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御書房後,蘇小小加快腳步往自己的小屋裡走去,她不知道身後的宣承燁已經對自己的身份有了疑心,即使她知道,此刻她也顧不上。
因爲此刻腹痛再次襲來,蘇小小用手捂着痛處,只覺得掌下一團硬硬的東西,在不停地翻轉,彷彿要在她的肚皮上鑽出一個洞來一般,疼痛比起先前在御書房裡的時候加劇了許多。
蘇小小想起毛宇說過的話:若是沒有解藥去暫時抑制蠱蟲的毒性,它發起狂來,在你的腹中上下亂竄,第一次可能會痛上三天三夜,第二次就是九天九夜,第三次就會生生地把你痛死。
宛兒不在屋裡,蘇小小掙扎着朝自己的牀鋪走去,走到牀邊,她撲到牀上,緊緊地抱住牀上的棉被,用力地抵住腹部。
腹部的疼痛一波又一波,一浪又一浪,彷彿沒有盡頭,已經到了蘇小小疼痛的極限,在這個時候,若是能暈過去,便是一種幸福,偏偏蘇小小的神志卻清醒得很。
她不敢呻吟出聲,張開口,狠狠地咬着面前的枕頭。她把手指甲深深地扎進掌心,希望藉助這種痛苦來減輕腹部的巨痛,事實上和腹部的疼痛比起來,蘇小小甚至沒有感覺到手掌的痛。
“三天三夜!”一想到毛宇的話,蘇小小心裡便是一陣絕望漫延,她甚至想一頭撞死在牆上。
就在她的意識漸漸模糊,忍耐已至極限的時候,腹部突然一股暖流涌出,朝上一直流到胸口,積聚在胸口處的寒冷陰溼的感覺好象被這股暖流融化。
腹中衝撞頂動的硬物安靜下來,漸漸縮回腹裡,蘇小小長長地籲出一口氣,象灘爛泥似地癱在牀上。
蘇小小再次醒來的時候,四周一片漆黑。她從牀上掙扎着坐起身來,看着牀前銀白色的月光發了一會愣,肚子已經不痛了。蘇小小伸手摸了一下腹部,那團硬硬的東西已經消失不見。
從月光的位置來看,現在應該是子時左右,蘇小小有些奇怪,難道自己。竟然昏睡過去了三天三夜?
蘇小小在牀上輾轉的聲音驚動了宛兒,只聽得“嚓”一聲響,屋子裡亮起一隻蠟燭。
“毛蘇姐姐,你醒了?”
“我睡了很久嗎?”
“沒有啊!我回來的時候看姐姐已經睡下了,我還以爲是因爲姐姐在御書房當值太辛苦的緣故,也不敢叨擾姐姐,所以也沒有點蠟!現在大概是子時吧!姐姐不過睡了兩個時辰,也不算得太久!”
宛兒坐起來:“毛蘇姐姐是身體不舒服嗎?你吃飯了嗎?宛兒給你倒杯水去?”
“不用了!我不渴!”毛蘇搖搖頭:“宛兒,你也累了,早些睡吧,我沒事!明天還要起來做事呢!”
“毛蘇姐姐你不知道嗎?”宛兒有些驚奇地問。
“知道什麼?”
“金公公給乾清宮裡的人們都打了招呼,需得把姐姐你當成半個主子侍候,姐姐主要的任務就是養好自己的身體,侍候好皇上,其它的事情交給其它人就行了。”
“啊!”蘇小小有些吃驚,她深深地感到一種
危機感覺,看來自己是坐實了這個最受寵愛的大宮女的位置,而在這個位置之上,不知道會被多少人虎視眈眈地盯着,宣承燁把自己再一次推到風口浪尖上。
看得出來宛兒真心爲蘇小小歡喜,她黑色的杏核狀的眼睛裡盛滿真心地祝福。
宛兒開心地吹滅蠟燭,上牀睡下,不一會兒就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蘇小小卻睡意全無,她在想着,爲什麼這次的蠱蟲發作,雖然沒有拿到解藥,但是發作的強度也遠遠沒有毛宇所說的三天三夜那麼長呢?
加上自己昏睡過去的時間,最多也不過才幾個時辰,如果每一次蠱蟲發作都象今天這樣,蘇小小覺得自己一定能熬過多次,甚至超過三次。
還有令蘇小小覺得奇怪的是,腹中的那股暖流來自於那裡?自己的蠱蟲之毒發作得比預期要輕得多,持續時間也短了許多,看來是拜那股暖流所賜。
如果能夠找到是什麼原因產生的這股暖流,也許就能找到驅除這陰陽易蠱的方法,退一萬步,即使找不到驅除的解藥,如果能夠服藥後永遠剋制蠱蟲也好!
想一想自己今天的飲食一如往常,唯一不同的就是在宣承燁那裡喝了幾杯梅玉漿酒,難道說是梅玉漿酒暫時抑制了蠱蟲的毒性?
蘇小小帶着疑問一直到東方顯出一絲魚肚白才進入夢鄉。
第二天一早,蘇小小便接到宣承燁的聖旨,令她即刻前往御書房。
這個時間是宣承燁上早朝的時間,蘇小小雖然有些納悶,但還是匆匆地跟在小黃門身後,直到御書房。
遠遠的一個灰色的人影坐在廊下,面前放着一大摞書籍,旁邊站着侍候的人是大內總管金安。
金安看見毛蘇,朝她招招手:“毛蘇,你過來!”
蘇小小走過去,朝金安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毛蘇見過金大總管!”
金安微微一笑指着旁邊的灰衣人說:“這位是御醫院首座李時辰大人!”
“毛蘇見過李首座大人!”蘇小小面帶微笑,朝着坐在一旁正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的李時辰微微一福,鎮定地說道。
和蘇小小的鎮定自若比起來,李時辰就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站起身來,繞着蘇小小走了一圈又一圈,目光落在蘇小小的臉上,喃喃自語說:“象,真是象啊!”
金安說:“毛蘇姑娘,蘇妃自從昨天被螞蟻咬傷後,病得很重,御醫房藥石無效。聽說您對對火蟻傷的治療很有心得,所有特意讓老奴帶李首座來御書房找您,讓您給開個方子診治蘇妃的蟻傷!”
金安的話說得很客氣。蘇小小聽在耳裡,心裡卻更是發愁,金安越是客氣,說明宣承燁對自己就越是重視。這不又專門請了李時辰來鑑定自己了!
金安向兩人介紹完畢,便離開御書房,只剩下李時辰和蘇小小兩人。
李時辰繞着蘇小小走了一圈又一圈,一會兒點點頭,一會兒又詫異地搖搖頭。點頭的時候說象有了,搖頭的時候又說不象。
“李大人!”蘇小小忍不住出言
阻止他轉圈:“皇上找您來是讓您來研究如何救蘇妃的,可不是讓您來轉圈的!”
“是,是,是!”李時辰彷彿恍然大悟一般,在雕花木椅上坐了下來,從懷裡拿出幾張藥方遞給蘇小小:“我這裡有幾張治療蟻毒的藥方,請女官過目!”
蘇小小宛爾一笑:“我叫毛蘇,大人叫我毛蘇就行了!”
“毛蘇!毛蘇!毛”李時辰唸叨了幾聲這個名字,臉上神情恍惚,拿着藥方的手僵在半空中。
蘇小小伸過手去,接過藥方展開來,只見上面大多是些清熱解毒,芳香化濁的藥物,她搖搖頭:“李大人這個藥方對付一般的螞蟻倒是沒有問題,可是咬傷蘇妃的螞蟻裡有火蟻,這些普通的藥物想要解除火蟻的毒卻是不可能的!”
“哦!”聽到說到醫術上,李時辰頓時來了精神,他兩眼放光地湊上前來:“那姑娘你說說看解火蟻的毒到底要些什麼藥物才行?”
“蘇妃用了這個方子,是不是臉上腫得更加厲害,甚至有的地方還化膿流水了?”
“是呀!你怎麼知道?”李時辰更加驚訝,他挪動雕花木椅,移到蘇小小身前,四十五度角仰望着她。
“火蟻生活在既忘川島上的火山口附近,它們常年以火山灰下所埋的鳥獸屍骸爲食!若是遇上火山數年沒有噴發,鳥獸屍骸吃光了,它們就會以各種草木爲食,所以您這個藥方上的大部分藥是火蟻的食物,當然對它們的毒液無效,反而會加重毒性!”
“啊,原來是這個原因!”李時辰臉上露出無比欽佩的神情:“不過毛蘇姑娘,看您年紀不大,而且又是地道的大齊人舉止,怎麼會對既忘川島上的事情瞭解得這麼多呢?”
蘇小小笑笑:“我是在既忘川島上長大的大齊孤女!這火蟻傷本是既忘川島民們最常見的外傷,所以大齊人對火蟻的治療極爲精通,我在不知不覺中也就學會了!若是李時辰大人考我個其它的什麼病,我便不會了!”
蘇小小笑笑,把自己早就想好的理由說出來。其實對火蟻的瞭解來源於她前些天看的那本《色目國志》,在那本書上詳細地記載了火蟻的毒性和治療的方法。
李時辰點點頭:“毛蘇姑娘過謙了,知之爲知之,不知爲不知,是以增長見聞矣!唉!我如果不是有俗務在身,真想遊遍天下的美景!學遍天下的各種醫術!既忘川島一定很漂亮吧!真令人神往!”
“對了,毛蘇姑娘,請寫出治療火蟻的方法,我這就差人去抓藥!”李時辰把自己的藥方撕成碎片隨手扔掉,拿出筆墨來,開始記錄。
“嗯!治療火蟻之毒,需得先用一枚東珠在傷處滾動數十次,將深陷皮下的蟻毒儘量擠出來,然後用十年以上老穿山甲的甲珠五枚,研成細末,混上熾燕的幹糞塗在傷處,如此反覆七天便能痊癒不留下疤痕,若不然,即使火蟻傷治好了,也會留下疤痕!”
“知道了!”李時辰點點頭,把蘇小小說的都記了下來,想了想他說:“別的都好辦,就是這熾燕幹屎卻不好辦,到那裡去弄纔好?”
(本章完)