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邑都府邑!”聽到這個頭銜,蘇小小心中一動,她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這個大邑都府邑叫做什麼名字啊!”
“這個人啊!”宣承德拍拍腦袋:“這個人叫做溫一品,是當今大邑都城裡的名士呢!他長得風流倜儻,人材不凡,但是卻對老婆極其專一,他的夫人是大理寺卿的嫡長女,家世不凡!性格嘛,聽說有點河東獅!不過溫一品結婚十年如一日地對待他老婆,從來沒有納過妾,單憑這一點,在這大邑都裡只怕就只有孫將軍可以一比了!”
“哦!”蘇小小低下頭,兩隻手捧着面前的茶杯,她如此用力,以致於捧着茶杯的指節都發了白!
心裡飛速閃過許多念頭,這個溫一品害死敏兒,點火焚屍,絲毫不見他有所遲疑,這樣的人若是沒有證據,只是憑自己的一家之言,只怕難以讓他伏罪!
只能智取,不可硬奪!
蘇小小眼珠一轉,擡起頭來:“我從前癡癡傻傻的時候,在府裡有個小丫環,和我最是交好!可是有一次她外出再也沒有回來,不知道是不是也變成大理寺裡的無頭案子裡的主角了!”
“哦!”宣承德擡起頭來,只見蘇小小的眼中隱約有淚光閃動,他心中一動:“嫂子你的心腸可真好,一個從前的丫環也能讓你記在心裡!”
蘇小小笑笑:“我這個人最是戀舊,俗話說得好,衣不如新,人不如舊,再說日久見人心,新交那有舊人知根識底?”
看了一眼宣承德,蘇小小接着往下說:“比如你兄長啊,我和他成親的日子雖然不長,但是我從小的時候就見過他,那時我還是個傻子,心裡面都覺得他長得真好看啊!雖然是個癱子!所以心裡一直都裝下了他,以後再也取不出來了!”
宣承德臉上笑容一僵,他知道蘇小小爲什麼突然提到這個問題,也許是因爲自己最近表現得有些殷勤得過頭了麼?蘇小小的意思是說,自己曾經是個傻子,所以一心一意地喜歡自己的癱子哥哥麼?在警告自己不要靠她太近!
宣承德笑容重新燦爛起來,如果一個女人開始提醒你不要靠得太近,那至少說明你在她的心裡有一個位置,引起她的注意!
蘇小小很吸引自己,她是自己的嫂子!但是,據宣承德所知,太子殿下從來沒有臨幸過任合一個女子,一個癱瘓的男人是否能人事還是件值得懷疑的事情,至於那元帕上的血漬,蘇小小是醫女,要怎麼做她應該很清楚!
“我明白!”宣承德有耐心地笑:“哥哥先走進嫂嫂的心底,這對我來說可真是一件遺憾的事情!但是遺憾之情我也只能深埋在心底,決不會有任合對嫂子不敬之意!嫂子只需要把我當作弟弟便好!”
蘇小小微笑:“我從來心底都當你是我的好弟弟一般呢!”
這句話說完,宣承德的臉皮再厚也一時無言。一時之間,兩人之間陷入了詭譎的安靜。
過了一會兒,蘇小小在心裡想出了一個對付溫一品的方法,記得溫一品曾經說過,他要把敏兒的遺體厚葬,那麼順着這個線索,一定能讓他露出馬腳來。
“那些無人認領的屍首一般會怎麼處理?”蘇小小再次提起話題。
“呃,一般會在斂房裡放上幾天,若是沒人認領,便扔到城外的亂葬崗上去!”
宣承德又坐了一會兒,藉口自己有公事要
處理,便告辭離開了翠竹堂。
蘇小小用銀哨喚來銀魂,附在他的耳邊細細地說了一些話,銀魂臉色一板,說:“那個大邑都府尹敢火燒太子妃殿下,若不是太子妃大人大量,我第一個就不會放過他!”
“既然太子妃要放長線釣大魚,銀魂一切都聽太子妃調遣!”
“嗯!”銀魂從窗戶翻身出去,消失在夜空中。
蘇小小夜診受到驚嚇,當即也把夜診的牌子收了起來,夜裡看了一會兒書就早早睡下。
一連兩天,白天偶而有幾個輕病人來就診,蘇小小開出藥來,拿去神農齋抓了藥,囑咐病人好好將息,打發了走。
宣承德估計大理寺的事情也極忙,所以也一直沒有來打擾過蘇小小。
第三天早上,天色突然陰了下來,天空中有大團的陰雲積聚起來。
碧桃看看天色,說:“要下雨了,今天估計不會有病人上門了!”
蘇小小點點頭,她在廊下拿了一本書看:“沒病人大家正好清閒一下!”前些天夜診賺到的一百兩銀子,足可以支撐好幾天。誰知道這天色陰了一天,雖然氣壓低得讓人髮指,卻半點雨也未下。
碧桃拿着把蒲扇不停地給蘇小小打着扇,這一天果然如碧桃預言的一般,直到太陽落山,也沒有一個病人上門。
因爲天熱,蘇小小一早就上牀睡了。
半夜的時候,突然天空中一聲炸雷,“嘩啦啦”雨聲響起來,蘇小小被雷聲驚醒,她從牀上坐起身來,突然一驚,一道雪亮的閃電下,屋子裡多了個黑色的身影。
“啊!”一聲,蘇小小坐起身來,那黑影跪倒在地:“太子妃殿下,別慌,是我!”
聽聲音是銀魂,蘇小小緩過氣來:“銀魂,你快嚇死我了!”
“殿下!溫一品帶着個心腹家人去亂葬崗了!您讓我不管什麼情形都回來報您!”
“哦!都安排好了?”
“是的,都按照太子妃殿下的吩咐安排妥當!”銀魂垂手答道,眼前這個看似嬌弱的女子把自己的計劃安排得滴水不漏,銀魂覺得由衷佩服至極。
“好!帶我去看看!”蘇小小站起身來。
“亂葬崗那樣的地方,穢污不堪,銀魂不敢!”
“怕什麼,我是醫女,比這更穢污不堪的地方我都呆過!”蘇小小披上一件黑色的夜行衣,靜靜地站在銀魂面前。
銀魂站起來,長臂一展,蘇小小便來到了半空中,兩人在屋頂上一陣疾馳,頭頂上黃豆大的雨點落下來。
太子府裡暗衛的夜行衣是天水蠶絲所織成,水火不侵,此刻雖然暴雨如注,雨水澆到蘇小小和銀魂的身上,卻只是結成珠串滾落在地,絲毫不能影響他們的行程。
銀魂把蘇小小安置在一處茂密的樹蔭下,朝前一指,說:“溫一品在那裡!”
蘇小小擡眼望去,這盛夏的雨來得急也去得快,雨漸漸停了,可以看到前面的林中空地上,有一個人正在挖坑,坑邊放着一具黑布包裹着的東西。
另一個人獨自坐在那黑布邊,從身上拿出些瓜果火燭類的東西擺放起來。
月亮漸漸升了起來,林間彷彿有層薄霧在飄蕩起來,獨自坐在一旁的男人站起身來,擦擦眼角,蘇小小看得清楚,這男人正是前些天想要燒死自己的溫一品。
溫一品走到黑布包着的東西面前,解開黑布的一角,裡面露出一張慘白的面孔,怒睜着雙眼,正是蘇小小曾經見過的敏兒。
敏兒死了快四日,在這炎熱的夏季,早已有腐爛的氣味,蘇小小隔得遙遠,都覺得有些受不住,溫一品卻彷彿絲毫沒有感覺般,只是不住地撫摸着敏兒的臉頰,臉上顯出哀痛的神色。
蘇小小捅捅銀魂的腰:“怎麼還不來?”
“應該快了!”
話音剛落,從東邊的樹林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個尖利的聲音劃破亂葬崗的寧靜:“你這個殺千刀的,忘恩負義的東西!這個賤貨死都死了,你還想着要厚葬她?”
幾條人影從樹林裡疾疾奔出來,當先一個正是蘇小小見過的那名中年貴婦,只見她顯然出來得很急,鬢髮凌亂,身上的衣服上沾滿泥水,看上去狼狽不堪。
中年貴婦奔到溫一品身邊,見他癡癡呆呆地只是撫着敏兒的臉頰,突然臉一沉,一腳向着溫一品踢過去:“你瘋了嗎?你這個小老婆早就死了,已經都臭了,你還當她是生前那個千嬌百媚的狐狸精?”
溫一品也不抵擋,任由貴婦打罵!
貴婦撕打了一會兒,便也倦了,她回過頭,對身後的幾個人說:“老爺有些失心瘋了,你們把他給我拖回去吧!”
“是!”當先的便是那個常婆婆,只見她捋起袖子朝着溫一品行了個禮:“老爺,對不住了!”便撲過去,搶奪溫一品懷裡的敏兒屍體!
溫一品只是不放手,那具腐屍那裡經得起這麼大的力氣撕扯,不過兩下,敏兒的手臂便被常婆婆給扯了下來。
“老爺,你放手吧!我們可不想傷了你!”常婆婆說着繼續朝着溫一品走過去。
突然,只見一道光閃過,常婆婆大叫一聲,她低下頭,捂着自己的脖頸,一縷鮮血從她的指縫間流淌下來。
“你們都去陪她吧!都給我下去陪她!”溫一品的手裡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把銀色的長劍,他上前一步,狠狠地朝着常婆婆的頭斬下,一股血箭射出,常婆婆身首異處。
溫一品狠狠地在常婆婆的頭顱上踢了一腳,然後朝着貴婦人追過來。
“啊!一品!你不要這樣!”貴婦發出淒厲的叫聲,繞着一株大樹奔跑起來。
溫一品的臉色鐵青,在月光下看起來,彷彿追命的厲鬼一般,他發出呵呵的笑聲,手持長劍追着貴婦一連跑了幾個圈。
這林間雨後,地面泥濘不堪,貴婦突然踩着一段枯枝,腳下一滑,倒在樹下。
溫一品追了上來,長劍一抖抵在貴婦的胸前。
貴婦渾身顫抖着,用手握住劍刃,顫聲說:“一品,你就不能原諒我嗎?我這都是因爲愛你啊!你想想當初你家一貧如洗,在大邑都城頭賣字畫爲生,我堂堂大理寺卿的女兒,爲了嫁給你,不惜背棄父母兄長安排的親事,未婚先孕,又暗地裡服下打胎藥!藥性過猛,胎兒倒是墮下了,我卻一生不孕!”
“一品,你記得當初你上門求親時,被我父兄逐出去,我絲毫沒有猶豫地跟着你離開家門,直到你中了舉人,我父親舉薦你做了大邑都府尹,我纔回府!”
“一品啊!我同你夫妻這麼多年,青絲熬成白髮,難道還比不過這個小賤人的一年半載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