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沐軒,宣綾靖與素鳶被侍衛從清合殿押回不久,就有一隊御林軍將整個欣沐軒包圍了起來,嚴絲無縫,禁止任何人出入。
而領隊之人,竟然是羅成。看他軍階服飾,似乎降了一階,看來上次他被牽涉進藺翔入獄之事,事後雖然確定了他並非有意,但還是受了責罰,降了軍階等級。
此刻羅成正賊頭賊腦地向欣沐軒內瞅着,不知在想些什麼。
整個宮殿被禁軍包圍封鎖,整個欣沐軒的宮女們頓時慌作一團,衾香倒是很平靜,不知是早有預料,還是習以爲常的處變不驚,此刻正站在內殿向宣綾靖回稟着宮殿被禁軍封了的事情。
宣綾靖面色坦然而自若,似乎根本沒把封鎖宮殿的禁軍當回事,只吩咐宮女們準備熱水,好好沐浴了番,便躺下歇息了。
阿玦的身子本來就弱,她必須要養好心神,應對接下來的事情了。
每日日出而起,日落而息,悠閒自在,似乎完全沒把禁足之事放在心上,欣沐軒被禁軍包圍至今已經過了足足三日,這三日,整個欣沐軒與外界沒有任何交流,宣綾靖也完全不知這幾日宮裡究竟發生了些什麼,太后聲言要查的昏迷病因又進展如何。
而這一日,欣沐軒外意外到訪了一人,卻被羅成攔在了院門之外。
那人,正是桑莫。
“桑大人,這太后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得欣沐軒呢,擅闖者,會按違抗君令處置,桑大人,您看您是不是先去請示太后一番,也好不讓卑職爲難呢?”羅成賠笑地攔住,點頭哈腰地轉述道。
桑莫不耐地瞥了他一眼,隨後目光熱絡而急切地看向欣沐軒內,宣綾靖剛好走到庭院。
“郡主,郡主!”桑莫立時扯着嗓子喊了幾聲。
宣綾靖循聲頷了頷首,看到桑莫眼中與前幾日清合殿如出一轍的目光,想是明白了桑莫爲何會出現在這裡。
不過看桑莫這樣子,似乎對於她被禁足欣沐軒的事情一無所知,難道,太后有意將她被在欣沐軒的消息隱瞞了?
可禁軍這麼明晃晃地圍住了整個宮殿,宮內人多眼雜的,就算想瞞恐怕也瞞不住吧……
如此看來,應該是桑莫這幾日還未有空得知這件事情……
前幾日晚宴時,桑莫那熱切的眼神,分明就極想尋個機會與她探討一番他再去前往凝洄樹林的收穫,可時隔了三日,纔想起來尋她,甚至還絲毫不知她已經被禁足的事情,貿然跑來找她……
想及此,宣綾靖眸光暗暗一閃,心神有些沉了下來。
再想起那日故意藉口去府探了探桑莫對陣法研究的進程時所見,她越發肯定這桑莫定是在忙其他事情,纔會將有關千年古陣的事情都暫時拋在腦後,而能讓他如此的,只會是慕亦弦。
她微合的雙手悄然收緊,心頭拂過幾絲緊迫感。
前一世那般親密的相處,她很瞭解慕亦弦,尋常看上去與世無爭,對任何事物都好似淡漠冷僻,沒有半點興趣與執念,可一旦他真的計劃着什麼,不動聲色間就會準備好致命一擊。
他們……究竟在暗中計劃着什麼?或者說,桑莫這段時間究竟暗中在忙着什麼……
桑莫仍舊被羅成死死攔在苑門之外,而看着宣綾靖似乎有意走到苑門與桑莫打個照面的模樣,羅成點了兩名侍衛走入了庭院內,將她攔在了庭院當中。
“郡主,太后有令,禁足期間,您不能見任何人。”
見狀,宣綾靖只好無奈地瞧了一眼在苑門口正被羅成阻撓的桑莫,道,“桑大人先回吧,太后有令在先,大人切莫違抗。等太后查明,自會放我自由。屆時,再與大人探討。”
言罷,宣綾靖歉疚回以一笑後,也不欲再與闖入院內的兩名侍衛爲難,轉身回了屋內。
而桑莫聽了她的話,纔想起來爲何太后會將她禁足在欣沐軒的事情,也不扯着嗓子喚了,反是扭頭看向羅成,道,“羅大人,郡主怎麼會被太后禁了足,發生了何事?”
羅成驚詫地看向他,道,“桑大人還未聽說嗎?就在前幾日晚宴後的焰火會上,方長玥和李世旋被郡主推入水中,救上來後昏迷不醒至今,太醫已經瞧過,說這二位小姐並未是風寒所致,不知什麼原因陷入了昏迷,太后和蕭太妃都極度不悅,蕭太妃更是將李世旋李小姐接入了星辰殿親自照看,讓太后一定要查清此事,爲二位小姐討個公道,郡主這才被禁足在了欣沐軒,要等查清那二位小姐的病因呢。”
“什麼?”桑莫眉頭一皺,不滿地徑直駁斥道,“郡主怎麼會做這種事,簡直就是污衊。”
羅成連連點頭諂笑,“是是是,卑職也覺得郡主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不過……太后有命,卑職也不能不照辦啊……桑大人您可不要見怪啊,卑職也只是聽命而爲。”
桑莫十分不喜歡他這幅諂媚奉承的樣子,嫌惡地瞥了一眼,又瞧了一眼人去庭空的欣沐軒,便不再多做交談地扭頭離開了。
回了府,他一路疾走,徑直闖到了練功房內。
見着正在練劍的慕亦弦,他才稍稍放輕些動靜,坐到阮寂從身旁,斂了斂面上的急色,飲了杯茶水。
阮寂從眼神示意地問了問他怎麼了。
桑莫瞥了劍招凌厲如風的慕亦弦,而後壓着聲音道,“我剛剛忙完那件事,正想去找郡主討論討論凝洄陣法的事情,誰知道去了郡王府說郡主還在宮中未回,去了宮裡才發現郡主被太后禁足在了欣沐軒,說是郡主涉嫌謀害方長玥和李世旋,讓他們昏迷不醒,還不許任何人接近……這郡主被太后了,還怎麼探討陣法,那千年古陣怎麼辦?!”
“哦。”阮寂從淡淡應了聲,神色平靜,沒有絲毫驚訝之色,“這件事啊,殿下已經知道了……”
“那怎麼還不想想辦法?這古陣也許就差最後一步就了啊!”桑莫對陣法的癡迷,此刻儼然比慕亦弦這個當事人更加急切了起來。
阮寂從卻絲毫不被他的急色所影響,精幹銳利的雙目裡甚至轉瞬閃過一抹幽光,只見他扯了扯脣角,低沉道,“那就先辦另一件事,正好你已經忙完,那也就可以開始了……打草驚蛇了這麼久,也該……請君入甕了。”
桑莫急切地神色瞬間褪盡,好似被阮寂從感染一般,眉心間也涌上了幾分沉色,道,“現在就要準備嗎?”
“先問問殿下吧。”阮寂從瞧了一眼慕亦弦,此刻慕亦弦正好收劍,向他們這邊走來。
阮寂從和桑莫立時起身相迎,慕亦弦神色淡淡,滿身練劍時的凌厲鋒芒卻還未完全斂下,直讓人心神緊繃。
待他坐下飲盡一杯茶,渾身的凌厲氣勢才漸漸斂於無形,阮寂從與桑莫這才緩過一口氣來。
在慕亦弦的示意下落座後,阮寂從才率先開口道,所說的卻不是方纔與桑莫所討論之事。
“殿下,上次您讓屬下查的事情,已經有些眉目了。”
慕亦弦幽冷的眸光微頓,卻並未說話。
阮寂從又藉着道,“靜穆王身邊的那名幕僚北曄,屬下查到,他是五年前臘冬時在空山峰被靜穆王所救,之後爲了報恩就一直留在了靜穆王府,做了靜穆王的幕僚,自從蕭太妃與蕭國老被太后支出東淵後,就是他一直呆在靜穆王身後出謀劃策,使得靜穆王能在蕭家那二位離開東淵後仍能與太后和連安王分庭抗禮。”
慕亦弦意味不明地讚了句,“倒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他那雙如幽夜深邃的瞳眸裡,卻漸漸浮上越來越冷的寒意。
桑莫對這些事情並不太感興趣,聽着阮寂從說着,便也只默默喝着茶,準備等阮寂從說完後,再與殿下說郡主被之事。
阮寂從頓了頓,才又道,“這北曄身患宿疾,五年未愈,那況太醫就是五年前臘冬時這北曄宿疾爆發時,宮內羣醫束手無策,靜穆王廣貼招募告示時,纔到的東淵,他雖然沒有治好北曄的宿疾,但似乎用了一些手法壓制了些,確實有幾分本事,後來就被太后留在了宮中,頗得太后的信任。”
“來歷可查明瞭?”慕亦弦劍眉微斂,寒意凝實。
“查到了,北曄是東淵空山峰附近塢越郡商家的三兒子,名叫商逸,五年前被仇家滅了門,當時這商逸正在外遊歷,逃過了一劫,但那仇家一直在找他的蹤跡,後來他被追殺時,正好被靜穆王所救,被救後,他幾次偷偷回去商府舊址看過,屬下循着這條痕跡,才查到他的身份。至於況太醫,師從醫道聖手無崖子,這一點況太醫也沒有隱瞞過,所以太后纔會對他十分信任。無崖子不知是哪國人士,這況晉函是一直跟在他身邊,五年前才第一次出世,所以也不知是哪國人士。”
阮寂從此刻所報的來歷,都是五年前宣綾靖事先安排好的背景,也正是擔心尉遲曄貿然闖入東淵政局,會被有心人調查。至於況晉函,這確實就是他的真實背景,無需隱瞞遮掩。
“還有其他一些官員大人們身邊在五年內盛都的人,也都調查清楚了,並未發現任何可疑之處。至於宮內宮女太監以及侍衛,這五年,也更換過一倆批,還需幾日才能完全調查清楚。”
阮寂從回稟完,便神色恭敬地等候。
而慕亦弦聽了這些,卻眸色幽沉,瞳眸微眯,其間神色莫測難辨,沉默良久,才突然道,“單憑他暗中回商府的行徑,就將商逸遭遇的事情套在他的身上?”
忽然,他睜了睜眸,其內寒光乍現,“商逸獨逃在外,生死誰能斷定?”
阮寂從被那道寒光一驚,後背一陣溼冷,立刻恭謹道,“是,屬下立刻覈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