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國公勃然大怒,國公夫人哭訴責問,太后煽風點火,連安王面上僵冷難看。
一時間,整個屋內只剩況太醫低垂着頭,心神沉靜無波。
況太醫眼瞼微閃,低垂的視線落在腳下,腦海中卻不由迴響起前不久,他被素鳶請去欣沐軒的事情來。
本以爲是月寧郡主心疾復發,可去了才知,月寧郡主乃是有事交代。此刻此地之事與他毫無關係,他不由地思考起月寧郡主交代的事情來。
讓尉遲曄這幾日派人盯緊府的舉動。可這段時間尉遲大人病發得太厲害,清醒的時間都少,該如何去辦呢?
還有一件事,那便是讓他了解了解最近幾日,連安王府是不是有發生什麼大事?
況晉函不着痕跡地瞥了屋內此刻正對峙着的幾人,心頭些微詫然,聽郡主那意思,難不成料到了連安王府的這一幕?
況晉函正在思量之時,屋內冷厲對峙地氣氛終於有了鬆動。
卻是連安王重重嘆了一口氣,滿是頹然地揮退了所有丫鬟,一把拉開一旁的衣櫃,哐噹一聲,衣櫃的門都因手上的力道墜落在了地上!
落地的聲音,“砰”的一聲,格外壓抑而沉重。
楊國公與楊夫人聲音陡然一滯,便見連安王一隻手青筋暴露地死死摳在衣櫃上,而衣櫃中,隨意堆着新娘的喜服。
楊國公和楊夫人盯着衣櫃的喜服不明所以,太后眼角凜了凜,此刻倒也沒有插話,想看連安王準備耍什麼把戲!
果然,緊接着,就見連安王從懷中取出一張已經揉着皺巴巴的信紙,遞到了楊國公面前,極其憤恨與頹敗傷心的矛盾情緒夾雜在嗓音之中,“國公,您自己看吧,這是菁闕的親筆。”
楊國公面色仍舊鐵青,極其不滿地從連安王手中接過信紙,待看完,他一張鐵青的老臉,從不悅到不敢置信,再到羞惱,最後怒火攻心,噗地一聲,竟是嗆出一口血來!
楊國公素來在乎顏面,能讓他氣得吐血的事情,定是顏面丟盡的事情!
“老爺!”楊夫人驚呼一聲,撲過去扶住渾身氣得直顫的楊國公,“況大人,您快來看看。”
況晉函聞聲上前,爲楊國公把了把脈,才道,“國公大人這是急火攻心,萬萬不可動氣。”
太后直覺不對勁,這才從楊國公手中取過那一封造成如此場面的信,迅速掃完,她鳳目裡滿是寒冽,面上也寫滿了質疑。
絕不可能!
太后霎那睨向連安王,卻見連安王那雙之前還滿是猶豫遮掩的眸子裡,這一刻斥滿了羞憤與痛心夾雜閃爍,矛盾而痛楚,儼然是針對這封信中所寫的情緒。
可太后卻清清楚楚地明白,這封信裡的內容絕不可能,而這一切,不過只是連安王對她的反擊手段!
“這……這是真的?”楊國公氣得發顫,脣角還餘着一絲血跡。
連安王頹然地點了點頭,才終於沙啞着聲音,徐徐開口道,“本王也不願相信這是真的……昨晚,送完所有賓客回房時,菁……她都還在新房內……我根本沒有提防,也沒想過她竟會有這樣的打算,喝了一杯她遞上的酒後,就迷迷糊糊地暈了過去,等我醒來時……桌上就只剩下了她留下的這一封信……以及隨意丟棄在地上的喜服。”
說着,連安王目中閃過一絲羞憤之色,最終卻又掙扎在柔情之中,只見極度的矛盾之色,“她說她並不愛我,她喜歡上了別人,求我放過他們,讓他們能夠順利離開……她,和西殊的隨行使臣私奔了!在和本王大婚的這一晚,她竟然和別人私奔了!難道本王還比不上一個小小的西殊隨行使臣!”
說着,連安王也氣得氣息不順,陡然大咳起來,面色憋得通紅,趁着一雙忍痛的赤目,只見悲痛羞憤交雜。
楊夫人見着楊國公看完信就氣得吐血,根本還來不及看信中內容,只擔心至極,此刻一聽連安王所言,立刻大聲駁斥道,“這不可能!”
這四個字,正好呵出了太后內心的想法,但這一刻,太后卻無法如此篤定的反駁,就算她安排在連安王府周圍的暗哨確實沒有看見連安王妃出府,她也不能反駁,而楊夫人此話,正好幫了她!
立時,太后寬慰了句情緒激動的國公夫人,才和聲提議道,“這怕是有什麼誤會吧?也許王妃是偷偷藏在府裡哪處和老七你開了個玩笑,或是哪個膽大包天的丫鬟以下犯上,污衊王妃,此時斷斷不可輕下定論……”
聽着太后的寬慰,楊國公和楊夫人的情緒終於稍稍好了些,見狀,太后暗中目光一沉,終於丟出最後意圖所在的一句,沉聲道,“趕緊派人將府裡裡裡外外徹底搜一遍!”她的暗哨根本沒有看見連安王妃離府,那麼,連安王妃就一定還藏在府裡哪處,只要徹底搜查,必定能查出!
連安王低垂着頭,情緒大起大伏,聽着這話,立時更加悲痛難忍,卻強忍着看了楊國公一眼,才道,“大肆搜府,只會將此事鬧大,屆時,本王也就罷了,楊國公府的顏面往哪兒放!……所以,本王昨夜就封鎖了消息,又連夜趕去了西殊驛館一趟,與西殊大皇子對峙了一番……才發現……跟隨大皇子還留在西殊驛館的使臣中……真的少了一人,那人也留書了一封,大抵和菁闕留書相同……懇切西殊大皇子不要追捕他們,成全他們……”
說着,連安王滿目複雜地看了一眼仍被楊夫人握在手中的佛珠,眼中痛楚之色閃爍,“想必,這她一直戴在手上的佛珠,也就昨晚匆忙逃跑之間掉的……”
楊國公剛因太后那番話有所寬慰的面色頓時更加難堪,隱隱氣血翻涌,又是嗆出一股腥味,楊夫人立時驚慌,緊緊拉着況太醫上前,況太醫只好取出銀針,暫時壓制住了楊國公的氣血。
連安王滿目痛心之色地閉上了眸子,才又接着聲啞地道,“經過昨晚和西殊大皇子的討論,未免事態影響,本王會對外聲稱王妃身染重病,需深居靜養……而西殊大皇子也已經表態,他會立刻派人去追捕偷了他珍愛之物的叛徒……一定會把那二人追回!本王會派人與他一道。”
說道最後,連安王雙目殷紅一片,絕然的痛心與憤怒交織在那一雙紅目之中,“本王一定要親眼看看,她放在心上,甚至讓她如此不顧一切的,究竟是誰!”只讓人感覺他對楊菁闕用情之深。
見着他這一副極度痛楚的模樣,楊國公已然深信不疑,加之連安王所言的之前三番五次的阻撓,切切實實都是想要維護楊府的顏面,楊國公心頭也冒出深切地愧疚來……
忍着丟了顏面的憤怒,楊國公這一刻眼中已然沒了對女兒的寵愛,只剩下問責的憤怒,睨了楊夫人一眼,喝道,“這就是你管教出的女兒!”
而後,才深吸一口氣,向着連安王道,“殿下,老臣也會派人與殿下的人一道,一定要將那不孝之女親自抓回來,交由殿下處置!”
楊夫人被楊國公如此一喝,面色難看至極,可事實如此,她根本無力反駁,只能紅着眼,默不作聲。
事態發展至此,太后暗中面色已經徹底鐵青,寒冷至極地瞥了故作悲痛的連安王一眼,心知此事已經無可轉圜,只能忍着滿頭怒火,安撫了楊國公幾句,才率先離開了。
而瞧着太后憤怒離開的背影,連安王低垂的面上轉瞬即逝閃過一道寒光,才又忍着悲痛之色地安撫着仍舊氣地發顫的楊國公,派人將楊國公與楊夫人送回府後,他才脣角一勾,滿是邪肆狂狷笑意,目色陰沉,眺望向皇城方向,寒冽殺意獵獵蒸騰!
而太后回宮後,威儀的面色沉得滴水,一股森寒的戾氣在她眉眼中翻騰,而她,寒着目,只一字一頓吩咐道,“儺娘,讓人給哀家死死盯住連安王府,一隻蒼蠅也不能錯漏!她肯定還藏在連安王府!哀家就不信,假的楊菁闕能在連安王府藏一輩子!讓連安王府的眼線都給哀家去查!”
而轉身回府地連安王卻在府中彎轉多處,最後走入了院中有着一大顆樹的庭院。
摸摸索索叩開一處暗門,其內燈火幽幽,夜明珠鑲在頂上,如同白晝。
而在那暗室一處,正坐着假扮楊菁闕的楊菁珞。
一見連安王進來,楊菁珞頓時急切中帶着憤恨,咬牙道,“怎麼樣?氣死那老匹夫了沒有?”
“吐了幾口血。”連安王神色幽沉,甚至帶着絲絲邪佞的笑意,一把攬過楊菁珞的腰肢,調笑地勾了勾她的瓊鼻,才柔意款款道,“急什麼,等到他們追到那私奔的人,才該氣到半死。這樣,可算出了你心頭那口氣了?”
楊菁珞憤恨地啐了啐,滿腔仇恨,“我不會這麼便宜他們那對豬狗不如的禽獸!我也要讓他們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哈哈,他們該死,但我不會就讓他們這麼輕易的死!我要讓他們看看,當初他們費心手段想要保住的女兒,長大了也不過如此下場!畜生的女兒,怎麼可以享受人的生活!該死,他們都該死!”
看着楊菁珞似乎陷入到了記憶的魔障中,連安王不由大聲喚了喚,才終於柔聲開口道,“開始,你們名字如此相像,本王還以爲你和楊菁闕是姐妹,只是受到了不公平的對待,纔會如此恨,但不該對楊國公也有如此恨意纔對,畢竟那也是你父親,可看你這幅血海深仇的模樣,怕是和楊府沒有血緣關係吧。”
楊菁珞神色陡然呆滯,似乎在回憶過往,漸漸地,神色越來越痛苦,越來越瘋狂,最後,竟是抱着頭,驚恐地蹲在地上,大喊着,“不要,不要!,放過我們,不要啊!”
“菁珞!”連安王一把將她扯入懷中,眸中涌動着少見卻真切的心痛與柔情,卻一閃而逝地被他藏在深處,而後只和聲安慰道,“醒醒,沒事了,都過去了……”
待楊菁珞鎮定下來,他眼中心痛與不忍之色轉瞬而逝,而後眉目沉冷下來,柔着嗓音,徐徐誘導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何事?告訴本王,本王一定會爲你討回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