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他們商定完畢,素鳶眸色微沉,不着痕跡看了宣綾靖一眼,眸中浮有憂色,難以揮去。
宣綾靖自然知曉她擔心的是什麼,卻也只能安撫地笑笑,未動聲色,卻無聲間露着堅決之意。
素鳶見狀,只能默默壓下擔憂,終於走到最前方,按着他們此刻商定之法,昨夜長公主早已推測預料之法,開始探陣。
這探陣之法十分簡單,既然是探測範圍,此地又只有他們四人,自然是讓他們拉成一條四人長龍,一人在外維持外陣陣眼的激活,其餘三人陸續走入陣內,看看究竟能安然的走多久。
好在此陣並無殺招,只是一個極度高明的迷蹤陣,讓人不得其路,頂多是將人傳到別的地方。所以他們探陣也就不必有太多顧慮,太不了傳走了再回來便是。
而他們此刻的商定辦法也正是如此,被傳走之後若是無法辨認方位,只需退出陣法覆蓋的範圍之外,往外退出樹林亦或是推到自己能夠辨認方位的地方,再循着他們匯合的方位回來便是。
而顧及入陣之後的致盲效果,他們擔心此陣也許還會隔絕聲音,便也約定着點一下手指爲無事,點兩下則代表前人已經被傳走。
素鳶眸中沉着憂色,卻只能堅毅地整個人踏入了陣中,盯着那種蒼茫的感覺直直往前探去。
很快,站在第二位的慕亦弦亦是入了陣中,手腕上並未傳來任何消息,宣綾靖本是成竹在胸的心也微是提了一口氣,她對這陣本就也只是推測,昨晚纔想到那個辦法,如果這個範圍大得不足以……那就只能另想辦法了。
就在她暗提心神之際,慕亦弦與桑莫相握的雙手胳膊也已經拉到了最大範圍,桑莫也不得不踏入陣內了。
然而,就在桑莫剛剛踏入陣內,宣綾靖兀的感覺手腕上被人輕輕點了兩下。
而正是這兩下,讓她面上終於隱隱露出一絲意味深遠的笑意,微微提着的心神也倏忽落到了實處。
既然是點了兩下,那就證明,如她所料,也如她所願,素鳶,被傳走了。
而同時,既驗證了她的推斷完全正確,又同時找出這安全的探索範圍所在,更是確定了陣眼範圍所在。
對於慕亦弦和桑莫而言這是一舉兩得,而對於她而言,卻是一舉三得。
斂了斂脣角處的深意,宣綾靖這纔有意往回拉了拉,示意他們先退出來。
桑莫剛一退出,就充斥着濃烈的興奮,讚不絕口,“郡主!這推測完全正確!!我們馬上就能找到正確的路了!進入了核心陣內,說不定我就能將這千年古陣徹底窺見個全貌了,說不定還能將這陣法研究個透徹!學一學這千年前的陣法學問。”
瞧着桑莫對陣法欣喜如狂的模樣,宣綾靖此刻腦海中不由又浮現昨日桑莫那一句滿是複雜的頹然之語,不由更是對他那師父有了幾分好奇和怪異,桑莫對陣法的造詣,與她也差不多,她師父都曾說她對陣法的造詣天賦極高,桑莫的師父竟然連桑莫這個徒弟都不承認,究竟是那人是個她師父還厲害的隱世高人,還是爲人太過狂妄?
然而桑莫的興奮狂喜之色僅僅維持了幾息,就瞬間沉了下去,隨即只聽他微是沉吟地道,“可這陣,畢竟是千年古陣,希望我們的運氣能好一點。”
聽及此話,宣綾靖對桑莫不由更是有了幾分讚賞,但此刻她自然不會表現而出,只贊同地點了點頭,“確實,希望我們的運氣會好些。”
慕亦弦雖是不懂陣法術數,但這段時間他們對陣法的研究他卻都有關注,此刻聽他們如此感嘆,也明白他們究竟是在感嘆什麼。
正如他們之言,這乃是千年前的古陣,短時間破除陣法,他們從最初就沒有想過,他們從最初想得就是如何入陣,可經過這段時間的研究,得出的那與入陣相關的內外陣陣眼乃是隨着時間在陣內移動,一旦如今這時刻,內外陣對應的陣眼並不在重合的區域範圍內,或者說,內陣的陣眼並不是在他們剛剛探出的這一片安全範圍之內,就算他們找到了外陣中在內外陣重合範圍的陣眼,可若因爲距離遠超他們能觸及的範圍,那也只能望洋興嘆,無法觸動入陣之路。
正如此刻他們所嘆,希望他們的運氣能好些。
此刻,宣綾靖更是在心中默默期盼,希望她的運氣能和上一世一樣,好到再次讓她成功闖入此陣。
不僅是去一解她心中的結……
也是讓阿越師兄能夠脫離困境。
不錯,她有意藉着探陣,讓素鳶因爲陣法之力被傳到別處,正是爲了實施昨日在她心頭定下的辦法!
解救阿越師兄的辦法。
……
而此刻,素鳶感覺到一陣極快的眩暈感後,就發覺自己周身所處已然不知到了何處。
飛速瞧了瞧四周,察覺四下無人後,她面上微微一沉,滿是清冷正色,眸光微幽,毫不遲疑,身形飛速穿梭在林中,又謹慎地掩着蹤跡,飛速向着林外衝去。
在飛速離開的途中,她腦海中正回憶着昨夜長公主的叮囑。
正如長公主的叮囑,這件事她必須要快,否則光是來回,就要耗費太多時間。
離開樹林後,她躲在靠近道路的樹上,才辨清此刻方位所在,與他們來時並不在同意方向。反而倒是他們第一次從萬佛寺而來的方位。
辨清了方位,又謹慎屏息地探了探四周,察覺確實無人後,她才飛速向着最近的小鎮而去。
匆忙換了一身衣裳裝扮,遮了面容,打扮成一副江湖人的樣子,她才又租了一匹快馬,飛速離開。
而她離開的方向,卻是回盛都的方向。
……
而陣中剩下的三人,既然已經確定了安全範圍,自然要仔細地探索一番,不漏方寸之地。
但此刻,卻是慕亦弦在外踩着外陣陣外,而換成了宣綾靖與桑莫入陣查探是否有陣眼所在。
畢竟他們二人對陣法有所研究,自然各有其法,探一探陣眼所在,總比一寸一寸的位置去踩去試要方便許多。
而就在素鳶準備好一切,終於策馬離開之時,他們的運氣也實在算好,竟然不到兩個時辰,就真的觸動了內陣陣眼所在。
就在宣綾靖與慕亦弦和桑莫說道一句,她好像找到了陣眼所在後,隱在濃郁霧障下,她的手指輕微而隱蔽地動了動,而後,才提步一腳落下。
隨着她的腳步落下,他們眼前景緻果然一變,所有的蒼茫感統統消失,而他們眼前呈現的,卻不再是茂密的樹林,反而是一片青蒼的小竹林。
這小竹林並不廣袤,僅僅站在此地,他們的目光都能完全穿透竹林,看到不遠處的煙火人家。
宣綾靖心口一顫,情不自禁猛的一酸,眼眶隱隱難受地有些發脹,她暗暗緊了緊拳,才僵硬地緊緊抿着脣。
透過竹林,正是她熟悉的那一片小村落。
甚至她還記得,在這小竹林的西面不遠處,有一小池塘,池塘的水清澈見底,上一世,正是那清澈的河面默默無聲地記錄下了她與阿弦一起在燭心鐲內互刻名姓的畫面。
慕亦弦此刻的視線亦是淡淡鎖定在小竹林外的煙火村落間,此刻,他如墨的眉宇竟是微微皺着,如黑曜石一般的雙瞳竟是難以自抑地閃爍着一片迷惘之色。沒有人知曉,他此刻的情緒是怎樣的,唯一瞭解他的宣綾靖,此刻正極力壓制着自己心頭噴薄欲出的酸澀。
桑莫卻是一片驚訝之色,盯着不遠處完全如同一個平凡的小村落的地方,怎麼也沒料到,這失傳千年的八卦合心之法,核心陣法裡,竟然是這樣一幕普普通通,男耕女織的平凡村落,裊裊炊煙從煙囪裡飄出,像是一片寧和無爭的世外淨土。
不由感嘆道,“這大手筆的千年古陣,竟然只是爲了將這小村落護在其中!”
而正是桑莫的這一句,驚醒了沉浸在各自情緒裡的慕亦弦與宣綾靖。
宣綾靖連忙斂了斂隱約透出幾分難以自持的悲慼之色的眉眼,統統壓在眼底深處,才隨之故作驚歎地道,“是啊!想了許多這核心陣法內的情況,卻完全沒想過,竟然就是這樣一幅平凡無爭的小村落!這是不是就是那些話本里所描繪的世外桃源了?”
“有可能啊!”桑莫驚歎地回了一句。
而此刻,慕亦弦卻也迅速斂了情緒,又恢復了那一片沉寂無波,淡淡道,“桑莫,你看看能不能自由出去,若能,你先離開,去外間等等郡主的侍女,以免出了什麼意外,也好守在陣外,以免外陣出現什麼問題。”
桑莫先是一怔,而後迅速明白了慕亦弦此意,只能壓下雙目中對着核心陣法內的情況的熾熱,點了點頭。
但宣綾靖卻知曉慕亦弦讓桑莫離開的用意,必定是去困入師兄的那處陣法,而並非等素鳶或是守在陣外。
可此刻,她並不能表露絲毫,只能默默在心中算着時辰,算着素鳶回來的時辰,期待素鳶能快些!
因爲上一世的經歷,她早就知道此陣出去容易進來難,故而早已料到慕亦弦會將桑莫支走去主持那圍困師兄的陣法,因而,她有意讓素鳶借探陣離開,也正是爲了給師兄解圍!
只要素鳶來回及時,就算那陣有桑莫主持,也絕難困下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