速飛身下樓,混入了衆多侍女羣中。
誰都不曾想,真正下手的刺客,一直都在殊月臺中。
可明明是她所爲,但此刻,卻生生和羅成與藺翔有了關聯。
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她雖有些想不明白,但卻也知,長公主宣綾靖定然是明白,甚至早已預料到了這一結果。
素鳶尚在驚訝,欣沐軒外,卻有一行人緩緩而來,領頭之人,正是昨晚送她們前來欣沐軒的領路姑姑,太后的親信。
“奴婢見過月寧郡主。”隨着那姑姑行禮,她身後跟着的十來名宮女亦是一同行禮。
宣綾靖連忙虛扶她起身,才問道,“不知姑姑前來,可是太后有何吩咐?”
那姑姑笑道,“這欣沐軒平日裡無人居住,便也只有兩三宮女負責打掃,如今郡主住了進來,自然是各處都要添些人手,太后特意讓奴婢領些宮女來,好好伺候郡主,這位是掌事宮女,衾香,郡主有什麼需要,只管吩咐她便是。”
隨着那姑姑提到,衾香連忙欠身又行一禮。
“多謝太后。”宣綾靖感激一笑。
“太后還有吩咐,郡主剛入宮中,只怕還有些不習慣,特意吩咐奴婢安排了車馬候在宮外,陪同郡主回郡王府取些平日慣用的物件。車馬與隨行侍衛已經在宮門外等候,郡主何時想回郡王府取東西,只管吩咐他們隨行便可。”
“多謝太后費心。”宣綾靖又是感謝幾句,那姑姑才終於離開。
見此,宣綾靖吩咐那掌事宮女衾香將那些宮女安排妥當,而後慢慢用完早膳,才帶着素鳶,起身離宮。
只是她們二人剛走出宮門,卻不期然地遇見了一人。
連安王,慕亦淵。
連安王府的馬車,此刻轎簾半開,剛好能看見坐在其內的連安王。
而此刻,他噙着笑,目光精銳地看着剛剛踏出宮門的宣綾靖。
二人四目相對,宣綾靖微有一愣,繼而卻是抿脣笑了笑,上前一步,站在連安王的馬車旁,行了一禮,道:“臣女見過殿下,昨日侍女擔心臣女的安危,冒失驚擾了殿下,多謝殿下將消息告知家父,出手相助。”
連安王卻是意味不明的挑了挑眉,似贊似嘆,“舉手之勞。郡主的侍女倒是十分衷心。”
不待宣綾靖回些什麼,他便是又道,“不知郡主是否已經聽聞消息?”
“什麼?”宣綾靖故作驚訝,心中卻知連安王所說,定是藺翔與羅成下獄之事。
連安王倒也不探究她的反應,繼續道,“郡主想來應該聽說了天術官藺大人與御林軍校尉羅大人下獄之事,與昨夜殊月臺刺客一案有關吧。”
宣綾靖不由地點了點,卻又疑惑地隨口一問,“羅大人不是險些被刺客所殺嗎?怎麼會也被下獄了?”
連安王眸光一閃,脣角笑意卻愈發深邃,“郡主倒是不奇怪藺大人與此事的關聯。”
宣綾靖頓時冷了冷眉眼,“藺大人昨日誣陷我不是雲夕玦,羅大人卻是險些沒能爲我證明,藺大人本就想害我,與藺大人有關不足爲奇。”
連安王邪肆一笑,“本王昨日不在酒醉,倒是沒能親眼看看殊月臺的熱鬧,不過本王也聽說藺大人只是錯算了郡主的生辰八字,說不上……誣陷吧?”
宣綾靖一意孤行的懊恨道,“誰知道呢!”儼然一副記恨上藺翔說她是已死之人的模樣。
見此,連安王倒也不再多問,又隨口聊了幾句,便放下轎簾,先行一步離開。
見着連安王的馬車漸漸走遠,宣綾靖才走向太后安排候在宮門外的隨行侍衛與車馬,吩咐衆人啓程。
而等宮門外所有車馬全部離開,宮門城牆上,卻緩緩走出來兩人。
正是慕亦弦與桑莫。
二人眺望着視線裡漸漸消失的車馬,久久不曾言語。
良久,慕亦弦才一斂滿眸渾然天成的精光,一副淡漠孤寂的模樣,淡淡道,“原禾大師怎麼樣了?這世間唯有原禾大師畫技最爲精湛,此事非他不可,一定要保護他的安全。”
桑莫微躬一禮,儒雅至極,“殿下您放心,自從月前大師答應您的要求,就已經動身前來,爲了不打草驚蛇,明面上並沒有派重兵護衛,只當是大師自行遊歷,暗中已經派了一千黑鐵衛隨行保護,不出意外的話,今日傍晚,就能到達盛都。”
聞言,慕亦弦下意識的摩挲着左腕,看着視線裡早已消失無蹤的車馬,才低聲道,“傍晚,本王要去青烏山營地一趟,畫師到後,你直接帶他去天牢找羅成。”
“是。”
“順便,派人去查查,藺翔爲何會提前回了東淵。”
“是。”
……
連安王的馬車裡。
轎簾擋住了車馬外的視線,可那馬車裡,卻還坐着另一人,一襲柔軟的錦緞宮裝,襯着嬌紅含水的臉頰,宛如一朵嬌滴滴的花骨朵,美豔中更多了幾分柔弱可欺的欲拒還迎。
此刻,她皺着眉,依偎在連安王的懷中,如秋水的杏眸噙着幾分羞惱道,“殿下,月寧郡主就算封號再高,也不過就是北彌的人質,您昨夜,爲何幫她,您不會是……看上她了吧?”
連安王挑眉,眸中意味深長,“幫她?菁珞你又胡思亂想了。”
“那您爲何幫她?”那名叫菁珞的女子囁了囁脣,一副委屈的模樣。
連安王輕笑地挑起她的下頜,蜻蜓點水地附上一吻,才點了點她的額,笑道,“自然是……另有所謀,只是可惜了一把名器。你看,藺翔此刻不就下獄了。”
聽到藺翔之名,菁珞眼中瞬間掠過一抹壓抑的恨意,隨後卻是不信的癟了癟脣,又依偎到連安王懷中,嬌聲道,“您就會騙我。”
連安王眸色微深,卻是笑道,“本王何時騙過你,本王答應你的事情,不會忘記。”
聞言,那女子卻突然滿眼恨意地咒道,“那我要楊國公府滿門抄斬,您能答應嗎?”
連安王將她扣入懷中,輕狂笑道,“當然。不過不是現在,你姐姐楊菁闕,還有楊國公,對我還有大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